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船改造加上建造两条浮艇,弗里兹又增加了近一万美元的债务,想试航的迫切心情他比麦克尼尔还要大,还好的是从赫尔曼那借到钱周转,否则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因此这次费城之行他把卢伯特带上,以便面授机宜。
但试航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船员缺乏,肖尼人不论大小男男女女全拉过来也才三十来人,根本不够操纵这么大的一条帆船,何况远航需要的高级船员可没法都从肖尼人里边培养出来,尼奥的数学虽然真的很棒,但弗里兹毕竟没法教他自己也不懂的知识不是。
因此弗里兹还得写一封信给富勒,当初是谁说可以提供黑人做船员的,现在可不能赖账啊!
至于新手船员不会操纵船的问题完全不用担心,此时的捕鲸船上有超过70%的船员第一次出海是常事,恶劣的生活条件和比鲸鱼更凶恶的船长让多数人干不长。
所以关键性的几个技术岗位有熟手就够了,通常捕鲸船水手的薪水分成中超过40%要分给这些生手,因为他们干着最重最危险的体力活。
而在曙光号上这些黑人船员不需要冒险划着捕鲸小艇去杀戮鲸鱼,萨拉尼娅号会把一切都办妥,黑人们只需要分割鲸脂和鲸肉时出下力就好了。这薪水吗,自然比照普通商船上非熟练水手给就好。
“艾略特,这次叫你出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有我非常信任的人才会交给他的任务,你能发誓我将要讲的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吗?”弗里兹把卢伯特叫进了船长室,表情严肃地问。
卢伯特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好奇心,也许是母亲临行的叮嘱,他真的把手放在圣经上发下誓言。
弗里兹神情放松一些,靠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轻轻说道:“我需要你建立一个曙光号新股东的资料,这次改造的花费和将来出海的花费都分别算进他的股份里边。”
“萨瓦兰先生,您只要给我这个股东的资料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去建立?”卢伯特听起来还没有懂。
“我需要这个股东的股份能正常的分红和进行转让,但他是只存在于你我之间的人物,”弗里兹眨了眨眼,继续盯着卢伯特的反应。
卢伯特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样,一个突然的后退,差点撞翻桌上的油灯。
“你是否觉得这不诚实?尤金也这么说过,可是如果我太过诚实,肖尼人和我的财产未来都有可能保不住,你清楚这一点吗?”弗里兹审视着卢伯特脸色的变化。
卢伯特憋着一口气,小脸从发白到变得涨红,他挺起胸走向前,“我的确不明白为什么您和肖尼人的财产会受到威胁,您最好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这在弗里兹的意料之中,“现在西北地区肖尼人和美国军队还有敌对行动,这你知道吧,现在跟着我来到这里的肖尼人虽然从事着和平的活动,但是在一些白人心目中印第安人是不可靠的,是永远的敌对势力,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要求立法剥夺印第安人所有的一切,”弗里兹盯着卢伯特又开始发白的脸,“你亲眼见过这样的人,你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改变立场的对不对?”
弗里兹拿起面前的笔又放下,“至于我的身份就更加敏感了,对外国人入籍的要求是在美国居住满五年以上,而我现在就要入籍在美国居住时间尚不满三年,是有人看在我做出的贡献非常大给出的提前归化许可,早晚会有人弹劾此事,那时候如果我不想自己的财产无谓的消失或者冻结,现在就要做好准备了。”
卢伯特感到口舌发干说不出话来,弗里兹面对的政治风险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他努力的吞咽了一下让自己能够发出声音,“可是,萨瓦兰先生,您难道就不能晚上两年之后再申请入籍吗?”
“也许我是可以再等等,但是这里边有更大的风险,你知道法国那些疯子现在几乎与全世界都宣战了吧,如果有一天法国的疯子要求美国与他一起联合起来宣战英国,你猜猜会怎么样,是的,美国会拒绝向英国宣战,那么法国疯子要是因此对美宣战后果又会怎样?那个时候我就是敌国侨民了,处境会非常的不妙!”这并非弗里兹吓唬卢伯特,18世纪末的法美两国关系就是这样微妙而复杂。
如果再加上弗里兹不幸还知道联邦党人会一连通过《归化法》、《外侨法》、《敌对外侨法》、《惩治煽动叛乱法》这一套针对性很强的外籍人士套餐,那还等什么,早点入籍才是稳妥的,就算带累谁被弹劾了,他也吉人自有天相,自己以行动证明外侨早点入籍有益于美国不是更好吗。
“我第一次知道做美国人还有这样的好处,我为之前的犹豫向您道歉,您已经说服我了,我该怎么办,请多指点我一些,”说服卢伯特让弗里兹感到满意,要是卢伯特再年长个几岁,他对此事就会有其他看法,未必这么容易受自己摆布,真是个黄金一样的年龄啊!
