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一番话,说得傲骨铮铮,立马就将自己从反面的境地扭转过来,而见不惯他的那些势力,却成了坏人。
叶芳菲看着他无语半晌,才问:“你修顺心意、追求大自由大逍遥,就是用到处欺骗感情的方式吗?
记得从你一出道,就经常伪装成英俊文雅的美君子行走江湖,人为制造各种偶遇邂逅,扶危济困,然后骗男骗女,老幼通吃,你还记得你干了多少件这样的事吗?
知道你‘过街鼠’的绰号怎么来的吗?天下间有多少宗门、世家被你祸害过,恐怕你自己也记不得了吧?
哦,你自己嚷嚷着要创法,缺少功法借鉴,就去偷人家别人家的传承秘典?偷一家不算,还想要把天下所有大势力的奇功妙法都弄到自己手中!
你自己修为要突破了,缺少什么灵丹灵药、天材地宝,就去向各个大势力‘借’,怎么也从来没有见你还过?
还有,修行枯燥无聊了,就毫无廉耻之心地去招惹美人,还恬不知耻地说‘此生我未老,赏遍群芳须趁早’?
花千树,到底是这个世道在压迫你,还是你在祸害这个世道?你现在已经站在修行界之巅,煌煌巨子,就不能别做那些坑蒙拐骗的事了吗?”
花千树摇头,一副落寞的样子,看着沉默下来的叶芳菲:“芳菲,世人误解我甚深,你也误解我甚深,看来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是越来越少了。”
片刻后,他咧嘴笑起来,露出满口的黄牙,“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那么多吗?你还和三百年前一样,容易上别人的当。”
说着,花千树的右手高高举起来,曲掌朝天一抓,同时,他身上一道磅礴的气势冲天而上,嚣张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星辰簪,融炼青霄星辰大阵,阵器合一,威力无穷极,不过如此,看我花千树破之!”
轰隆一声巨响,在花千树的力量冲击下,繁星密布的高空激烈震动起来,像是天要坠落了一般。
叶芳菲霍地抬头,绝美的脸上一下子充满怒意,“原来你是在拖延时间,推算我星辰阵的阵门,花千树,你可恶!”
老乞丐已经身影顺势而上,挥掌朝天一击,这一掌携带可怕的力量,打得满天星辰摇摇欲坠,天空破开了一道恐怖的口子,几条黑漆漆的裂纹,嘎吱嘎吱地四面蔓延。
不理会叶芳菲的羞恼,花千树这个老乞丐迅速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从他破开的口子飞了出去。
叶芳菲紧跟着那道白光飞身而上,愤怒道:“星辰簪,给我收,臭乞丐,本姑娘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移星换宿,空间倒转,脚下光怪陆离,两道遁光似闪电破开重重空间,沧桑宏伟的雍州城在两人身后远去。
“花千树,臭乞丐,你给本姑娘站住!”叶芳菲手里拿着一枚簪子,边飞遁,边恨得牙痒痒的。
前面的老乞丐头也不回,声音响起:“长芳主啊,你没想到我能破了你星辰大阵的空间封锁吧?哈哈哈,你更没有想到本公子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能和你持平了吧!哈哈哈……”
乌黑的光芒丝丝缕缕地在他白色遁光上游弋,花千树的力量陡然激增一大截,远远地把叶芳菲甩在后面。
看着瞬间远去的遁光,叶芳菲的美眸瞪大,露出惊容,“永夜极光?登徒子,你真的修成了夜家的永夜天经?”
花千树人影远去,声音传来:“这算什么?戚家、莫家的秘法我都修成了!不过可惜,央国皇室的紫薇天经差一点就到手了,却被央王那混蛋坏了我的好事。”
叶芳菲惊容更甚,“登徒子,你几部极品功法同修,怎么驾驭得了那么多股力量?小心玩火自焚。”
“哈哈,”老乞丐得意的声音回复道:“你别忘了,我最在行的是推算天机,要不然,怎么能躲过你们那么多势力的通缉啊?秘术才是我的强项,伏魔经天派的那些老古董,哭着求着要我加入他们的山门,你知道吗?哈哈,如何做到几本天经同修,我自己开创的秘术之道推演得很完善。
不过,可惜啊可惜,要是有大央帝国的那部天经就完美了。冷孤云那个乌龟王八蛋,修为高了不起啊,我不就是跟他众多嫔妃中的一个谈了一下心吗,还没去借阅他的功法呢,他就对我下这么重的手,他大央王的风度呢,真是岂有此理!”
听着前方的声音越来越来远,叶芳菲着急了,咬了咬牙,低声道:“情花祖树,借我力量,锁定那个登徒子,敢跑,本姑娘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没有追上来!”
