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老爷子有句话要先和在座的说明白,人参这件事情你们必须要做到,打掉牙自己吞下去,烂到肚子里也不能和外人说一个字。否则家法处置,逐出萧家,抹去族谱。”老爷子又岂会不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自古财不露白,如今的萧家更是不能有一点出头鸟的念想,特别是王桂花是个爱显摆不着调的,今日不把话说狠了,只怕容易生事。众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都点头称是,保证绝不会往外说。
“爷爷,人参的行情,我听小三叔说过头几年前,知州大人悬赏求百年人参的事情。如果百年人参都如此难求,这五百年的人参的价值就更难估计了。凉州府是否有有合适的买家还难说,这种珍贵的药材越是紧需的情况越是值钱,当年知州肯出五千两的价格也是急需,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有的权贵平时也会收藏,只是我们很难结识到这样的人家。若卖到药房,价格就很难保证了。”
众人听着云熙的分析,才明白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跟何况,百年人参非常难得,今日所得也纯属偶然,我们不能把它们都卖了,自家也得留些关键时刻保命用。我是这么想的,爷爷你们帮我斟酌一下看是否得当。
我和小三叔带着一株五百年的人参和一株两百年的人参求机缘,有合适的买家再出手,再带上三株五十年份的人参,分别去药铺打听一下价格,到时候见机行事,最主要的还是给大伯请大夫。”
老爷子看着云熙的眼神越来越亮,觉得这个女娃娃真的是可以独当一面了,说不定萧家日后还要依靠她。恢复良籍、重振萧家一直是他心底的夙愿,可是在北境十五年的贫苦生活,让他越发觉得希望渺亡。今夜他似乎又燃起了希望,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自己一直疼爱的孙女带来的。而旁边的萧三郎更是对云熙崇拜的不得了。
“云熙你继续说,有什么想法尽管说。”萧老爷子心情明显大好,人也瞬间年轻了十几岁,看的旁边的萧奶奶欣慰的笑了,老爷子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别人不了解,她这个老妻子最是看的明白。她看着老头子来到北境后一日比一日沉默,一日比一日消极,心里难受却不能开口,怕一挑明老头子紧绷那根弦就断了。只好和小女儿安好没日没夜的刺绣换钱,贴补家用。
如今好了,萧家有希望了,她看着云熙的眼神越发慈祥了,这个孙女没白疼。萧家向来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家,孙子孙女都一样疼,相反女娃娃更是娇养,老爷子和大儿子都是秀才,教家里的孩子读书是一点问题没有,女娃娃也一视同仁。
“明天一早我和小三叔去府城,先到大伯治腿的医馆去看看,打听一下行情。再去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如果来不及,晚上就找家客栈住下来,我们会让董七叔捎信回来的。”
“恩,我看云熙说的行,你们还有其他想法吗?这时候,都不要拘谨了,都说一说。”
“公爹,俺觉得云熙和老三都是小孩子,俺不放心,要不俺也跟着去吧。”王桂花眼睛骨碌碌的转着,自告奋勇。
“老二家的你就不要去了,云轩还病着呢,离不开你这个当娘的。”老爷子又岂会不明白王桂花的花花肠肠,怎么会让她跟着去捣乱。其实说句良心话,萧家这么多年还真对不住她,老二常年不着家,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娃娃是没有安全感的,毕竟男人是女人的依靠嘛。可是这个家又有谁过得好呢,都怨自己没本事啊。
“知道了。”王桂花明显不太乐意,拉着脸。
“爷爷,明日让云熙穿着我的衣服吧,我明日不上工。到府城去穿得太寒酸,未免被人轻瞧了去。虽然大了点,我连夜处理一下也是没问题的。”
萧彩莲比小姑萧安好还大一岁,都和萧奶奶学的刺绣,都是一手好绣活。前两年都去了军营的官织造坊里应聘绣娘,小姑子安好为人太过腼腆,又不会来事,没选上。倒是萧彩莲嘴甜,见人就笑着打招呼,人又有眼力见,很是讨织造坊的姑姑喜欢,手艺更是出类拔萃,就留了下来。
织造坊一年发一套工作服,是一套绿色的细布长裙。彩莲不舍得每年换新,就把新的省下来改一改给家里的孩子过年穿。织造坊活还算轻省,但也废衣服,彩莲的旧衣服破了就补一补,她手巧,补的补丁也是织造坊捡来的好料子,她把料子衬在破洞出,绣成各种花案,一点不丑陋,织造坊的姑姑也知道萧家的情况,全当没看见。
“三哥,云熙,先吃点东西吧。”小姑萧安掀起门前从灶间回来,端着饭菜放在两人面前,一人一碗杂粮面。虽然油水不足,上边绿绿的葱花和香菜却让人食指大动。小姑萧安好性子虽然温顺绵软,可是绝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有时候温柔娇弱反而是最大的武器,毕竟柔能克刚,水滴石穿嘛。
“云熙,老三你们赶紧吃饭吧。事情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董七哥家借牛。,明日有活的就早睡早起吧。”老爷子最后拍板了。
吃了饭,大伯娘早就烧好了热水,云熙狠狠泡了一个热水澡,才觉得干净清爽多了,想想那一张一合的恶心食人草就想吐。这边大伯娘帮着送水倒水,那边昏黄的油灯下小姑和彩莲姐一个帮自己补着棉衣,一个帮自己改裙子。云熙此时感觉自己幸福极了,虽然清贫,但一家人在一起团结友爱,心里又踏实又充满希望。
云熙收拾停当,先去二房看云轩,见云轩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大为好转,又借机给云轩输入了一些生命之力。