一个子虚乌有的美第奇先生就这样在两个人的私语中诞生了,他暂时还是个幽灵,通讯地址还需要费城的布兰顿先生转交。弗里兹打听过如果在布兰顿先生居住的贫民窟中多出个这样的人口花费会非常的低,这位美第奇先生将从新英格兰出生成年后移居到费城,一切都会非常的符合手续。
留卢伯特在船长室完善美第奇的资料初稿,弗里兹踱上了船尾的舵轮位置,忙碌的尼奥扫了他一眼,“萨瓦兰先生,我希望你在追逐财富的时候不要迷失你自己的本心,我现在见过太多令人作呕的白人,您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我的是内心不会改变的,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可是如果我不去追逐财富,债务就要追逐我了,等他们把我关进债务监狱那就什么都完蛋啦!”弗里兹苦笑着看向尼奥,他同样回以无奈的眼神,在白人世界生活哪样都好,没钱可不行啊!
等萨拉尼娅号在码头停稳,弗里兹就带着卢伯特和格雷格下了船,他抛给格雷格三个先令,这么久没回家也买点礼物吧,顺便给美第奇先生安个通讯地址。
两人一溜烟的跑了,弗里兹转过身思考着去哪里寻找合适的大副、二副、水手长人选,面前是有这么多帆船不假,可是直接上去挖角会被人诅咒的,挖来的人选还未必合适。
“这不是萨瓦兰先生吗?您漂亮快船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新英格兰,我上次太冲动,应该和您好好谈谈的。”一口北方佬口音,当然是曾经见过一面的约翰.斯塔克斯啦。
“这次又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我可不打算再建糖厂喔,”弗里兹跟他开着玩笑。
“您的这条船就足够吸引我了,我听说本来有许多人在偷偷的模仿,没想到您会直接让造船技师去船厂指导他们改造成快船,您做事真是出人意料啊!”
“在行家眼里没有秘密,船又不是能放进口袋里藏起来的东西,我不如大方一点,老实说简单的旧船改造肯定不如我新造的船尖利的船首破浪航速快,我只图她航行平稳,能不能适合远洋航行我也没把握。”弗里兹看似随意的说着。
“我听说您还弄到了一条巴尔的摩飞剪船,是打算去东方吗?”
斯塔克斯的猜测差点吓弗里兹一跳,不过就算弗里兹有这个念头也不是现在,因此弗里兹果断的摇摇头,“还是打算捕鲸啦,我身边的肖尼人对捕猎巨兽充满了兴趣,他们这段时间在切萨皮克湾就捕了许多小鲸,鲸肉可以喂饱他们和工场中的黑奴,鲸油可以点亮工场,晚上也能继续干活。”
斯塔克斯却没那么好骗,“我们之间其实可以坦诚一点,也许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呢。您看我们新英格兰的捕鲸船就从来不用巴尔的摩飞剪这样载重小又造价昂贵的船,不如我们去港口的餐馆坐一坐详谈。”
在行家面前耍花枪失败的弗里兹转身叮嘱了尼奥一句,让他等下派人送点海鲜去餐馆,两人就并排着向餐馆走去。
“您可以相信我有和您合作的实力,您也有和我合作的需要,”斯塔克斯搅着杯子中的咖啡,貌似不经意的说。
“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合作呢,去年底的时候我和尤金一起去见了莫里斯大亨,被他的弟弟羞辱一顿,他认为我的计划和十年前就有人跟他哥哥讲的一样,毫无价值!你们都是航运界的大亨了,还有什么必要和我合作呢?”弗里兹是真的不解,自己是哪里被新英格兰的航运界盯上了,他们要学习快速帆船的造法现在费城不多的是吗。
“只能说是一种商业上的直觉吧,我去年错失了和您合作的机会,之后的消息让我后悔不迭,您能想到捕鲸来给工场照明让黑奴晚上也继续工作,这让新英格兰的工场主们都茅塞顿开,新英格兰鲸油的价格现在涨了十分之一!”
弗里兹听了要吐血,自己这蝴蝶翅膀的效应也太强大吧,新英格兰地区的血汗工厂要提前几十年出现了吗!
自己让黑奴自觉加班不挨鞭子,那是给他们的福报,你们新英格兰工场主瞎凑什么热闹,你们是纺织厂啊,哪天晚上掉下一点火星烧起来可别怪到我头上。
“不过,现在我真没有能和你们合作的东西,因为我也还在探索,等到时机成熟时我们再谈合作好吗?”弗里兹打算暂时先缓一缓。
“如果是探索新航线的话您可真让我吃惊,一般探索新航线的人都会游说投资人提供资金支持。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向您推荐几位船长和大副的人选,您一定用的到,等会我就让他们去您的旅店面试。后天您是要入籍宣誓对吗,其实我们的议员在您提前归化的投票中也出了一点菲薄之力。”
这样的大佬面前弗里兹还能说什么,等下糖衣吃下炮弹吐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