老乞丐得意地看了一眼身后,就要加速远去,下一刻,他悲剧了。
前方无声无息出现一株树,一棵干枯的老树拦路,老乞丐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停下,更来不及绕开,嘭的一声,就眼睁睁地撞到了老树上。
准确的说,这是一截干枯的树桩,尽管只有半截,可还是有数十丈那么高,十几人合包那么粗。高大的树桩矗立在前方,像一座大山一样,树上垂落一条条瑞彩,色彩斑斓,散发着浩瀚无穷的气息。
撞在树上的老乞丐很快反退回来,额头鼓起一个包,他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那半截快腐烂的树。
树体裂开了一块又一块的老皮,像一片片龙鳞披挂在树上,有好几处都已经腐烂了,坑坑洼洼的有不少的洞。
白衣如雪,缥缈如仙的叶芳菲突兀出现,轻轻站在那树桩参差的断口上,她的目光落在吃惊的花千树身上,笑了起来。
“臭乞丐,登徒子,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
“情花祖树,天下第七神根?”花千树摸着头上的包,惊疑着问道,“它枯木逢春,复苏了?”
“哼,”叶芳菲轻哼,“你不是号称‘鬼算子’吗,秘术天赋几十万年不见,没算出来我情花圣境的祖树复生了吧,这下,本芳主看你还往哪儿逃。”
花千树看着气象惊人的那根大树桩,嘴里啧啧称奇。
“逃?逃什么啊?芳菲,其实我就是跟你比一下身法,逗你开心,我怎么会逃呢,我跟你在一起永远都呆不够!”
花千树绕着老树左瞧右瞧,抬手去触摸着树上垂挂的彩光,眼睛里要冒出绿光来,嘴里不假思索的回道。
看着老乞丐花千树目不转睛,盯着情花祖树,像要把那半截树桩看进他的眼睛里去,叶芳菲渐渐恍然,一下子露出明白之色,素手一挥,巨树消失不见,就如它无声无息出现在此地一样。
“登徒子,我警告你,可不要打祖树的主意!”
花千树抬起头来,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和声说道:“芳菲,你看,你又误会我了不是?区区一棵树,就算它是第七神根,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棵树,它和你完全没有可比性。你是圣境芳主,天下最美的人,不要说这树还开不出花来,就算是情花漫天,也会在你的一颦一笑之间枯萎,你比任何花都美丽,比任何东西都珍稀。
真的,芳菲,你相信我,我说的字字是真!”
叶芳菲的表情复杂起来,更多的是一丝欢喜,尽管她知道,这个人说的是假话,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这样的甜言蜜语,她就是喜欢听。
半晌之后,她幽幽说道:“千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跟我回情花圣境,我们回去,不管是夜家、戚家、周家、莫家,刀皇山庄,还是大金、大央,都不敢轻易去圣境为难你,好吗?”
花千树混浊的目光闪烁了两下,柔声道:“我自然是想跟你回去,可是,你们情花圣境的那些祖师对我有些误会,我怕去了羊入虎口。”
叶芳菲:“这个只是点小麻烦,我还是长芳主,她们不会明面上跟我过不去,那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只要你点头,麻烦我来解决,所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
我这次能找到你,也是碰巧。
现在天地源气正逐渐复苏,四大帝国的战争已经拉开序幕,修行界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都认为,枯寂之后的盛世就要到来,无论帝国,宗门,还是世家,都不再沉寂。
这次,我是送我的妹妹,还有门中弟子来两国的战场历练,才会来雍州,我也是姑且一试,才启动了你给我的信物,没想到真的在这城里感应到了你。下一次,我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找到你了。”
老乞丐眼睛微眯,嘀咕道:“信物?没想到是那玩意儿暴露了我,我送出去的信物太多了,得想个办法把它们收回来,或者把它们毁了也行,虽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叶芳菲的手段,但那些信物流落在外面仍然很危险。”
在这样的地方,空间层层叠叠,他的声音又有意控制,叶芳菲没有听清,问他:“你在说什么?”
“哦,”花千树笑着回应她,“没什么,芳菲,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妹妹?”
“唉!”叶芳菲苦笑一下,“还不是我爹娘他们二老,说是寿元无多,想体验一下红尘苦乐,四十年前不是给我生了一个妹妹吗,二老宠得不行,什么都依着她,还让她做圣境的七芳主,这次小丫头出来历练,吵着一定要我送她,我才会到这儿来。”
花千树来了兴趣,“你妹妹,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呀?”
