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蕤验过刘备写给袁术的书信,又仔细核对察验了信上朱砂官印,这才放下心来请荀谌三人入座:“贵使者稍后,容我派人去禀告左将军。”
袁术身为朝廷册封的左将军,据有江淮一地,堪称当地一霸,手下拥有桥蕤、纪灵、张勋等大将,又兼有杨弘、阎象、袁涣等谋士辅佐,可谓是人才济济。
桥蕤吩咐左右去禀告袁术,又让人送来清水洗脸净手,一路风尘下即使是荀谌尽力保持高人风度,也是颇为狼狈,更不要说焦触、韩浩两人被绳索缚手推推搡搡,几人脸上或多或少沾有泥土灰尘。
待三人挨个洗手净脸后,桥蕤忽而“咦”地一声:“这不是韩元嗣吗,怎么又回寿春来了,难道在曹操那里不受重用,又回来再投左将军?”
韩浩脸色通红,梗着脖子辩解道:“只是护卫荀先生来此,好马不吃回头草!”
这下荀谌才知晓为何他点将点到韩浩随他来寿春,其人一脸的不情愿,一路上也是丧着脸,任谁见了都会怀疑是否欠了他八百吊钱。
韩浩原本为袁术赏识,做了袁术的骑都尉,秩比二千石,是个不折不扣的高级武官,但在见了夏侯惇之后毅然决然抛下骑都尉的身为前去投奔,在夏侯惇手下跟随征战。
这回再返寿春,可想而知免不了昔日同僚的私下议论嘲笑。
桥蕤也只是乍见熟人之下惊奇一番,很快将目光转移到荀谌身上:“荀先生在北方折腾出好大的动静,连我等在江淮一地都议论纷纷,这次来寿春面见左将军,不知有何贵干?”
“只是见左将军顿足淮水垂涎徐州已久,特来送上一礼。”荀谌从随身行李里掏出羽扇,没有这羽扇摇晃,他总觉得忽悠人也不得劲。
桥蕤摇头失笑:“荀先生都落入匪手自身难保,若非那管亥如今为我门下奔走,荀先生遇到的是野盗山匪,早就命丧淮水了,又能来寿春为左将军送上什么厚礼?”
也不怪桥蕤小觑,他自称是从小沛而来的使者,以小沛刘玄德的势力,加上第一印象荀谌几人被水贼所缚,身旁无人护卫,仅有三人来此,这寒碜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来送礼的,反倒像是来讨要东西。
“当然是徐州半壁。刘公本为朝廷钦定的徐州牧,却因收留吕布被反戈一击居于小沛,如此忘恩负义之人何德何能据有下邳发号徐州?我来此是为与左将军结成同盟,共伐吕布,事后左将军率军所占之地皆归左将军所有,刘公绝不讨要。”荀谌自知桥蕤身为袁术手下上将,必然将此番话转述袁术,所以他也厚着脸皮开始画大饼。
“所占之地尽归左将军?岂不是左将军兵锋所到之地就是领地?”桥蕤既惊又喜,随之而来的更是狐疑,这与跑马圈地有何不同,当真天下会掉下这样的馅饼?
荀谌点头,又附上一句:“但凡左将军兵锋所到之处,占有旬月以上便算作左将军领地,但最多不过徐州半分,毕竟刘公出兵也是不易。”
荀谌尽量将大饼画得真实一些,才可骗得过寿春上下,实际上他另有安排,一寸土地都不想留给袁术。
“荀先生稍等片刻,我亲自到左将军府上,去去就回!”桥蕤听完荀谌的所谓最多半分徐州,这才放下心来,若是跑马圈地他才要怀疑荀谌是在哄骗于他。
桥蕤匆匆一礼后赶往袁术府中,好在他身为亲信上将,与袁术府邸相距不远,约莫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桥蕤又一脸无奈地回到府中。
“荀先生请往驿馆暂住,我家主公说除非刘玄德肯让出徐州三分其二,否则此事...”桥蕤还是将袁术放肆的话给咽了回去,但猜也猜得出不是什么好话。
“刘公如今掌控之地也就约莫徐州三分其一,这让出另外,那岂非白打一仗?!”韩浩忍不住插嘴,他曾在袁术手下做事,当然知道袁术其人骄奢贪婪无度,但在这等军事联合上仍是如此,简直难以置信。
桥蕤只能请荀谌几人出府,为其安排驿馆暂住:“这...哎!”
实际上当桥蕤兴冲冲往袁术府上禀报时,袁术正搂着小妾观看歌舞,听完桥蕤的禀报放言说让桥蕤将小沛来的使者赶将出去,除非徐州他得三分其二,否则免谈。
桥蕤再三言明荀谌的身份,希望袁术能给这位当今数得上人物的名士一个见面的机会,却招来袁术的愤恨:“荀谌又如何,当初侍奉我家奴仆的罢了,我没将他吊起来鞭笞一番已是给他脸面,赶出去!”
袁术一向自称汝南袁氏正统,将北面的袁绍视作奴仆,还曾公开写信给公孙瓒说袁绍是他家门仆役,二袁之间关系恶劣很大的原因便在于此,袁术以嫡子身份几次三番贬低袁绍,弄得袁绍极为恼怒。
桥蕤没将袁术原话转达给荀谌,是因言辞太过不堪,有失明主身份,这才只能叹息一声将荀谌几人请出府邸另作安置。
“有劳桥兄了,谌寻个时机递上名刺面见左将军再谈此事。”荀谌见桥蕤态度有变,忙不迭将几人送出府,知晓其中定有变数,只能再伺机而动。
桥蕤也没了寒暄的心思,他被袁术这一番劈头盖脸也是心情欠佳,若非袁术对他有知遇之恩,又深得袁术依仗,以袁术这般行径和格局,他早就另投他人了。
“先生,下一步我们怎么办?”焦触问道,“那管亥还没走啊?”
管亥几人还是站在桥府石狮旁,搓手不知等待什么。
“管将军是在等谌吗?”荀谌以为管亥是想通了想投在他门下做事,以他方才在门子面前都点头哈腰的态势来看,他在桥蕤手下确实极不受待见。
管亥脸色尴尬,也不答话,见了桥蕤上前舔着脸:“上将军,这...我们兄弟几个的银钱还没发放...”原来是他几人将荀谌交给桥府后,门子、管家都不提赏钱的事,他们兄弟几个也不能白白做了无用功,这才等在门口许久。
桥蕤眉头一皱,解开腰间钱囊抛出几个碎银随手扔在地上,也不再管他,只对荀谌答话。
管亥几人蹲在地下将银钱捡起,还放在口边吹气擦拭灰尘,所谓英雄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