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轩面色红润,呼吸正常,一眼便可看出并无大碍,王桂花的一颗心又从桑眼回到了肚子里。更何况,身为母亲,她必须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她根本睡不着觉。
“好了,人齐了,你倒是说说看,说得不好看我怎么罚你。”老爷子假装生气,瞪了云熙一眼。
“三叔,把东西都拿出来。”
三郎会意,从背篓里拿出野鸡、鸡蛋、野兔,还有毒蛇的尸体。云熙则是小心翼翼的从她的小背篓里拿出衣服包着的人参。
“你们就为了这几只畜生差点送了命。”
看着桌上的野物,老爷子是又气又后怕,奶奶、小姑和堂姐刚刚从云轩了屋里出来,眼圈红红的。
“爷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今日见到家人这么关心她,她是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没人疼没人爱的方柔了,她有家人,她就有了责任和牵挂,不辞而别是最重的伤害之一。见云熙眼泪含眼圈,到嘴边的责备有吞了回去。
“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任性了。到哪里都会提前和你们打招呼的,你们就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就是云熙的罪过了,观音娘娘也一定会因此责怪云熙不孝顺的。”
提到观音娘娘,大家都相信云熙他们是真心悔改的。经过今晚,云熙是打从心里把萧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了,现在的云熙心里终于有了归属感。
“对不住。”萧三郎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完就别扭的转过头,不过眼睛却红了。
“哼,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下不为例。”老爷子总算消了气。
“你个小妮子,你竟敢和你哥两个小鬼去那种地方,你是不是打算扔下我一个人啊,呜呜呜”王桂花是真的害怕,想着还在昏迷的小儿子就伤心。
“好孩子,再不许这样吓你奶奶了。你要是,要是,呜呜”水做的女人啊,真是可怕,奶奶又开始抹泪了,旁边的小姑也拧着手绢无声垂泪,别说此时的小姑真是病弱西子,美若芙蓉。
“三哥,云熙,你们今天真是把全家人都吓坏了。”四郎板着一张脸,像个小夫子,一本正经。
“三叔,云熙,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在锅里给你们温着呢,我现在去端给你们吃。”小辣椒堂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堂姐待会再吃,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们看。”云熙打开衣服,露出里面的人参。
“人参!”
“人参!”
“人参!”
老爷子夫妇和大伯娘潘氏都是过过好日的人,以前人参家里也是备着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品相这么好的人参,最大的三株都成人型了,真的像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众人听见人参二字不免吃惊,就算没见过,这样的名贵药材也是听过的,前不久萧明涵摔断腿,就是因为没有人参才落下了残疾。
萧明涵如今在床上静养,人很是颓废,家里出了那么多事,他也不闻不问,照吃照睡,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这样是故意不想家里人为他的病奔波,不想成为家里人的负担。不过云熙有信息治好他的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们这是哪里来的?你们进深山了?你们!你们怎么如此胆大妄为,简直岂有此理。这卧龙山脉深处是什么地方,啊!”
老爷子一想到几个孩子今天进了卧龙山脉深处,就吓得双手都在颤抖,要是真的出事了,自己两个老鬼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二更是要绝后了。其他人也是都跟着揪心。
王桂花更是险些昏了过去,孩子他爹不稀罕自己,要是没了孩子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爹,我们没有!”
三郎见老爷子真的动怒了,再也坐不住了,出声解释。
“孽畜!到祖宗牌位前跪着,现在!立刻!老婆子,请家法!”
“爷爷,您先冷静一下听我解释。我们没有进深山,这些人参不是在深山里挖的,是在死人谷偶然找到的。”
萧奶奶拉着老爷子,不让打孩子,听见云熙提到死人谷,一张脸瞬间惨白。
“你说什么?云熙,你们竟然进了死人谷,那里可是不干净啊,多少人进去了都没再出来,出来的也疯了。”
萧奶奶想起死人谷的故事就吓得面色惨白。大伯母也皱起了眉头,这些孩子确实太胆大任性了一些。
“爷爷,奶奶,那里根本就没有鬼,你听我慢慢跟你们讲。”
云熙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家里人讲了一遍。众人听了都不胜唏嘘,原来死人谷真的没有鬼,都是食人鬼草在作祟,当然云熙也是省略了一些东西的,譬如说红衣女尸,回来之前她就和小三叔商量好,暂时不把红衣女尸的事情告诉家人。
“我以前在一本《奇异见闻录》里,看到过有类似的记载。说是有一种叫做九头蛇柏的树,藤蔓繁多,肢体庞大,藤蔓会缠人,状如鬼手。
被其网缚的动物和人会慢慢化为浓水,最后被九头蛇摆吞噬。”
小叔萧鹏飞倒是见多识广,在读书方面非常有天赋,可惜军户是不能科举出仕的。这么好的苗子就这么被埋没了,简直暴殄天物,云熙更加坚定了让萧家脱离军户的决心。
