一路上,他和我讲了他之前的工作生活经历之类的事,大约就是刚开始在这生活也过得很苦,受到过不少好心人帮助之类的话。他说,看到我的这副模样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这才决定要帮我这个忙。我不知作何回答,只是不断点头,连连道谢。事后,他给我一副竹席,并郑重告诉我万事可以打他电话。
鼻子有些酸,说到底我还是一个喜欢依赖他人的人。不论遇见任何事情,第一个想法总是认为这将很难,必须寻求他人的帮助才能完成,但是当时身边没有人愿意总是有耐心为一点小事麻烦自己,而我在冷静下来后也发现不是不可能能独立完成。渐渐的,我不再求助,每每感到困恼,就找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慢慢消磨那份不可能的感受,收拾好心情重新投入到思考如何解决问题当中,那份感受至今仍旧深深刻我的骨子里,凝固在我的思想中,但我早已经忘记如何向另一个人开口了,所以当这份从来都没有真正领悟到“雪中送炭”,受助人在那时的特殊心情,现在真切流淌在我的感受里时,令我觉得不可思议。“你帮助了迷路的我,如果可以,我想带你去看绚烂的山峦,去看秀丽的河水,这份心情,你又当如何称呼呢?”
宿舍里并没有人,来的早的放了行李出去逛了;还有晚的,现在正由父母领着在周转在各个事务所里递交着各种资料。我挑选了一个两面靠墙的角落,这里以后就是我的窝了!铺上席子,美美的躺了上去,正准备大睡一场,室友来了。他的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行人,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不同大小的包裹,喧哗着走了进来。我坐起身,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他们看了我一眼,抽忙中朝我点点头。他们忙忙碌碌好一会,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室友挑了我旁边的床位,这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室友,未来,他将睡在我旁边好几年,所以就显得有些热情。
室友的亲友似乎并不喜欢那么热情的人,整个过程中表情严肃,这尴尬的气氛令我有些难为情,收起了才又想伸出的手,兀自坐在了床尾。完毕,室友的父母开始絮絮叨叨,大大小小讲了不少话,大致意思就是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我没有搭话,好歹,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不必再东奔西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我的父亲就来了电话,当时我还没有完全睡醒,听到手机响了,迷迷糊糊就接了放在耳旁。
“你现在在学校吗?在哪个学校?“父亲的声音突然响起着实把我下了一大跳,瞬间神志清醒了不少,”我在XX,已经在学校了。“
”你上回不是说去XX的吗?怎么又跑到这里读书了?这样乱跑怎么行?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没点正经的。”父亲说完,我有些不乐意了,好不容易睡个好觉,醒来还要接受批评。我的心情很差,不再接话。父亲絮絮叨叨好一会,见我这边没有声音,也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久,父亲才开口道:”怎么那么久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把电话挂了。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
“不会挂的,找我,什么事啊。“但实际上,我已经快失去了耐心。或许父亲也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软了下来:“你还没有学费吧,什么时候交学费,要不要我现在打给你?”
“已经交了,这边的一个主任替我先交的,不用担心。”听到父亲的语气软了不少,我又开始为自己之前的不耐烦感到自责。“我这边还可以,学校环境也还好,室友也不错,昨天他们家长过来了,还带了不少好吃的。”
“那就好。之前和你说过复读的事,你干嘛不去,是不是嫌学习太累?你不能这么懒的,并不是找个好学校就能让你找到一份好工作,但是一个好学校至少能让你身边的平台提高不少,在未来那些同学能帮你不少,你现在这样,将来可别后悔,反正我是希望你回来复读的,你赶紧好好想想,要是现在想通了回来还不晚。我上回喝酒才发现有个同学是某高校的校领导,他说你的分数可以进的,你自己想想明白,要是想去我就立马联系他,让他给你安排好。”父亲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不用了,我要是复读会自己找学校的,我觉得我现在状态不好,复读的话也不一定能有更好的结果,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平静的和父亲解释道,但这似乎是踩了父亲的小尾巴,他瞬间暴跳如雷:
”你自己找,你什么都会自己找,你怎么那么厉害?还状态不好,我看你就是懒,这样下去,看你能有多大出息!你真当外面的人能像我们这样对你好?你做什么我不支持你?我这是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来看,复读是最好的选择了,还是那句话,希望你以后可别可悔,这是你自找的,我们百般对你好你不领情。”我以前都不知道,父亲语速居然可以如此之快,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没有应声。
来都来了,能怎样呢?向来是不论我作何决定,做了多久,只要他们听说了有更好的,就要我丢下手头上的活,去做他们所听说的更好的东西,即使只是道听途说,也要我放手一搏,只要我肯去做,就算是失败了也情有可原。而当我自己去做某件事时,一旦听周围人说上半句坏话,便认为我是异想天开,之后百般阻挠。因此,我对这种急切而又飘渺的关怀深恶痛绝。
父亲见我不出声,甩下一句:“你自己考虑清楚。”后便挂断了电话。
有什么呢?我是不会回去的,越是这样我越不可能回去。自小到大,我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如果父亲愿意打上感情牌,我想我绝对放下一切想法,会立即动身回家准备复读,当然了,主任的钱我肯定会补上。想想也就只能是想想,现实很真,脚踏实地,我又开始庆幸父亲当时的激烈言辞,它使我更加坚定的作出了选择。
我仍旧每天吃饭,军训,说好的去迎新也由于开学时各类繁琐的事物被搁置一旁,偶尔见到主任,也只是互相点点头示意打了招呼,我们还是如同大多数人一样,渐渐消失在各自忙碌的生活里。父亲虽然没有再打过电话,但是学费隔了几天打了过来,顺带还有一些不多也不少的生活费,还了主任以及朋友的钱后也就所剩无几。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连呼吸也都顺畅了不少。
父亲从我的生活里匿迹不见,遇上的新朋友,军训时的乐事,得到的新书本,一切都与他不再有关。母亲倒是偶尔会与我通话,说的大多是些家常事,她向来不爱管事,我做什么自然就显得自由多了。那之后,和父亲联系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原因是我一直不向家里要生活费,他怕我走上某条不归路。电话里,他终于是接受了我已经不再去复读事实,却仍旧是像个没有得到玩具般的小孩,每每谈及学校,总是要忍不住要嘟囔几句,但我们的关系,渐渐就缓和了下来。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这些也都只是生活上的小插曲,只是它让我逐渐明白:大人小孩,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严格的定义,而我们普通人,也只是将活得够久,懂的更多,责任的增加的人称之为“大人”。在与父亲逐渐熟悉后,我渐渐也开始理解了“成人”的一些难处,也渐渐看到了当时没有看到的真相---那是他学着拙劣放手又渴望把控全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