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五帝,昊天厚宇。苍黄寒宁,魔道不清,君子立德,除魔卫道。不愧天地,无惧鬼神。复归其明,顺常应道。挫锐解纷,和光同尘。至虚极,守静笃。慎行始终,唯以天下不仁而仁也。”
昆仑之顶,清声朗传,杳烟飘荡,风起尘净。
祭殿之中,炉香燃燃飘荡而上,金鼎檀案,神牌尊位,庄严肃立。李清流与慕佛子双双立于祭案之前,手持燃香,目色沉重,声声如磬句句厚吟,昆仑祭典每年一次,且只有入门五年后方能参加。两人念完祭词,将手中香烛插于案上金鼎之中,随即撩衣跪地,异口同声道。
“弟子慕佛子,谨遵众祖之传无异无愧。”
“弟子李清流,谨遵众祖之传无异无愧。”
惩奸除恶,礼义仁明,慈善行事,德而不腐,这些都是昆仑所遵守的条例,但除此之外,昆仑更尚无愧无悔,无惧无嫉。万事挂行不挂心,一生恬淡无为而善。行了礼,两人又依着行了接下来的规矩,礼酒、敬天、回酒、祀地、焚天立誓、饮誓而终。
待礼成终束,李清流已经觉得头有点晕,她本就不善饮,那整整一碗加了香灰的酒喝下去,她委实有些受不住。好在慕佛子早有准备,备了碗醒酒汤,折鱼站在祭殿外一听礼结束了,就将那汤送了上来。
慕佛子笑了笑:“酒量还是差得可怜。”
李清流摇了摇头,对折鱼道了谢,出声道:“我还打算下午就走……,看来只能明天了。”
“这不是正好吗?一出了这昆仑,你可就奔波无休了,现在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会儿。”
“也是,二师兄下一次什么时候会醒?”
白扇轻拂,慕佛子摇了摇头,道:“难以断定。怎么了?”
“周镜兰不会无缘无故让枯十雅帮自己做这些事情,我觉得她在盘算什么,最后一次去魔族之前,她跟二师兄见过一次面,我也想也许他知道些情况。”
“就算他知道。醒了短时间内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内伤沉重,脑部重创,上次醒过来时,他根本连我也不认识,更别说其他事或者人。”
听到这话,李清流心里突然电光一闪,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她脑中一明,道:“我知道了。”
慕佛子被她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道:“什么?”
“太傻了。我太傻了,是北冥遥!”
北冥遥乃上一届云鼎天宫之宫主,与玉横尊乃是多年好友,而玉横尊在五年前魔族大战后就被人打伤,至今李清流尚不清楚这是谁做的?自那之后,北冥遥也失踪了。云鼎天宫为了寻主,派了大量人手寻迹中原,但并不所获,宫不可无主,无奈之下另立了李天仪为云鼎天宫的宫主,但云鼎从来未放弃过寻找北冥遥。
而现任鬼主枯十雅与北冥遥则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可若是周镜兰早有此思,是否说明,她并未将信息告知玉横尊,而是告诉了北冥遥?还是说,她早料到玉横尊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做了双层考虑。
周镜兰,你到底想隐瞒什么?
后山,无松崖,一座新坟初成。周镜兰生前最喜欢来这里赏景望风,葬在此处,想来也符合她的心意。
巴东城内的当铺。
老板听说来的人是冯家兄弟,虽是疑虑万千,却还是出了内堂。待见到来人时,不自觉脸上就堆了好几层笑意,这般气质、这般态容、这般身姿,绝非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冯家兄弟,想必是身份不便,才特意虚报了别人的名号,不过这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看就是有钱的人啊。
“两位客官,久等了。”
梅止起身还了一礼,道:“不知老板可否允我们兄弟一偿心愿?”
“这……两位,请入内堂相谈。”
醉梦华一听这话,就知有戏。两人互视一眼,跟着老板入了内堂。奉了茶,落了座。梅止一个眼色使过来,醉梦华这次倒是反应过来了,将“妹妹”对琵琶的喜爱与痴迷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又说愿意高价取得之类的,那老板果然心动了。
而梅止顺势要求先看东西,那老板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
待看到那琵琶果然是李清流的那把时,两人又是一个相视,醉梦华随即道:“这琵琶就是绝世好琵琶?”