“这么可怕的妖草,云熙,一定很难对付吧,你们是怎么打败它们的。”堂姐采莲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当然是靠观音娘娘传受的功法,加上小三叔的帮忙,才战胜食人鬼草的。其实我发现小三叔真的很有练武的天分,我打算以后每日清晨起来练功,如果家里人有谁想参加的话,就一起起来便可。”
云熙打算让全家人练武,毕竟在这残酷的冷兵器时代,自身武力值是生存的一大保障。但她也知道让书香门第的萧家改变观念有些难,但她循序渐进,慢慢引导他们,其中老爷子是关键,只要老爷子点头了,其他人就不是问题。
她打算拿小三叔萧文彬开刀,让大家看到习武的好处,一者可以树立榜样,二者可以一定程度化解老爷子和小三叔的矛盾。其实老爷子也不是以反对小三叔从武为目的,而是担心什么都不懂的小三叔在江湖犯险。
萧文彬听见云熙将功劳安到自己的头上,有些不好意思,但一听云熙要把从娘年那里学到的绝世武功交给自己,立刻比挖了人参还激动。脑袋里情不自禁又冒出无数自己闯荡江湖的美好幻想。竟然“嘿嘿嘿!”的笑出了声。
“哼,他作为长辈保护晚辈是应该的。”
老爷子虽然语气别扭,但是言语间还是认可了一会小三叔。萧文彬听了后,眼圈微红,这是这么多年来老爷子第一次肯定自己,这些都是拜云熙帮忙。
“那这些人参怎么处理啊?这可都是俺们家云熙拿命换来的。”
王桂花贪财自私的本质又爆发了,云熙默默抚额,因为爹爹的缘故,王桂花对这个家一直没有安全感,有什么东西就想着往自己身上抠,必须努力把她从歪路上领回来啊。
“娘,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我们是一家人。这个人参必须先给大伯父治腿。其余的爷爷奶奶商量着办,你们是一家之长,说了算。何况今日也不是我一个人挖的人参。”
大伯母听云熙第一个就想到丈夫的腿,感动的立刻红了眼圈:“云熙,大伯母谢谢你。”接着就小声啜泣,大家没有劝,因为大伯母又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躺在床上的大伯父,整个人就像一只拉紧的弓箭,随时会断。现在终于发泄出来了。
“得到这人参,主要是云熙的功劳,所以大部分归云熙所有。至于明涵那里就算是你们对家里的贡献,老头子厚着脸皮接受了。今日去镇上找柳郎中,郎中说拖得太久了,他治不了了,哎,是我这个当爹没本事,拖累了明涵啊,当初若不是为了救我,明涵的腿也不会这样了。”
说完这些,萧老爷子似乎瞬间老了十几岁,背也不自觉的佝偻起来,众人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大伯母听了这个消息,更是觉得五雷轰顶,以前还是抱着希望的,现在却是被宣布了死刑。
“爷爷,镇上不行,咱们就到府城,府城不行,咱们就到京城。柳郎中看不好,不代表别的郎中看不好。更何况大伯父人那么好,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在这种时候送了一堆人参给咱们,就表明老天是眷顾咱们家的。您要相信大伯父的腿一定会治好的。”
听了云熙的话,大家都如醍醐灌醒,是啊,自己连个小孩子都不如,真是白活了,大家又重新找回了信心。
“云熙说的对,大哥的腿一定能治好,我相信云熙的话。我府城有几个兄弟,这几天我就去找他们,他们长住府城,对那里的人员事情最是了解。其中一个还是京城第一大酒楼颐香居的伙计,他一定能帮助我们找到好大夫的。”
“嗯,事不宜迟,明日文彬和云熙便一起进城去,先找个好的医官卖了人参,再给明涵请个好的大夫。我明天一早去董七哥(就是刘二姑逼债时唯一帮萧家说话的老者)那里借牛车,现在是农闲,牛车应该闲着。事不宜迟,明涵的腿不能再拖了。我老头子腿脚不便,路上只会耽误时间。云熙,如今你是家里的明白人,古有神童十岁封相,我看你也不差,这件事情就交拖给你了。”
如今萧家能主事的都靠不上了,老大萧明涵断了腿卧床不起,老二萧人凤不知道哪里去混了。老三性子直扭人又莽撞,这次进山也算有了好的改变,多是云熙带的好,这次就让他跟着云熙出去见识见识吧。老四太小,又只会读圣贤书。这个家不能一个主事的男人都没有,自己还得守着,没想到能顶事的反倒成了一个八岁的女孩,这也全靠神仙保佑。当年云熙出生时,天降祥瑞彩云,自己联想到一首诗,便给她取名云熙。如今看来到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女娃娃啊。
“爷爷,我接下来要和大家说一个更加让人激动的事情,你们先有个心理准备。”云熙冲大家眨眨眼,顽皮的说道。
“妮子,是好事还是坏事啊。”王桂花今日经历太多,心理直打鼓。
“二嫂,你看云熙笑眯眯的一定是好事。”萧彩莲倒是猜中了。
“就是——就是这三株最大的人参已经至少五百年以上了,这五株稍微小一点的也有两百多年,就算是这十几株也是从五十年到八十年份的。”
“嘶!”
“我的天啊。”
“神仙显灵了啊。”
云熙的话成功引来一串惊呼声。
“云熙,你确定?”老爷子都有些不淡定了。
云熙笑着点头,众人瞬间开始沸腾了。云熙其实是有所保留的,那三株人参至少都是一千年了,要是让家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激动成什么样呢。
“那我们家以后是不是就发迹了,这些人参够我们好几代人好几辈子过好日子了。云熙,你可真是娘的小福星啊,娘没白疼你。”王桂花从小生活在北境,没有出过远门,心思单纯,觉得有钱了就可以像权贵一样,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萧老爷子和云熙对视了一眼,心里对于王桂花的话不以为然。这是封建的古代社会,王权至上,他们家现在是军户,说白了就是贱籍,相当于上头军官的半个奴隶。天启王朝已经存在几百年了,发展久了,制度就腐朽了,各州卫所都司渐渐脱离中央,虽不至于割据一方,但是都把治下的军户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利用各种徭役名头,让军户破产,沦为贵族的种田工具。
北境在寒王的治理下,还算清明,但明里不敢,背地里难保没有坏心思的人。就算萧家有了巨大的财富,也是半点不敢使出来。刘二姑和黄仁贵的事情显然不会就这么了了,对方潜伏在暗处不知道正在打什么坏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