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大牢之中,明常脸色阴沉地站在空间狭窄的幽暗牢房里。
他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劲,本来抱着极大的热情去参加堂审,在提刑堂的时候,那个主审官宋雨沣也明明宣布了堂审开始。
可为什么突然间就宣布退堂了呢?
是什么变故导致了堂审的中断?
“是在我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
明常回想起他被带到提刑堂之后的一幕幕情景,心中的疑问似乎越来越明了,答案呼之欲出。
在公堂上,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叫明常,来自玉京明家。
其中一个坐在堂上的协掌事惊得站了起来,呼吸急促地问他是不是蒙统领的侄儿明常。那个时候,他还留心观察了一下堂上的其他人,他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徐家、萧家、陈家那几个草包公子似乎也非常震惊,对!那个杀了施丰武的徐植,额头上甚至冒出了汗水,还有姓宋的主审官那一脸的错愕。
明常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就算他是蒙统领的亲侄儿,也不能让这么多人这样震惊吧?甚至他还隐隐感觉到,那些人身上都有一种惶恐、惊慌失措的情绪在传递。
“要是我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或者我不是蒙统领的侄子,身份很平常,那堂审就会按他们的计划进行下去吧?”
明常的心湖中泛起浪潮,心绪急剧波动着,“那些人为什么会这样?答案只有一个,他们串通好了,要将我定为凶手!”
因为如果徐植、萧湛远那几个世家的人不串供,各执一词,或者实话实说,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栽赃自己。
如果宋雨沣不知情,他就没有理由中途停止堂审。
所以这些人必定是沆瀣一气了!
“呼!”
明常长出一口气,脸色阴沉得如同要滴出水来,怒不可遏,心头的怒火恨不能将囚禁他的牢房烧成灰烬!
兴冲冲地去迎接堂审,却像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差点一脚就踏进了那个卑鄙又歹毒的陷阱。
这些人让他来当替罪羊,是要送他上刑场,想要他替别人去死!
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愤怒的同时,明常又觉得心田中一阵冰寒。一股凉气从心脏窜到后背,又沿着脊背升到头顶。
现在又通知不到姑父、苏老他们,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身陷囹圄,该怎么办?
难道指望他们顾忌自己是雍州府驻屯卫统领的亲侄儿,不敢把杀人凶手的帽子戴到自己的头上吗?
“不,不能这样!他们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了,我还指望他们放过自己?”
对方要是直接到牢中来杀了自己,然后伪装成凶手畏罪自杀怎么办?
明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越是慌乱就越是在走向死亡深渊。
太守萧毅的祥云院,几个心腹手下正围在萧毅的身边,雍州长史秦泰也在其中。
“大人,洛清风那个死脑筋,还想要到法曹去过问案情,卑职已经找一件费时又费精力的琐事请他去办了!”秦泰对萧毅恭敬的说道。
“只要司马大人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来就好!”一个官员附和道。
“这个洛清风真是水米不吃、油盐不进!”一个同样身着深红色官袍的官员抱怨道。
另一个官员对萧毅道:“我们这位司马大人屡屡拂逆您的意思,甚至有时候都敢当面顶撞您,似这种忤逆上官的人,再留在您的身边似乎有点不妥,下官建议,将他调离我们雍州。”
萧毅听完这个心腹的话摇摇头,说:“洛司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可他是吏部委派的州司马,要调动他谈何容易?你们也不要去惹他,最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是!”几个官员纷纷应承。
“对了,”萧毅偏头看向一个手下,“应缘,那个什么十里酒楼中的目击者你处理好了吗?”
被萧毅称作应缘的官员上前一步,说道:“大人您放心,一接到大人的传讯,我就暗中派人将现场中的两百六十四人‘保护’起来了,除了被法曹巡捕押回州府大牢的八人,还有死了的施家公子,现场的所有知情者都在我们的‘保护’之下。”
“嗯?”萧毅皱眉,“不是有十几个酒客被徐家请去作证了吗?”
另一个官员回道:“大人放心,下官已经和家里沟通过了,那十五个人都已经由乔大人来接手了。”
被称作应缘的官员接口说道:“徐大人说的是,所有知情的酒客都被我分开安置到了秘密的地方,包括酒楼的老板苗东生、管家陈昌荣、还有苗东生请的酒楼护卫等知情人,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说话的官员叫乔应缘,实际上是替萧毅掌握一些暗中的势力,做一些萧毅不方便在明面上做的事。
“嗯,”萧毅又看向姓徐的官员,“你们徐家和那几家沟通过了吧?”
姓徐的官员正是徐植所在的徐家人,他轻轻点了点头:“萧家已经和我们达成了一致,陈家那边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施家那边,死去的施丰武在他们家族是无足轻重的废物,我们费了一番劲也就摆平了。”
萧毅想了想,又问道:“那个酒楼的监视禁制呢?”
“您放心,我们徐家第一时间就毁了。”
萧毅左右活动了几下脖子,他手下的几人都看得出来他很放松。
向前走了两步,萧毅转过身来,“应缘,必须要摸清统领府暗中的情报网,蒙彪这些隐藏在暗中的人手一直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只要这些人的底细摸清了,我们将计就计,以后就可以掌握主动权!这是重中之重的事,知道吗?”
乔应缘躬身说道:“是,我们正在交手,已经掌握了一部分人员,不过对方很滑溜,应该有一个高手在幕后指挥,我们的人有好几次都没有咬上对方。”
“哦?”秦泰疑惑道,“能被乔兄称作高手,难道是蒙彪亲自指挥了?”
萧毅郑重道:“应缘,让我们的人务必竭尽全力!对方强,我们也不能弱!”
