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我身处一片腥红,入眼之处皆是血流积成的小水洼,四周十分暗,唯有血红得刺眼,我从悬崖上跳了下去,闭上眼睛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那感觉太真实了,我突然惊醒,坐起身子来缓了好久,眼睛涩涩的,有点想哭。
大致是在潜意识里,我从未忘记过我跳崖的事。
我偏头看向床的内侧,许尽洲的被子早都被叠的整整齐齐了,床上只有我这一床被子铺着。我探手去摸他睡过的地方,早都冰冰凉凉了。
这个人还真是,来都来了,干嘛不让我知道。我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那就多睡一会吧,反正他又不在。
感觉又睡了好久,我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竟一时分辨不来时间,我扶着床头坐了一会,便下床去了。
听见我房里的动静,外面立刻有丫头进门来服侍我梳妆更衣。
“许尽洲呢?”
既然他生气了,我自然该做出他夫人的样子来哄哄他,虽然我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回夫人,公子在茶楼。”
“这一大清早的,就去茶楼喝茶,他倒真有这兴致。”我不屑地撇撇嘴,平常也不怎么见他喝茶呀,这回了京都立刻做出了富家公子的样子来,还跟我置气,都是让钱财养出娇气病来了。
“夫人,公子是茶楼的老板,自然要清早去了。”
我捂着嘴笑笑:“你莫要同我打趣了,他这温吞的性子哪像是做老板的。”
可我又仔细一想,他确是做事细心,凡事都顾及后果,学习能力极强,记性又好,做老板完全是可以的。
我回过身去抓住那个给我系腰带的丫头:“当真?”
那丫头轻轻挣开我的手,继续给我系腰带,直到系出一个好看的蝴蝶样来。另一个丫头回禀我:“做下人们的哪敢骗主子呀,公子家大业大,在京都最出名的便是那“曲巷茶楼”,夫人从外地来,头一次来京都,自然是没听说过的。”
“我是在京都长大的,只是遇着意外失了记忆,许尽洲没告诉我,我哪知道呀。”
那我倒是真给自己找了个好人家,他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家世清白,又没有父母,总没有人刁难我,虽然他这两天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反复无常莫名其妙——我只当他因为回家开心成这样的,但他对我无微不至,我失了记忆本要抗拒他对我的亲密,结果他倒先自己给我时间接受,我生病了也是细心照顾我。想来自己还是很幸福的。
“小厨房的菜准备好了吗?”
我刚吃上早饭,其实也不算早饭了,太阳正当空照着,就快要到午时,该吃午饭了,就派人让小厨房做了几道菜,等我吃完饭就给他送过去。
听他府里的丫头说他向来是晨间出门,半夜才回来,他吩咐了晚上不用全府的人都等他回来,所以就算是贴身照顾他的丫头也不知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见得他早间用早饭,吃完饭便走了。如此每天反复,偶尔生了病,他才会在府里歇一歇,等养好了病,又忙去了。
“都做好了。”
我把菜小心地装进食盒里,然后小跑着去曲巷茶楼,唯恐菜凉了。
茶楼里座无虚席,虽然有很多人,但是都只是轻声地说话,倒也不聒噪。
店小二见来了人,立马上前跟我搭话:客官几位,请里边坐。”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找许尽洲。”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食盒,他眼神里有略微的同情:“那请这边等着吧。”
他指了指拐角的一个小隔间,隔间外的长廊里站满了像我一般拿着食盒的姑娘。我刚想和他解释,他已经走开招待别的客人去了,我叹口气只好排在这支长长的队伍的最后。
我前面的那个姑娘见我来了,热情地招呼我:“姑娘也是来给许公子送午饭的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这么多人排着队给他送午饭,他哪吃得下。”
那姑娘却也热情不减,双手抱着食盒:“从前他会挑或是穿鹅黄色衣服的姑娘,或是只簪碧玉簪子的姑娘,亦或是像姑娘你这般的长相的。”
她突然低垂着头:“公子好久没来,今日来了,怕是会挑姑娘你吧。”她一下子就失落下来,双手捧着食盒:“还是算了,若没有姑娘,我兴许还有希望……”她恹恹地离开了,惹得我莫名奇妙。
天底下的男人果然是一般模样,既是娶了我,又怎么能惦记着别家姑娘送的饭,惹得人家姑娘对他十分惦念。
我怒气冲冲,正准备离开,却见人群乱了起来,然后全部涌向隔间的门口。一支白玉簪子先出了门,接着就是白玉般的脸,许尽洲出来了。
他一眼便认出了我,满足得眼睛里都在笑,穿过人群拉住了我的手,周遭安静了几秒,突然爆出嘈杂的声音。
“许哥哥,你怎么拉了他的手!”
“尽洲,我日日来,你不理我,偏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尽洲哥哥,看我一眼!”
我埋下头,怕遭群殴。他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怎么也学她们,也想做我的小尾巴?”
我不敢放开他的手怕他生气,更害怕的是我竟一点也不想放开他的手,有那么多人喜欢着他,他却选了我,让我生出莫名地自豪感来:“醒来想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啊,你不在,我只好来找你。”
他轻轻的,用不大却足够每个人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是我夫人,从前就给大家说过的,今日总该相信了吧。希望每个姑娘都能找到良人,不要再来茶楼送饭了。”
他接过我手里的食盒,在众人的注目下,拉着我的手上了楼。
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一刻还要令人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