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尘前不久送了我一个盆栽,我疏于打理,如今让它荒废不少,正在修剪花枝时,张景尘突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带来了一股外面炎热的味道。
我继续剪着,也没看他,“你做什么,火急火燎地便来了?我记得一个时辰之前你才见过我。”顶端的花长得太密,需要剪掉一两支,周围的枝条也需剪个轮廓出来。
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我剪完之后放下剪刀,走去他身旁。
“外面这么热的天气,也不知叫人给你撑把伞。”我拿出帕子轻轻拭去他额头细密的汗珠。
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待我给他擦完汗,他才拉住我的手腕让我一旋身坐到了他的怀里。
“椀儿?”
他把脸埋在我颈间,灼热的呼吸都喷在我皮肤上,他又离我十分近,惹得我十分热。
“好热。”我对他埋怨道。
“就是要惹得你热。”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愿再动。
我感觉热气从我身体间传遍四肢然后从我头顶上冒了出来。我忍不住要挣开他的怀抱,不想他抱的更紧了。
“你做什么呀?我向来怕热,你这样莫不是要把我热晕了。”我小声嘟囔着,却惹得他一阵笑。
他附在我耳边轻轻道:“你不知我想做什么吗?这过丧期都多久了,你怎么不替我考虑着点呢。”
身体里的热气突然地聚集了起来冲上了我的脸和耳朵,浑身冒汗。
“我……”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我犹犹豫豫,他把脸抬起来笑得更为开心,“瞧你,莫不是在欲拒还迎?”
我热得实在受不了,直接站了起来,“这会儿热得不行,你莫要再拿我寻开心,再这般我可真要晕过去了。”
“好了好了。”他拉住我的手,让我转过身来看着他,“我这不就是想着你热,肯定烦躁地紧,才想着过来陪你聊聊天解解闷。”
我坐在了他旁边的凳子,才道:“还算你有心。”
“小清多大了?”我突然想起来,自我回府,还没见过这个王府的“嫡长子”,我撑着下巴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他也学我撑着下巴,“算来也有一岁半了。”
我想了想,“都这么大了,也该待在人身边好好教着了。”
张景尘似也在考虑,半晌他道:“你可愿把他留在你身边养着?”
我觉得他这话好笑,笑着说道:“你既说是我从前拼命保下的,如今又是王府的嫡长子,我又有何不养之理?”
说到这儿,我突然感觉他怀着另外的心思,不由地冷声道:“那你从前又是何心思?以为我忘记了从前的事情,便是忘记从前拼命的事,又不是我自己的孩子,不会好好疼惜他吗?”
他把手覆在我放在桌子上的手上,耐心解释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觉得你身子没好好恢复,不想让你劳神费心罢了。”
我抽回我的手,感觉心里堵得慌,虽然他嘴里是这般说,可我总觉得他心里还有那般的心思。
“锦香。”我看向身后,她立刻弯腰听我吩咐,“你去把小清带过来,吩咐服侍他的人都来这边。”
“小姐这般是不是太心急了?”她皱着眉问道。
“总要留在我身边的,晚来些还不如早来些的好。去吧。”她福了福身,便走了。
我用余光瞥向张景尘,他发觉我的生气,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我见着他这般样子,不由得埋怨自己,怪自己太冲动。他是王爷,何时受过别人的这般气,就算是容忍我,谁又能知道他能容忍我多久呢。
“夫君。”我换上了柔柔的声音向他道歉:“你瞧,这夏日果然叫我十分烦躁,脾气也暴躁起来了,夫君可莫要怪罪。”
他的眉顿时舒展开了,“我可有何怪罪的。”
许尽洲手里拿着一个糖人在督促着易易写字,这样子十分和谐,许临河从来不曾见过他这样,会耐心地哄一个孩子,会为满足一个孩子的要求而动他身边的人。他眼里满是对易易宠溺,“易易写完了才能吃糖人。”
许临河在旁站了一会,瞧着易易模样认真,坐姿端正,倒也有那么几分样子。
“尽洲。”他走上前去唤了许尽洲一声。。
易易见是许临河,忙叫了一声兄长。
“易易先自己练字去吧,我和你兄长有话要说。”说着便把自己手里的糖人递给了易易。
易易乖巧地收了笔墨纸张,接过糖人,对许尽洲行了一礼,带着东西下去了。
“怎么样了?”易易刚走,许尽洲的眼神便失了温柔,已换成了凌厉。
“禀阁主,全部任务已完成。”许临河恭敬地行礼禀报,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放消息出去,风声阁再不营业,任是千两万两,也不要劳我出动。”他语气淡然,像是从前名动江湖,杀人无数的风声阁阁主不是他似的。
许临河颇为惊异,“尽洲?”