叶芳菲立刻警觉,声音变冷了:“你想干什么?骗了我还不够吗?我告诉你,花千树,你要是敢招惹她,我就倾尽整个情花圣境的力量,不惜代价杀了你,这点,我说到做到。”
老乞丐急忙摆手,“我说你想到哪儿去了,她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亏你想的出来,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我是为你着想,知道她是谁,以后遇见了可以照应一下。”
“真的?”叶芳菲这才转变脸色,“她是来试炼的,不要人照应,带着一堆的宝贝在身上,我娘他们也不担心被人给抢了。”
花千树笑笑,随即疑惑:“不对呀,修士的一身精气神都炼入修为之中,越是强大的修行者,越难诞下后代,你父母他们修为那么深,年纪那么高,血气早已不复盛年,怎么生下你妹妹的?”
“当然是……”叶芳菲突然忍了一下,才接着说:“当然是用了特殊办法了。”
“呵呵,”老乞丐一乐,“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不就是你们那棵祖树的功效吗,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真是非同凡响。”
两人说着,周围景物一阵变幻,双双出现在一座山峰上。
叶芳菲远眺连绵起伏的山脉,一座座高山如巨龙横陈,古林茂盛,郁郁葱葱。
“千树,在雍州城桥上的那个少年,他是什么人,我听见你想收他为徒?”
花千树摇摇头,淡淡的说:“没什么,就是一个普通小修士,一时兴起,逗他玩玩。”
“是吗?”叶芳菲回过头,似笑非笑,“既然是个普通人,那我现在去杀了他。”
老乞丐脸上一僵,然后不悦地说:“你堂堂圣境芳主,九天称王的大修士,这样草菅人命不好吧,人家又没有得罪你。”
叶芳菲抓住这个问题不放,“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马上去杀了他,因为他,你才跟我说谎,我心情很不好,这算不算是他得罪我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疑神疑鬼?”老乞丐无奈。
“你说不说,不说我这就去一根指头点死他。”叶芳菲较上了劲,指尖有先天灵气在凝聚。
花千树看着叶芳菲蠢蠢欲动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好无奈地说实话。
“好好,我跟你说,那个小家伙非同一般。按说他修为那么低,我一眼都能将他的命运线看得通透,虽然命运几乎不可捉摸,未来充满无穷变数,但在我们秘术师眼中,修为极低的人,他的过去却是清晰的。
我察觉到那小家伙有点出乎我预料,便施展望气术,仔细探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按小家伙原本的命运轨迹,他是绝不可能突破灵境的,而且,最大的一种可能,他应该几天之前就死在这座城里。可你也看到了,他不仅已经破境成灵,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也就是说,他已经脱离了原本的命运轨迹。
我抓住他,将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奇怪的是,他的命运是在哪个节点脱轨的,我竟然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他命运改道的时间节点、空间节点,竟毫无头绪,就好像他原本的命运是错误的,被天道改了一笔,变成现在这样无迹可寻。
改运成功的人我见过的很多,某种程度上,我们这些与天争命的修士,都是在改运。但像那个叫明常的小家伙,把命运改得这么彻底,这么天衣无缝的,我只知道两个。
一个是东方欲早,伏魔经天派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家伙,现在还精神矍铄。
另一个是大央王冷孤云,他在三十万里之外给了我一掌,我竟然完全无法捕捉运道轨迹,当时丢了半条命,整整用了这三百年才勉强复原。
也就是说,这个明常,有成为伏魔经天派无上祖师、成为大央帝国之主,这样的恐怖潜力,至少,他的运道存在极大的这种可能性。”
叶芳菲听完,陷入久久的沉默。
良久,她才开口:“‘智狐’东方欲早,我也有耳闻,传说,他的秘术之道修行到人间绝顶,是秘术师中最恐怖的人,算尽天机,世间每一个生灵的命运,都可以化作丝线,缠绕在他手指间。伏魔经天派从上古传承至今,无人知道其底蕴有多雄厚,偶尔显露的冰山一角,都能让许多大宗门感到胆寒。
东方欲早这个老古董,也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少岁月,修行界老一辈的人坐化了一批又一批,可他依然镇压着伏魔经天派的气运,长盛不衰。
还有那个冷孤云,大央帝国的绝世雄主,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是什么时候冲破到天际的,他继位之前籍籍无名,一登上帝位,修为就是人间至尊、武道霸主、灵境之皇。
我自从修成灵王,已经快一千年了,修为都没有寸进,要成灵皇太难了!
修途唯艰,难于登天!
灵王到灵皇这一步,比从凡境修行到灵王,还要困难一千倍、一万倍,千树,不知道,我们两个有生之年,能不能登上那片光耀千古、俯视人间的天地。”
花千树神情怅然,混浊的双眼迷离,叶芳菲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近似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