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疏烟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捏捏他的脸,手伸到一半,晏长司突然说:“你想捏我的脸吗?”他抿抿嘴,“你伸手的动作简直和虞卿姐一模一样,所以你刚想伸手我就猜到你要干嘛了。”
柳疏烟把手慢慢收了回来,别过脸去,掩盖住自己眼中难以克制的情绪。
小孩子果然是最难哄骗的。
山海突然走到晏长司面前来将他怀里的黑猫一把抱走,一声不响的回到船头去了。
他看着山海傲慢的背影,向柳疏烟抱怨:“你家的侍卫怎么如此无礼?我可是太子。”
“太子殿下,您这样偷跑出来要出事了可怎么办?我们可担当不起,你还是赶紧回去吧。”阮郎将梅子酒端到鼻尖嗅了嗅,一脸陶醉的喝下去。
晏长司吞了吞口水,见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便偷偷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藏在桌子下面。
阮郎还是发现了,伸向他:“拿来。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喝什么酒?”
晏长司不愿把到手的美酒再交出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柳疏烟。他拉了拉她的衣袖,眨了眨眼,道:“皇嫂,我就喝一点点。”
柳疏烟点点头。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晏家男子都像是遗传似的嗜酒,一个个酒鬼。
阮郎不情不愿的收回手。
湖上清风习习,岸边青柳低垂,到处都是丝竹之音。
湖上有许多像他们这样的船舫,时不时传出一阵笑声,也有长相思中的歌女一边弹着琵琶一边唱着缠绵的江南小调。
那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轻轻飘出船舫,在清风里回荡,好不悠闲惬意。
柳疏烟的眼睛有些刺痛,眼前白茫茫一片,大约是她此时正对着阳光了。她便叫诡画将船上的布帘放下来。
诡画坐在船头,把鞋脱去将脚伸进水里,十分凉。她看见晏长司正看着她,便对他招招手:“太子殿下,来,试试。可舒服了。”
晏长司有些犹豫,他还没做过这样的事,但还是忍不住想试试,学着诡画的样子将脚伸到水里去。
果然凉,他惊喜的抿嘴微微笑,和诡画两个人坐在船头,脚在水里一晃一晃的,将水溅得老高。
他们对面的船上十分热闹,有笑声和拍掌声。阮郎站到船头瞧了瞧,又走进来对柳疏烟说:“连枝韵在对面船上跳舞呢。”
柳疏烟忽地一笑:“你再瞧瞧晏云晋是不是在附近?”
阮郎探出头去环顾四周,又转过头:“果然。他就在我们斜对面,和虞桑还有几个像是武官的人在一处喝酒。”
果真是打起晏云晋的主意了。
柳疏烟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乏了。
那边的船舫上连枝韵正跳得起劲儿,她瞧见柳疏烟的船就在自己后面,露出一个阴笑。
她在婢女耳边说了句话,往船尾跳去。那婢女在船夫耳边低语几句,又塞给他一个钱袋,低头走回连枝韵身边。
连枝韵今日穿了一件粉白色长袖衣裙,腰肢纤细,步步生莲,长发和水袖在风中飞舞,一颦一笑婉约清丽,十分动人。
下面的看客无一不动容,为之倾倒。
柳疏烟这边的船舫倒是十分安静。她拿了盘果子给还在玩水的诡画和晏长司,和阮郎说着话。
山海靠在船头的木栏上闭目养神,黑猫蜷缩在他胳膊里睡得十分舒服。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船舫在朝他们逐渐靠近。
砰的一声瞬间惊醒了懒怠的他们,在摇晃的船内,桌上的棋盘中的棋子掉了一地,阮郎迅速扑过去抱住柳疏烟。
柳疏烟抓着他的胳膊对外头冷静的喊道:“诡画,照顾好太子。”
诡画也反应快,柳疏烟叫她时她已经将差点掉下湖的晏长司牢牢拎住,提着他的衣领将他稳稳地放到了船板上。
山海站起身冷着脸用两只手掌抓着船头的两边,一边念术语,用术法将摇晃的船稳定下来。
他如冰刀般犀利的目光射向那撞上来的船舫的船夫,船夫连忙将船桨一丢逃到人群里去了。
在撞船的同时,柳疏烟还听见了什么掉进湖里的声音和溅起水花的声音。这会儿那边的船舫上的人群发出了惊呼声,所有人纷纷挤在船头,船舫开始倾倒,场面十分混乱。
“快救人!”船舫上有人大喊,“连小姐落水了!”
原来打的英雄救美的主意。柳疏烟坐稳了,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清茶,低眸不屑一笑。这种把戏也太俗套了些。
那边目睹连枝韵落水过程的船舫上正坐着虞桑和晏云晋以及几个武官。
虞桑站起身来焦急的看了看在水里挣扎的连枝韵,回头对晏云晋道:“云晋哥哥,你水性好你去救救连小姐吧?”
