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常满腹疑虑,心事重重,“一个时辰内,有血光之灾?我能有什么血光之灾?
难道这是老乞丐的恶作剧?在故意吓唬我?可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城南的?”
天桥上的事透露着古怪,凭他的灵觉,怎么会两次撞到人?
他现在不得不怀疑,那是老乞丐对他搞的鬼!
那个老乞丐太神秘了,修为深到他一点都看不透,在他的眼皮底下凭空出现,又无声消失不见,他集中灵觉都发现不了对方离去的踪影。
最让他感到心悸的是,对方居然知道他要去城南,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要去城南看那个叫谢诗雁的女孩,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里是城中心,离城南那条福瑞大街三百多里远,花长老怎么知道他要去那儿?
明常在玉京族地修行时,研读过许多秘典,他知道修士中有一种特殊的修行者,叫秘术师,修行探究天机的秘术之道,鬼神莫测,能知人的过去未来。
“难道说,花长老这老乞丐,他是那种神秘莫测的秘术师?”
明常心里冒起一股寒气,猜测会不会他所有的秘密都被那个老乞丐知道了,甚至连他的心里最隐秘的想法,老乞丐都能洞悉,要不然怎么会知道他接下来要去城南?
这样一想,明常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一阵毛骨悚然。
他还记得,在州衙大牢里的时候,他有种被恐怖凶兽盯上的感觉,那一刻,有修为高深的老怪物在用秘法找他。那一幕联想到今天出现的这个老乞丐的身上,让他不寒而栗,不明白那样高深莫测的老家伙,为什么会盯上他,他的修为还这么浅薄,按理说,他连进入那种老古董视线里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的问题是,我还要不要去见那个谢诗雁?”
明常在一条林荫小道上,徘徊不定,老乞丐说他会有血光之灾,而且在一个时辰之内,躲是躲不过去的。
要是花长老那老乞丐没有预知他会去城南,他只会当那个老乞丐装神弄鬼,半点都不会相信他的鬼话。而现在,他心里惊疑不定,对方如果真的是神秘莫测的高人,能预见他的未来,那他可能真的会有危险。
“要不要放弃城南之行,调头回城东姑姑家?”明常心里不断权衡着。
花长老说的是,他的这场血光之灾躲避不过,如果延长五刻钟再去城南,能将灾祸带来的伤害减到最轻。
要是不去城南,回城东的蒙府,会不会加重这场血光之灾?
如果我就呆在这城中心哪儿也不去呢?是不是也会加重伤害?
应不应该听老乞丐的,先在这城中心呆上五刻钟,然后去仍旧去城南?
明常举棋不定,一时难以做出选择,他甚至都有些后悔今天出来了。
要是他呆在将军府不出来,有护院大阵,还有姑姑家那么多护卫高手,他还会有什么血光之灾?
想着想着,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姑姑明明都派一个高手跟着保护他了,他却把人家给甩开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离明常两三百丈的一条路上,人群里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眼中闪动一道微不可见的红光,打量了明常离去的方向一眼,拿出一块传讯玉牌握在手里,那个人催动修为激发玉牌,急忙将玉牌凑到嘴边,轻声急语:“主人,目标还在城中停留,现在离主人不远,该怎么办?”
刘家,一座别院,这儿是刘家直系冬字辈十七公子的院落。
院子里,十七公子刘冬允和堂弟刘冬庆,两人坐在一个小亭子里对饮,亭子里摆着一张玉桌,桌上放着两个白玉酒坛。
相对而坐的两兄弟正在碰杯,兄友弟恭,很惬意的样子喝着酒。
刘冬庆滋溜一声喝干杯里的酒,伸手去拿桌上的白玉酒坛,醉醺醺地说道:“十七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清州产的灵酒就是好啊,如果全部炼化,对我们的修为帮助可大了,就这一坛子伍酿花雕,全喝下去,可是抵得上我们平时三四个月的辛苦修炼哇,嘿嘿嘿,咱兄弟这次沾了我老爹的光,真是赚了!这灵酒浓香醇厚,真够味!不过,就是酒劲太大了……”
“嗝!”刘冬庆打着酒嗝,接着说:“十七哥,我喝酒还从来没有醉过,凡人喝的那种酒喝一百斤也醉不了,灵酒也喝到饱都不会醉,可这伍酿花雕酒劲儿真是大,这才喝了几杯啊,我就感觉晕得不行,十七哥,你……嗝、嗝……你怎么样?”