许尽洲慢慢走下来面对着许临河,“我手上沾染过太多的鲜血,再也不想闻那血腥味,再也不愿整日里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只愿以后能不负椀儿之托,好生抚养易易,便也足够了。”
许临河仍是不敢相信,他在许尽洲手下做事十载,见惯了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不做这事。
虽不敢相信,却也极为欣慰,若让以后易易能陪着他,培养着心性,或许他心里便能轻松些了。
“你走吧。”许尽洲转过身去,突然说道。
许临河冲上前去面对着许尽洲,使劲捏着他的肩,“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陪伴你十余载,还从未想过会有离开你的一天,不说你不习惯,我自己都会不习惯。”
许尽洲突然对上他的眼,眼里有不舍却十分坚定,“我又没生病,没有糊涂,如何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你从前担心椀儿,想要带她走不是么?如今我放你自由,你替我带她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要让我知道。”许尽洲眼神暗淡了下来。
许临河深知许尽洲的脾性,自知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只好拱了拱手,做了诀别之势,“此次一别,还望珍重。”
他转身离去,未曾看到许尽洲眼里的笑意,那笑意直达他眼底,深得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夏日的阳光晒的人心发慌,灼热得想要刺穿人整个身子。路旁的大树叶子被阳光照得发油发亮,给夏日莫名添了些黏腻感。
许临河走到敬亲王府后院墙边,望了一眼墙的高度,随之一跃而上。
大致是张景尘平日里实在是太累了,我听闻他平日里都要很晚才睡,昨夜更是没有睡到两个时辰。这不,刚和我说着话,便困得打瞌睡,我叫他去床上睡一会,他还一定要撑着和我聊天,还不是没撑住。
他趴在桌子上,看似睡得极为安稳,我也不好叫醒了他,便拿着扇子为他扇着风。我平日里很少有时间能这般仔细看他,总是我醒着的时候他醒着,我睡着的时候他也醒着。
他眉目十分好看,百看不厌。虽然成亲那日我忘记了,但是我想象他穿喜服的样子,正红色的红衣正配他,他穿着定是十分好看。
他突然地睁开了眼,让我猝不及防便对上了他的眸子,我慌乱的别开眼,“去睡会吧,瞧你累成什么样子了。”
“好。”他声音是说不上的疲惫的慵懒。
他起身朝床上走去,“你也要睡会吗?”
我摇摇头,“我去做些点心给你吧。”
说完便要走,却想起一件事,我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他,“我想去平南,我从前对那老板很愧疚,想看看他的儿子。”
他已经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答道:“好。”
许尽洲趴在窗边,刚好听到这话。
我刚走出门去,就被人捂着了嘴拖到一旁,我心一慌,立刻想的是有人要绑了我去。
我胳膊肘向后一撞,却被他抓住了,我又用另一只手戳向他的眼睛,又被他偏头躲过了,我又准备抬起脚踩他的脚,他的声音落入了我的耳。
“椀儿,我是兄长。”
他说完便放开了手,我惊喜地转过身去看,是他。才多久不见,他消瘦了许多,脸部轮廓越发有棱有角了。
我本对我这个兄长没有大多的情意,可如今在这个无依无靠,人心险恶的王府里,能见着他,已经对我有了不少安慰。
“兄长。”我欢喜地抱住他的腰身,把头靠在他胸前,“兄长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走。”他也十分欢喜地答道。
我把头抬了起来看着他,“走?走去哪?”
“你从前最想过得就是自由闲适的生活,离了王府,我们便可以自由自在,以兄长的能力,必定能保你后半生平安无忧。”说话间,他好像已经想到了未来闲适的生活,眼底有些许的喜悦。
我明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张景尘,却在兄长提起这事的时候生出强烈的不舍来,我打断他:“父母不能无辜惨死,我一定要知道是谁做的这毫无人道的事。”
“便是你每日里与你同床共枕之人啊!”他十分坚定地要带我走,我竟一时不能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你莫要因为想要带我走,要断了我所有的念想,才随便编造这莫须有的事情来。”
他十分激动,扳着我的肩,直视我的眼,“我虽未亲眼看见,可你这么聪明也猜到了不是吗?这么久了他半点消息也查不出,还不能证明一切吗?”
我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低下头去,我怕那双眸子要把我看穿了,“可他有什么理由这般做呢?你可莫要说是父亲拉帮结派的事,我相信父亲为人正直,是万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你是将军府的嫡女,当初将军将你换出来就是为了防止你未来嫁给王爷,如今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却怕你的父亲母亲知道这个秘密,若是这个秘密只有他与将军知道,那样将军府不就自然被他拉拢了,可如何才能让人永远保守秘密呢?”
我捂着嘴,我不想相信,可是这理由十分严谨,几乎滴水不漏,又叫我如何不相信。
“你既知道了是谁,如今还要留在他身边吗?”他紧接着问道,生怕我还不清楚其中利弊。
我思考了半晌,却觉得很多事我还没有做,自然是不能离开的。“我既知道是他,自然要打击报复他,让他生不如死!”
“椀儿。”许临河执起我的手,就要拉我走,“你别傻了,他是王爷,就是我也不敢任意妄为,何况是你。”
我摇摇头,最终坚定的对上他的眼,“我不仅要打击报复他,我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
“兄长,你且认真回忆,认真思考我要问你的这个问题。”
在我的期盼下,他点了点头。
“你可知我掉落悬崖那日,到底是如何了?”
“你何要知道这事?”他眼神里似有一丝慌乱。
“我想知道,那事到底牵涉多少人在其中,又有多大的阴谋。”
他思索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该好好查查桃若这个丫头,她很有问题。”
我点点头,“你也不该在这待太久,快走吧,我自然会跟你走的,也必定不是现在。”说完我便转身而去。
他在我身后叫住了我,“你既不能现在同我走,那我便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我本想拒绝,可他的眼神告诉我不容我拒绝,我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允了。
小厨房做的糯米团子很快就好了,我心不在焉地端着一盘糯米团子朝房里走去。
他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因为和衣而睡,他的锦绸衣裳压出了许多褶皱。见我来了,他朝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把糯米团子放在了桌子上,随即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睡一觉,定是饿了吧,先吃点垫着肚子,不等好久便便可以吃晚饭了。”我强打起精神同他说话,可我知道我腿此时十分酸软,眼睛也酸涩地不想睁开。
他过来坐在我旁边,“怎么出去一趟像是遭强盗了似的,怎么还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