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挣扎了几下,竟然无法挣脱。那只手看着十分瘦弱,但力道却大得出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几乎觉得这样的力道只有男人才使得出来。
她的手腕被捏得死死的,筋骨像是断裂般的疼痛,她的眼泪花都疼得在眼睛里打转。
“若是我的婢女这样无礼早被我杖毙了。”
柳疏烟不咸不淡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她那双眼睛阴沉得可怕。
连枝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但很快她就镇静下来。婢女见柳疏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小姐。
连枝韵起身走过来,道:“是我管教无方,王妃宽宏大量就放过她这一回吧。”
柳疏烟这才松了手,理了理衣袖,将颤抖的手放回袖中。她用力过度后就会双手颤抖。
就在连枝韵松手的同时,柳疏烟怀里的黑猫眯起了绿色的眼睛,它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舔了舔牙朝连枝韵扑了过去。
连枝韵抬手挡在脸前,黑猫从她的头顶跃了过去,稳稳落在桌上,绿色的眼睛带着蔑视,看着吓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连枝韵和婢女。
连枝韵感觉到手上火辣辣的疼,放下手一看,她的手腕已经被抓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正汩汩冒着鲜红的血。
她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哪里受过这种罪,疼得冒汗直打哆嗦。
婢女抬头恼怒的瞪着柳疏烟,本想斥责几句那只黑猫,可一看到她抱着黑猫坐在轮椅里似笑非笑,没有焦距的漂亮眼睛黑洞洞的,她就汗毛倒竖。
这个女人实在是让人恐惧。她扶着连枝韵站起来,半步也不敢再迈向柳疏烟,她的手腕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这时候那婢女眼尖,余光里瞟到从门外经过,正要下楼的晏云晋的身影。她立刻拐拐连枝韵:“小姐,是晋王殿下。”
连枝韵往后一看,果然是晏云晋。她想起昨夜父亲面容疲惫,双眼充血,白发斑斑让她一定要攀上晋王的苍老模样,心里就是一阵心酸。还不是拜柳疏烟所赐!
眼瞧着晏云晋马上就要走到楼下了,她又看见紧随其后的虞桑,连忙喊住他们二人:“晋王殿下!嘉和公主!”
晏云晋只侧了下脸,看向她的目光十分淡漠。
虞桑倒是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回过身来问她:“原来是连小姐,你也来听曲子?”
连枝韵都快疼死了,哪有心思和她说这些,只点点头,道:“能不能帮帮我?我被猫抓伤了。”
虞桑回头看了晏云晋一眼,眼中几分阴郁不明,随即又立刻充满了和善:“好,我们这就上来。”
连枝韵伸着脖子往虞桑身后看晏云晋。她那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心如玲珑的虞桑,她看见柳疏烟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和连枝韵拥有了暂时的共同目标。所以她便将晏云晋也叫了上来。
“陵王妃的猫实在是太凶了,这样的猫养在身边不知要闯出多少祸来。”连枝韵哆哆嗦嗦的坐在桌边。
虞桑点点头:“是啊,也太危险了。”她拿出手帕给连枝韵包扎伤口,“猫哪里通人性呢,伤了人它又怎么会知道?”
柳疏烟垂眸不语,晏云晋就站在门外,静静地观察着里面的情况。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柳疏烟身上。
她的绯红衣裙和怀里通体黑色的猫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虽然她一副看上去岁月静好的样子,但是不知道那双眼睛里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实在是太疼了……”连枝韵试图装柔弱引起晏云晋的同情。
只是可惜她不了解晏云晋,他是在军队中摸爬滚打的人,欣赏的是坚强独立的人,又怎么会对她一个娇弱陌生的闺阁小姐抱有同情心?
虞桑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只是沉默着继续将她的伤口包扎好,回头对晏云晋说:“云晋哥哥,我们送连小姐去一趟附近的医馆吧?”
晏云晋蹙眉,有些不愿意,但也不能让虞桑一个人将连枝韵送去医馆,所以他点点头。
柳疏烟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嘉和公主和四哥的关系真是亲密无间,一声‘云晋哥哥’喊得倒是十分顺口。”
虞桑脸色一变,晏云晋再次把目光投向她,眼神深深。
连枝韵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也是一愣,她倒没注意,不过柳疏烟一提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晏云晋丢给她一句,转身先出去了。
虞桑也扶着连枝韵出去了。
他们刚刚出门就撞上回来的阮郎和元赋蔡礼柳疏眉四人,几个人互相行礼后,阮郎看见了连枝韵手上的伤口,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哎呀,是谁伤了连小姐?”
晏云晋看他那一脸做作夸张的表情,不想再待下去,他这个五弟自从娶了柳疏烟后就变得神经兮兮。
连枝韵旁边的婢女道:“回陵王殿下,是您家王妃的猫抓伤了我家小姐。”
阮郎朗声大笑:“那你也太不小心了!”在连枝韵震惊的目光里他来到柳疏烟面前关切问道,“你可受到惊吓了?没事,有本王在呢。”
连枝韵暗地里咬牙切齿,到底是谁受惊吓难道不明显吗?