手里抓着酒坛要给对面的杯子斟酒,刘冬庆的眼睛却是迷迷糊糊的,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嗯!十……九弟,我困、困了……”
对面,刘冬允呓语一般,嘴里含含糊糊说着,很快,他的头咚的一声栽在玉桌上。
刘冬庆身子摇摇晃晃,醉眼迷离,大着舌头说道:“十七、七哥,你别岁……岁啊,来……偶们再、再干两杯!”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斜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他手里的酒坛子哐地掉在地上,灵酒从玉坛子里洒出来,淋到鞋上。
过了小半刻钟,刘冬庆的呼吸均匀,已经醉酒睡熟了。这时,他对面的刘冬允忽地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哪里看得出半点醉意来。
目光落在刘冬庆的身上看了看,刘冬允从玉质的小凳子上站起来,先天灵气微微流转,满身酒气一扫而空,整个人给人一种飘逸出尘之感。
“冯柱,过来。”刘冬允云淡风轻,朝远处招招手。
很快,一个中年汉子轻手轻脚地走来,躬身小声应道:“公子!”
“君莫忧那种迷神药,我让你带在身上的,还在吗?”刘冬允问。
中年汉子冯柱迟疑了一下,回答:“在的,公子。”
刘冬允指了指趴在玉桌上的刘冬庆,道:“给我们的十九公子闻一下。”
冯柱脸色一变,惊声道:“公子!十九公子喝了这种酒,两个时辰内都醒不过来,君莫忧这种迷药,药性太烈了,以十九公子的修为,现在又昏迷不醒,不会运功抵抗,闻一下十个时辰都醒不过来,更会伤到心神,公子为什么要……”
“嗯?”刘冬允的目光瞬间冰冷下来,“难道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我要出去办件事,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见十七公子刘冬允的脸色变冷,冯柱不敢违抗,动作僵硬着从储物灵宝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将瓷瓶送到刘冬庆鼻子底下。
瓷瓶里装着的,正是一种叫“君莫忧”的烈性迷神药。
看着冯柱做完,刘冬允微不可查地点头,才施展身法,唰的一声离开了亭子。
几个呼吸的时间,刘冬允就到了别院的门外,他的遁光微闪着,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刚离开他的别院,快速移动的遁光停了下来,刘冬允显出身形,从怀里摸出一枚传讯玉牌,玉牌上不停地闪烁着亮光。
注入先天灵气,玉牌中响起一个惶恐的声音:“主人,目标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进入了红川书院,我们几个不能暴露身份,跟不进去,怎么办?”
刘冬允微微皱起眉头,自言自语:“明常进书院干什么?难道他察觉到了我派去的人在跟踪他,进入书院想寻求庇护?可我派出去的都是很擅长追踪的人啊,他怎么会发现……不对,凭那群废物的修为,就算他察觉了也不会在意,可他怎么会躲进高手如云的书院呢?
还是……他不想在城里惹麻烦,想利用书院摆脱后面的跟踪?”
自语完,刘冬允双目中有红光微微闪烁,他对着传讯玉牌说:“红川书院的出口有五个门户,安排五个人把手,不管用了多长时间,不管他从哪道门出来,立刻禀报我。”
玉牌另一头恭敬回应:“是,主人。”
蒙府,明月虹面带忧色,聂一波低垂着头站在她后面,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管家许奉南也站在一旁,有些无言地看向聂一波。
“夫人,是我没有完成你的嘱咐,一波失职了!”在沉默的气氛中,聂一波这样憋出一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月虹转头,脸上露出笑意,和声说道:“这怪不得先生,是常儿那孩子太顽皮了,先生不必自责。”
许管家抬头看天,他就纳闷了,聂一波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修为乃是灵光境,也不弱了啊,怎么暗中跟踪保护一个灵体境的小子,被发现了不说,还被人家给甩开了?是不是这聂一波享受府中的供奉久了,日子过得太安逸,人都生锈了?