几人正说着,乔应缘的身上,有清辉闪烁起来。
一面传讯玉牌出现在乔应缘手上,先天灵气激发后,玉牌中传出一阵急促的声音:“头领,对方突然出动了修行高手,十几个灵光境,还有一个灵空境强者,我们的人直接就被对方制伏了,他们动了武,已经攻到了我们据点的外围,请求武力支援,啊……”
玉牌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乔应缘呆若木鸡,握着玉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气氛一下子死寂一般的凝重起来,有几个刚才满脸笑意的官员,此时脸上的表情僵硬。
半晌,姓徐的官员伸手指着乔应缘大声嚷道:“你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吗?你让我把那些目击者交给你,这下怎么办?”
“够了!”萧毅猛喝一声,对乔应缘急声道:“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让我们的其他人不要硬拼,立刻收缩力量后撤,保全实力要紧!”
“是、是,对、对……”乔应缘一阵手忙脚乱。
萧毅恼恨地看了一眼惊慌的乔应缘,目光落在了秦泰的身上,沉声道:“没想到他们不按常理出牌,双方情报人员交手,竟然直接动修为!传讯,执行第二方案!”
雍州城中,百姓纷纷哗然。城南和城北两片城区,高阶修士交手的动静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强劲的先天灵气波动如浪涛迭起,牵动人心。
“是什么人,竟敢在城中动用修为?”有胆子小的城民吓得瑟瑟发抖。
“听老周他们说,是军中的高手在和什么人动手,这动静真是吓人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们还是躲远一点吧,要是被波及到,那就成冤死鬼了。”
“是啊,好奇心害死猫,我还是回家去陪我们家那口子吧,她吓得都不敢出门了。”
“不错,我也还是回家去抱孩子安全点。”
也有人壮着胆子说道:“几个胆小鬼,怕什么,离我们还那么远呢!”
“这些高手交战的场景我们已经几年没见了,可遇而不可求啊,要是能从中学到一招半式,对我们的修为可是大有好处的啊……”
城南的一家客栈中,小胖子陈辉嗖的一声蹿到大街上,两眼发亮地盯着前方。
“让一让,让一让!”陈辉挤进拥堵的人群中,圆滚滚的身体都被挤变了形。
呼!
陈辉施展起身法,在人潮中像一条水里的鱼一样咻的一声蹿向前。
兴奋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两里之外不时有华光冲天而起,那是灵光境强者出手的异象!
陈辉可高兴坏了,这几天他一直窝在客栈里磨砺剑意,沉淀真气,打磨琉璃玉身,为突破灵境做准备,真是太枯燥了。城中有禁武令,他想找个人切磋一下都不方便。
“我这就过去找他们打一架,啊……不是,是本少侠来匡扶正义啦!蟊贼,哪里走,我陈超人来也!”
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啦!眼看就要冲进那个正在交战的院子了,陈辉乌黑的大眼睛里冒出两道毫光,真气情不自禁地外放出来。
“噗!”
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拦在小胖子的面前,还没有看清这只手后面的主人,小胖子就感到脸上生疼,圆滚滚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这只白玉小手不由分说,就劈头盖脸给了他一巴掌。
我这是被人打了?倒飞在半空中的小胖子脑子里一片空白,满是不敢相信,本少侠不是来伸张正义的吗?
反应过来的陈辉怒了,怒火填膺,落地稳住身形,深青色的剑气噌的一声从琉璃玉身上冒出来,大吼道:“是谁?谁敢打本超人?”
“陈小胖,你鬼叫什么?”少女清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小胖子一个激灵,定睛一看,脸都绿了。
结结巴巴地问道:“黄毛丫头,你、你、怎、怎么、么会在这里?”
华莹的身边跟着那只叫“小三子”的公鸡,此时她俏脸含煞,大眼睛盯着小胖子,“陈小胖!你说谁是黄毛丫头,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陈辉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怎么哪儿都有华莹这个黄毛丫头啊,天啊!我这是前辈子作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你打个雷劈死我算了!
“你,你……”陈辉伸手指着华莹,感到一阵气血上涌,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一身绿裙如精灵一般,看着小胖子这个样子,华莹像一只高傲的小天鹅,示威似的仰着小脸,抬了抬洁白如玉的下巴。
“咯咯!”
华莹身边那只三色毛艳丽的公鸡叫了两声,扑腾着扇了几下翅膀,火红的冠子后仰,也抬起鸡头学华莹的样子看着陈辉。
小胖子悲愤得不行,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打不过华莹就算了,连这个臭丫头片子养的这只糟鸡也打不过,这只贼鸡才敢这么嚣张地蔑视他,丢死人啊!
“你们让开!”小胖子在气势上败下阵来,收敛了身上的剑气,他不想再见到眼前这一人一鸡了。
“你想进这个小院子打架啊?”华莹的大眼睛眯成了两半月牙儿。
陈辉气愤地说道:“不关你的事。”
“里面是雍州那些当兵的在捉拿反贼,有八九个灵光境的高手在哦,院子都被他们的修为封禁了,我进去都受不了才出来的,你确定要进去吗?被他们打死了,我可不会为你难过哦!”华莹从路中间让开,一副你要去就赶快,我好看热闹的样子。
陈辉一惊:“驻屯卫的高手在里面?”
“有八九个灵光境呢,可热闹了,你快进去看看吧!”华莹指着她身后的院子说。
陈辉缩了缩脖子,我滴个乖乖,竟然是军方在抓造反的人,这么危险,吓死小生了!
这个黄毛丫头没安什么好心,院子里有十来个灵光境高手扎堆还让我进去,我是傻子才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