柳疏烟脸上笑意全无,看来连江杰打起了晏云晋的主意。若是他们的党派要拉拢晏云晋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要是以前谁能拉拢他自然是得到了更多的权力,可如今他是半点权力都没有了,神策军也几乎覆灭,余下的都编入了羽林军或者金吾卫。
再说,晏云晋可不是容易拉拢的人,那把连枝韵嫁过去难道是为了监视他?
柳疏烟想得入神,等她回身过来时便听阮郎说已经到王府了。
诗集会临近时五月也开始了,一连数日的暴雨几乎要将晏都淹了似的,但这都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对于柳疏烟而言,月初就意味着痛苦的药浴开始了。
初一那日药浴后她便卧床不起,修养了两日才恢复过来。云姬来看过她一次,后来陆陆续续给她送来些名贵补品,让厨房做好了给她送来,她吃了小半,倒是有些效果。
身体也有了力气,面色也稍稍红润了些。
紧接着诗集会便开始了。她一直叫棋奕和琴语留意关于连江杰的消息,只是他倒是精明,懂得暂时收敛起来,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她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便一直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她倒是觉得他女儿能折腾出不少事来,所以诗集会这天她就带着柳疏眉随阮郎一同去了长相思。
他们一行人到时诗集会已经开始了。长相思门庭若市,人来人往,诗集会的地点主要是在后院,所以便直奔后院。
柳疏眉四下张望,阮郎看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拍拍她的肩说:“作画的在白书亭,去吧,注意安全。”
柳疏眉欣喜的点点头,说道:“谢谢姐夫。”她搂了一下柳疏烟的肩膀,“我去了,姐姐。”
“嗯,小心些。”柳疏烟嘱咐道。
柳疏眉走后他们便去湖上泛舟,反正柳疏烟腿脚不便又看不见还不如去湖上吹吹风喝喝酒。
山海先跳上船去撑船,这船倒是十分宽敞,还设有木桌木椅,摆着瓜果佳酿。
诡画搭好木板正要将柳疏烟推上去,突然从身后冲出一个少年来,衣着朴素,但是衣料一看就十分昂贵,绝非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戴着一顶与他的穿着不符的斗笠,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从柳疏烟身后冲过去带起一阵风,将她的裙摆吹扬起来。他一只手还扶着斗笠,大概是头太小斗笠又大怕跑着跑着就掉了的缘故。
那少年动作很快,趁所有人不注意一下子就跳上了船,坐得稳稳当当,蹭船蹭得理直气壮。
“借个船,我会付你们银子的。”那少年飞快的说道。
诡画正要将他揪下来,柳疏烟阻止了她:“让他上去吧。”她听那声音倒是听出是谁了。
柳疏烟上了船,阮郎见突然冒出个戴着斗笠的少年十分好奇,走过去要掀他的斗笠。
少年一把按住斗笠,将脸埋在胳膊里,闷声闷气道:“我一会儿就下去。我会付你们钱的。”
阮郎将他揪起来:“你是谁?跑到我们船上做什么?”
那少年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斗笠下一双圆眼睛滴溜溜地将他看着,喊道:“五哥,是我。”
“嗯?”阮郎狐疑着松开他。
那少年将斗笠抬了抬,朝岸上警惕的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慢慢把斗笠拿下来,一张圆圆的包子脸鼓起来,幽怨的瞪了阮郎一眼。
阮郎看着他,心里寻思着,别说这少年鼓起脸瞪人的样子真是和他很像啊。
少年正是太子晏长司。
“不在皇宫里待着你瞎跑什么?”阮郎坐下来倒了杯酒。
晏长司盯着他倒酒的动作:“皇宫里无聊透了。我出来透透气。”
诡画在旁边笑得狡黠:“太子殿下这一透气就透到长相思来了?这可是青楼。”她咂咂嘴,“您真会选地方。”
晏长司将斗笠取下来,束起的头发有些散乱了。他不理会这两人,看了看柳疏烟,起身坐到她身边去了。
“我能不能摸摸它?”晏长司看着柳疏烟怀里的猫,他说完这话时黑猫就睁开了眼,“哎,这猫好像听得懂我说话。”
柳疏烟摸了摸黑猫的脑袋,见它不反感晏长司,便松开手,晏长司倒是胆大,将黑猫直接抱到了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顺它的毛。
“你偷跑出来的?这次是和哪个小太监?”柳疏烟让诡画给他倒杯水。
晏长司惊讶的看着她,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跟着小太监偷跑出来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期待的问道:“皇嫂,今天我可以跟着你吗?”
柳疏烟心中微动,以前她和晏云晋订了婚后,只有他会这么叫她。
每次见了她就仰着包子脸,软软地喊她“皇嫂,皇嫂”。如今四年过去,他的声音变得有了男子的磁性。
“你怎么会想跟着我?”
晏长司摇摇头,一脸认真的思索半天:“我不知道,第一次见你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你好像有一种让我很信任很亲近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