“夫人,明公子脱离我们的视线,城中又鱼龙混杂,会不会有危险?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请程真将军帮忙寻找一下?”聂一波羞愧,请示明月虹补救的办法。
明月虹轻轻摇头否定,“程真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忙,我也不好总是假公济私,给兄弟们添麻烦。常儿跟我说他只是出去散散心,现在时间还不长,可能再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再说,吃一堑长一智,常儿这孩子虽然淘气,可还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这才吃过亏,他应该会注意保护自己的,所以就不必兴师动众了。”
明月虹这样说了,聂一波只好躬身,默默行了一礼,静静转身离开。
聂一波走远,许奉南才开口问:“夫人,真的不用去找一下明公子吗?”
明月虹微微苦笑,说了一句:“我们再等等看吧。”
红川书院,是雍州最大的书院之一,坐落在城中央永和大街南畔,红川之西。
自大学士提出整顿江南以来,江南道各大学府的发展得到了御阁的大力支持,这座红川书院正是雍州新兴的学府。
这座书院因为建在红川之畔而得名,红川,是雍州城的一大异景,这条河流的源头在雍州城北的茫茫群山之中,据说它的发祥地蕴藏有丰富的灵矿,由于源头的土质特殊,流出来的河水不止富含灵气,还带着浅红色。
数万年之前,太宗皇帝南巡,御笔为这条河流题名“红川”。
浅红的河水从雍州城北的河道流入,蜿蜒着贯穿州城南北,其景甚美。
据《太宗孝威祖皇帝轶事录》记载,当年太宗皇帝南巡时,天舟御驾途经雍州上空,立刻就被这条河流吸引了,当即邀随驾的文武大臣一同欣赏这番美景。
太宗皇帝站在天舟上,对众文臣武将叹曰:“天地灵萃,江南奇景!此处人杰地灵,以朕观之,实乃我大夏国祚绵延、万古昌盛之征兆,似这‘红川’,生生不绝,绵绵不休。”
在玉京明家族地时,明常因为想了解姑姑明月虹的生活环境,曾读过《太宗孝威祖皇帝轶事录》这本古籍,古籍上面有关于雍州的几处记载,所以他知道这条红川的由来。
明常登上了红川书院的一座高楼,从远处看,此楼高近百丈,名为“学海楼”,算是书院中最高的一幢建筑。
这座“学海楼”并不是书院学子集中学习之地,而是相当于一个集市贸易坊,书院里的学员、先生们需要买卖各种物品,或是喝茶饮酒,都不用进入城里,可直接在这地方交易。
此处无论昼夜,都是人声鼎沸,喧嚣尘上,流动不息的人群里,有的是书院学员,有的是书院里传道授业的先生,还有的是一些访客。
明常混在人群中,登上三楼,凭栏远眺,隐约可见那条著名的红川轮廓。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明常又随着人流上到四层楼,整个四楼被十几条交错的走廊划分成几十个区域,每条走廊两旁,都有许多不同的店铺,这些店铺有的在卖奇花异草,有的出售书法字画,有的在交易灵丹灵药,有的是拍卖行。
脚底是坚硬的青荊岩铺地,明常踩在上面,知道这种岩石上铭刻着承重阵法,不然这座石楼近百丈,楼层有六七十层,每层楼地面宽度有两三亩,地基是绝难承受的。
此时,明常站在楼口边,目光扫视四周,一条条走廊上的人不算多,走廊两边的那些店铺也不温不火的样子,他的斜对面,有一条走廊不长,人来人往却是最热闹的。
这条走廊尽头,是乘坐“攀云梯”的地方。
攀云梯其实是一个房间,和一种叫“攀云阵”的阵法连在一起,循环着直上直下,从学海楼的一层直接到顶上六十六层楼的话,人进入攀云梯里面,只需要小半柱香左右的时间,比起不使用修为徒步登楼,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儿是书院,自然不允许有人随便施展身法,高来高去,那成什么样子了,所以才有阵法师创造出这种“攀云阵”,很适合用在像此处有高楼的地方。