“妮子啊,娘跟你说哈,明天你卖了人参的银子自己留些。至少得留一半,要我说这理应都是你的。你回来偷偷给娘,娘帮你攒着当嫁妆。有了这笔银子,保准给你找个城里的良民,到时候你就脱了军籍,你的娃也就都是良民。”
王桂花一边拧着热毛巾给云轩擦脸,一边叨叨的和云熙说。云熙看着王桂花有些蜡黄的脸,瞬间觉得心里酸酸的。王桂花之所以如此藏私,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渣爹,不能给她依靠。八年多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到独守空房的怨妇,王桂花对于萧家始终没有归属感。也许对于渣爹,娘的心早死了,如今她和云轩就是娘的全部。
她能看出全家人对王桂花的愧疚和迁就,可是越是如此,王桂花心里就越是难受,她要的不是这份迁就,她要一个属于她的家,一个能为她和她的二女称起一片天的丈夫。云熙知道一切安慰的话都是徒劳的,以后就让她和云轩为她撑起那片,原本应该由他们父亲撑起的天吧。
“娘,女儿知道现在说这些话未免让您觉得是吹牛。”
云熙突然从背后抱着王桂花,把脸埋在她纤细的腰背。
“娘,我们家以后会脱离贱籍,云轩会读书科考,娘以后就成为锦衣玉食,丫鬟成群的老夫人了。”
王桂花突然僵住了,身体不自觉一颤。
“死妮子,净哄你老子娘开心,你肉不肉麻,搂搂抱抱。一点也不像我,傻乎乎的,有好处也不知道往自家哗啦。还不快回去睡觉,完蛋玩意。”
说完就使劲拧着毛巾,继续给弟弟擦脸。
“那娘,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歇吧,我刚才看过了,弟弟好多了。”
云熙拍拍王桂花的肩膀,转身离去轻轻带上房门。
听着云熙的脚步走远了,王桂花把毛巾扔进脸盆,捂着嘴压抑的哭起来。她感觉自己独守空房八年,终于等到孩子懂事了,不管将来如何,今日她突然觉得不那么后悔嫁给萧老二了。床上云轩睡得正好,嘟着嘴鼓泡泡,好像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黑暗中云熙轻轻的笑了,凭她的耳力又怎么会听不见王桂花压抑的哭声呢。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一切很快就要开始改变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萧家沉默太久了。云熙看见大房的屋里还亮着油灯,便过去敲门。
“叩叩叩。”
“吱呀——”
这时候来得人只能是自家人,大伯母直接开了门。一见门外果然站着自己侄女云熙。
“云熙,这是有事?开里边来。”
潘氏上前拉着云熙的小手就往里领,云熙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伯母,这个时候来没有不方便吧。”
“嗨,你个小娃娃还能不方便,小时候你可没少睡这啊。”
“那我就直说了,我来是想看看大伯的腿,娘娘也是传了我一些简单的医术。我想先了解一下大伯的情况,不然明天到了府城也和大夫说不清楚。”
见如此,云熙就放松下来,直奔主题。
“如此,真是有心了。快到里边来,你大伯听说了今天的事情心情好多了,现在都睡不着。”
潘氏笑着贴耳和云熙小声说。
两人进了里屋,只见一个壮年男子倚着靠背半躺在床上。高大的身板有些单薄。一身白色嵌着补丁的长袍,右腿绑着白布。
小麦色的肌肤说明他常年在阳光下劳作,清瘦的脸上带着些短胡须,脸上挂着病容,浓眉大眼,五官周正,又是一枚帅哥,萧家基因真是出奇的好,净出俊男美女。此时他的眼神很温和,带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云熙,你来了,让大伯好好看看你,有几日不见了。”他冲着云熙招招手,下半身却一动不动。
云熙走到床边坐了,一只大手覆在脑袋上,轻轻的揉乱她略微枯黄的头发,手上带着常年劳作的厚茧,却出奇的温暖踏实。
“大伯,云熙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摸我的头了,会弄乱人家的发型。”
在亲情面前,你永远是个撒娇的小孩子,无论你多大,无论你是什么身份,这就是亲情的魔力。
“哈哈哈哈!小芸你听听,这个小侄女,还弄乱发型,你能有什么发型。”
萧明涵被云熙逗的开怀大笑。
“云熙说的对,当家的就是弄乱了云熙的发型,明日伯娘给你梳个好看的。”
潘氏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圈却红红的,自从卧床不起,当家的再也没有笑过,还是小云熙有办法。
三人笑闹了一会,云熙见萧明涵脸上有了疲态没变说起正事。
“大伯,我能看看你的腿吗?”
潘氏转头盯着萧明涵,生怕他不相信云熙拒绝了。虽然她早已经把云熙被观音娘娘点化的事情和他说了。
“孩子娘,帮我一下。”
萧明涵早看出现在的云熙和过去不同了,看着那睿智的眼神他的心里一片安详。
“哎,哎。”
潘氏高兴掀开被子,挪动伤腿。
云熙有轻有重的萧明涵的腿上按了按,前世身为末世的战士,也是有些医学知识的,特别是伤筋动骨这样的外伤。
凭手摸的结果萧明涵的骨头是歪的,而且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她偷偷开启生命之眼,双眼有绿光闪动,灰色的影像显示萧明涵的腿骨确实是歪的。
“大伯,你的腿平时会疼吗?”
“间或会有阵痛,夜里和阴天格外严重。”
萧明涵是个隐忍力很强的人,这种长歪的断腿会很疼的,他从来没有喊过一声,显然是怕家里人操心。旁边的大伯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敢当着丈夫的面问,一但结果不好,会不会从此消极颓废啊,可是不说,早晚也是会知道的。
云熙看了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大伯萧明涵表面上一副读书人的云淡风轻,可是紧握被褥的双手出卖了他的内心,这样坚强自立的读书人又怎么会愿意一辈子躺在床上让妻女照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