晏云晋自顾自地饮酒,只抬眸看了看湖里时不时冒出的脑袋,波澜不惊道:“那么多人等着救呢。”
那几个武官也正要下水,被虞桑瞪了回去。她挽起袖子,狠下心道:“你不救我去救,再耽搁连小姐就没命了。”
说完她就要往下跳,晏云晋一阵风似的掠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后一推,极不情愿的跳下了湖。
虞桑看着晏云晋朝着连枝韵游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笑,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盯着连枝韵,像个冰窟窿。
她最后帮连枝韵一次,膈应柳疏烟的事情她十分乐意。但若是她真想要嫁入晋王府,不必晏云晋拒绝她虞桑第一个就能让她为他们父女两的不知天高地厚付出代价!
哪怕让晏云晋一辈子不成婚她都不能让任何女人嫁给他。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只能是她虞桑。
连枝韵想象中的晏云晋抱着她回到岸上的情景并没有发生。晏云晋直接提着她的衣领飞身上岸,将她啪一声便丢在了柳树下,站在一旁。
扶风跑上来,晏云晋冷冷地瞪着他:“你去哪了?”他在他也用不着跳下去捞这个娇贵的小姐。
扶风连忙低下头认错:“殿下,虞桑小姐说想弹琴命我去长相思借了……”
晏云晋哼一声不再说话。
虞桑嗔怪的道:“云晋哥哥,你下手轻一点啊,连小姐是个女孩子。”
晏云晋浑不在意的瞟了一眼咳嗽的连枝韵,沉默了一会儿对虞桑道:“以后还是叫我姐夫为好。人多眼杂,难免惹麻烦。”
虞桑张了张嘴,挤出一个笑容:“好。”她垂下的眼睛却是恨恨的。
湖面上的船舫纷纷靠岸,围在连枝韵身边关心安慰她,顺便拍一下晋王的马屁。
连枝韵身边的婢女一见柳疏烟他们上了岸就叫嚷起来:“还不是后面的船撞了我们的船才让小姐落水的,如今连个道歉都没有。”
众人一齐将目光看向了柳疏烟和阮郎。晏云晋站在人群外围,看向柳疏烟。
她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可又有一种摄人的清冷气质。他扬了扬嘴角,她是和连枝韵结下了梁子了。
诡画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回道:“道什么歉?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船撞了你们的船了?知道这船上坐的人是谁吗?陵王和陵王妃!你一个婢女竟然敢这么无礼?都是你家主子教的?”
诡画一连串的反问和她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那婢女一下子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竟然是陵王殿下……”
“就算是陵王殿下,做错了事情也要道歉的吧?”虞桑对着阮郎微笑道,“相信殿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周围的人纷纷赞同,连枝韵在一边倒是一句话不说,只装着柔弱便可博得众人同情。
“谁看见是我们的船撞了你们的船导致了连小姐落水?”
柳疏烟淡淡一问,那些刚刚还附和虞桑的人立刻闭紧嘴,得罪陵王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他们也确实没看见是陵王的船撞了他们的船。
“要是没有人看见,又没有证据证明,我可记下是你们想要诬蔑本王了。”阮郎一展折扇,漫不经心道。
场面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虞桑也有些尴尬。
“明明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晏长司阴沉着一张脸站到连枝韵面前。
众人连忙跪下行礼,谁能想到太子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觉得本王会撒谎吗?”晏长司提高了音量,那些人噤若寒蝉,连枝韵一边冷得发抖一边咬紧嘴唇,一脸的心有不甘。
“不敢不敢,是微臣们愚钝蠢笨,竟然诬蔑了陵王殿下和王妃,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太子殿下,陵王殿下,陵王妃饶了我们吧。”
“怎么?嘉和公主不表示一下?”阮郎看向虞桑,“还是心有不满?”
虞桑苦涩一笑:“不敢。”她咬了咬牙,“是我莽撞了,请陵王殿下和王妃原谅。”
柳疏烟道:“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她目光微微一转,看向连枝韵婢女的方向,虽然目光落得不是很准确,但是婢女还是感觉身体有些发虚,冷汗涔涔。
“连小姐,我家王妃的意思是你如何处置你家这个粗鲁无礼的婢女?”诡画抬头看向连枝韵。
连枝韵看着柳疏烟,最终还是咬牙低下头,轻声道:“任凭王妃处置。”
诡画对不解的众人解释:“上次在长相思她就冲撞我家王妃,这次又连主子都没发话就不分青红皂白诬蔑王爷和王妃,不知礼数。”
柳疏烟转了转眼珠,眼尾的泪痣跟随着她带笑的眼睛向上轻轻扬起,带着几分俏皮的妩媚,说话的语气却是十分平淡:“当场杖毙。”
婢女的身体剧烈一抖,再也站不住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场的人都是一阵冷颤,将头低得更低了。
众人都散去后,晏云晋走到晏长司面前,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又偷跑出来?”
晏长司嘿嘿笑:“我无聊嘛。”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我把你送回去。”
晏长司点点头,正要回头和柳疏烟道别,远处就急匆匆走来一群太监,为首的高声叫起来,声音又尖又细,阮郎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太子殿下可让老奴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