明常在一层楼的那儿观察过,这座高楼的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有一座攀云梯,人们在这学海楼上楼下楼倒是很方便。
略一思索,明常向离他最近的攀云梯走去,正好,这座攀云梯由下向上闪动微光,明常随着排队的人群来到走廊尽头,攀云梯房间的门迅速打开了。
人们鱼贯而入,很快明常也进入攀云梯里,这是一个宽阔的房间,容纳两三百人都不成问题,房间的四壁既不是石材,也不是木制,而是透明的琉璃墙。
进门处,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凸起,每个进门的人都需要向里面注入修为,集众人之力催动攀云阵***到明常,他右手按在上面,紫金色的先天灵气输入其中。
手掌大的凸起旁边,随着他的修为注入,一排星辰一样的光点依次亮了起来,一颗、两颗、三颗……
明常内劲暗吐,一直到光点亮起了六十六个,才缓缓收手。
真是喂不饱!
明常暗道,他这一番注入的力量,足可以将千斤重物送上三四百丈的高空了,才堪堪将六十六层楼的光点催亮,这攀云阵好像是一个无底洞,来者不拒,攀云梯里上百人的修为注入进去,统统都被吸纳了。
移步向里面走,明常为后面的人让开路,一边抬头看剔透明亮的房间顶部,房顶有繁复的阵纹在闪烁,他知道,那复杂的阵法里可是镌刻有监视禁制的,这个攀云梯里的任何状况,都会被监视禁制铭记下来。
不一会儿,人都进来了,攀云梯的房门合上,阵法启动,整座房间在微微的轻鸣声中上升,速度极快,其间攀云梯不时停顿下来,在有人进出的楼层打开房门。
仰头望去,上空是一片片洁白的云朵,快速上升的琉璃房间视野开阔,房间里的几百人像是在直冲云霄,难怪叫攀云梯呢!
一刻钟后,攀云梯终于上升到了六十六层楼,房间里的人陆续在各层离开,只剩下十余人了,明常走出房间,沿着走廊一直走到这层楼的东面。
此地,凭栏而望,远处,一条缓缓流淌的红色河流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是古籍中描述的那条“红川”,终于能清楚地看见它了。
红川水流宽的地方,有几百丈,窄的地方也有数十丈,水面看起来并不是浪涛汹涌,而是给人一种安静柔和的感觉,似一条长长的红色绸带,斗折蛇行,弯弯曲曲地向南北两个方向延伸。
更远处,各式各样的房屋鳞次栉比,红川渐行渐远,掩映在密密麻麻的楼房之中。
和明常一般,对这条红川慕名而来的人不少,周围挤满了赏景的人,青荊岩铺成的走廊两边,人群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前面有一个高高的亭台,十丈见方,明常拾级而上走向亭子,这里的视野最好。
“道友,你也是来向红川许愿的吗?”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笑着向明常问道。
明常回以微笑:“许愿?”
“是呀,”少年旁边,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抢着说,“据说,第一次来这里看红川的人,可以默默对它许一个愿望,它能帮你实现的哦,这可是太宗皇帝他老人家赐予的力量,很灵验的!”
“谢谢!”明常对少年少女点头,踱步到亭子边。
看着远处若即若离的红色河流,明常心里有一丝怅然:“我也需要许一个愿望吗?”
该许什么愿呢?
愿明家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永久昌盛?
希望大伯、父亲、小姨吉祥安康?
还是我的修为一日千里,早日登临绝顶?
最后,明常默默闭上眼睛,心里暗暗念一句:“红川,希望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