老板堆了堆脸上的笑意,道:“是啊,客官您看看这上面的弦,还有这弦轴,这材质这还有这上面雕花漆雁,这可绝对是上上之品啊,不瞒您说,小店虽不大,但也风风雨雨经营了几十年,奇珍异宝也见过不少,这琵琶可算得上是小老儿这辈子见到的奇宝之首了。这可绝对是真话。”
醉梦华咳了咳,道:“我倒是觉得这琵琶算不上什么佳品,不说这弦看不出什么材质,就是这漆面也看起来怪怪的,大哥,我觉得还是再看看吧。听说玉珍楼里奇宝甚多,我看还是先去那儿看看吧。”
“这位客官,您这么说可就有些不懂了。玉珍楼里的确宝贝多,可乐器之类的就不一定了……。”
梅止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在外经商时,曾见过一白玉琵琶,琵琶身以象牙契合而成,弦以雪域神鹤之绒毛所做,上雕月栏亭阁栩栩如生,音质亦是极为动人。本以为老板的绝世琵琶可与其媲美,却未实在大失所望。”
老板:“这……。”
“可惜我兄弟还专门为此跑了一趟。却是物不尽意。”
再说下去,也都是些废话了。
两人出了门后,梅止回头看了一眼店铺的位置,嗯,晚上来的时候可不能记错。
天色尚早,为防意外,两人寻了处茶阁坐了下来,从阁顶各外看去,刚好能看到当铺门口的来来往往,虽白天也可行事,但到底人多眼杂,且这光天白日的,总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对劲。
“听说了吗?”
“早就听说了。你们说这是真的假的?”
“谁说的清?你认识本人吗?”
“这……这种大人物哪是我们能认识的。”
“可不是听说她五年前就死了吗?”
“消息是人放出来,真死假死谁知道。说起来,如果真死了,那这假的是谁?”
“这就更不知道了。咱们一没见过周镜兰,二也没见过这假的……。”
醉梦华听到“周镜兰”这三个字,手上的茶杯一抖,水洒了一桌子。梅止倒还镇定的放了杯子,只是人稍稍坐直了些,却听身后那桌人继续讨论着。
“听人说不只是幽州,就连琚水州,林州也传闻她曾出现过。前段时间明兴镖局押镖路过琚水的时候,被当地的山匪拦路截镖,那些匪徒个个跟不要命一样,凶残的很,押镖的人死了快一半也没挡住,眼看这镖要失的时候,诶,“她”突然就出现了,一人连杀十几名匪徒,听当时押镖的人说,她手上那把银鞭啊,挥得就像闪电一样,“唰唰唰”几下,就把人给收拾了。”
周镜兰已死是无可作疑的事,虽她确实善使鞭,但仅仅对付一群山匪而已,出鞭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倒像是故意暴露身份似的。
梅止抬手倒了杯茶,顺手给醉梦华也添了些,按开一颗脆皮花生,心中默声:魔教开始出手了。
目标,应该就是李清流。
“梅止?”
“凌锡坤去了梁州,欢喜近日就到。而且流安城的事情已经了结的差不多了,沉思明天应该就能到巴东。刚才这些,我会着人再查,不过……。”
不过就算不查,也差不多能猜到怎么回事了。根据开心的情报,付浅喜已经回来,天恩阁差不多要到了,她早就备好一战的准备了。
醉梦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梅止点头,身后的人还在议论“周镜兰”的真假之类,说起来前几天还未听到消息,现在已经传得这么沸沸扬扬,只是如此拙劣的陷阱,李清流应该不会中计。
但,既然事关周镜兰,他还真有些不敢确定。
“魔教的人真是可恶至极,她……她都已经死了,居然还不肯放过她。”
梅止敲了敲桌子,心中想着,已经引得江湖人尽皆知,是否说明真有人见过这个“周镜兰”才如此真假难辨,而魔教之中,懂易容之术者,只有凤修华,莫非她还活着?还是有其他人通懂此术者加入了魔教?
“喂,你在想什么?”
梅止抬头,问道:“江湖中会易容术的,你知道多少?”
“嗯,我想想……情投山庄的付三姐,万修谷的万无双,还有毒情谷的冶情公子,另外,北域似乎还有个什么圣女之类的,南幽有个竹仙居者陋春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几个人里面,梅止很快明白了是谁。
北域雪魄族圣女,水无寒。
听闻雪魄族力量过于神秘,但却不愿为朝廷所用,反被围剿,全族皆灭。族中圣女水无寒与圣子水无痕兄妹逃脱,后为投靠了魔族,但这些年来,从未有人在江湖中见过他们兄妹,也未有听闻他们真的为魔教做过什么事。
梅止虽有查过他们兄妹,但他们在江湖走动甚少,根本没什么线索,就连五年前大战时,他们亦不曾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