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艳停下了脚步,她脸色煞白,冷汗就下来了,没由来的恐惧把她钉在原地,她再迈不动半分。
但井中的声音还是从空气中穿了出来,杂乱无章,仔细一听又像在窃窃私语。
盯着深井,安何艳想不顾一切转身就逃,但她没办法动弹,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她觉得深井中的东西下一刻就会冒出来。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无法抑制地恐惧。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安何艳似乎看到有什么从井中冒了出来,是什么在注视着她。
“你是谁?”有人在后面叫她。
几乎同时,压制着她的那股力量瞬间消失,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安何艳胸口起伏,惊恐地喘气,冷汗低落,手指颤颤巍巍地抖动。
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剥离回了现实。
见她没有回头,后面的人又问了一遍。
安何艳缓缓冷静了下来,凯了凯冷汗,回过身。
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和所有青春的孩子一样稚嫩的脸庞。
但不同的是,他拄着拐杖。
应该也是庆和堂的伙计,但安何艳没见过他,少年疑惑地望着他,拄着拐杖,站在走廊上。
安何艳走到了走廊上,那股很想去井边看一看的冲动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是庆和堂的伙计吧?”安何艳稍稍打量了他一下,问。
“是,我叫应年。”说完,他又疑惑地看着她。
安何艳咧嘴一笑道:“安何艳。”
少年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安小姐吧,我听他们说起过你。”
这时看向她的眼神也起了变化,安何艳知道他听说的肯定是些不好的。
她的臭名已经远扬,倒也不在意在这孩子心里是什么印象。
“你的腿?”安何艳问。
“瘫了。”应年轻松地回答,没有负担。
他们那时候的练习非常苛刻,几乎三更天就要起来吊嗓子,然后就是扎基本功,练不好不仅要挨师傅板子,还要挨饿。
为了练习腿的直,还会把削尖的竹子绑在膝盖后,不让你弯腿,一弯就扎破膝盖窝。
他练习高脚架失误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腿就摔残废了。
那年他十三岁。
安何艳若有所思,没想到他年纪小小就落得残疾了。
“给我看看你的腿吧。”安何艳停下走路,看向他。
撑着拐杖的应年停了下来,似乎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知道安小姐蛮横无理,臭名昭著,但不知我是医生吧?”安何艳邪气歪歪道。
这他还真不知道安何艳是医生,伙计们也没和他说过,他听说的都是安小姐如何砸场子,如何把他们庆和堂的名角“掳走”,没听说过安小姐究竟是干什么的。
“那你是从英国留学学医回来?是打算回来这里开医院吗?”应年带着她走进屋里坐下,把拐杖放在一旁靠着。
“小孩子问那么多。”安何艳没回答他,在他面前蹲下来,卷起她左腿的裤腿。
两手分别托着他的小腿和脚踝,将他的腿轻轻前后来回晃动了一下,问他:“有没有感觉?”
应年摇摇头。
又在他的腿部几个地方按压了几下,根据他的反应安何艳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行了,改天我带了工具再来给你做针灸。”安何艳放下他的裤腿,站起了身。
“安小姐。”张应楼从屋外走了进来,看了看他们,奇怪她怎么会来这里,这里算是木楼比较偏的地方了。
“应楼哥。”应年向他打了声招呼,也没有起身,看样子是很熟稔,客套都不用。
“今天要出去走走吗,正好我要出去一趟。”将应年要的东西放下,张应楼就问他。
应年只是摇摇头,没有答应:“我腿不方便。”
张应楼也不勉强,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靠他自己从中走出来,硬靠外力来,只会适得其反。
“我也要出去,一道吧。”安何艳笑意盈盈看向他。
“改天我再来看你。”安何艳对应年打了个招呼,拽住张应楼就往外离开了。
“你不能出去,那怪物不知还在不在暗处等着你,你现在没有保镖在身旁,还是不要出去。”张应楼看着抓着他手臂的安何艳,默默道。
“现在不是白天么,那些怪物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出现,再说不是有你在吗?”她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就算有他在,他也没把握能对抗那样的怪物,张应楼心想。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一来她说的也没有错,那怪物应该是夜行生物。二来看她的样子,估计再不让她出去,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
就这样,他还是和她上街去了。
张应楼要买的东西是茶叶和烟草,就两样。
而安何艳要买的东西…………
“安小姐,你不能再买了。”张应楼左右手提满了袋子和盒子,眼看她又看中了一面手镜,开口阻止。
“怎么了,这点东西,张大名角就要破产了么?”安何艳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卷发,回头道。
安何艳是逃出的安府,自然不会带钱,所以一路都是张应楼付钱。
张应楼不是没钱,他这是没手。
“安小姐,你再买,你可就要自己拿了。”张应楼淡淡道,提了提手中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给她看。
“自己拿就自己拿。”安何艳没好气,把手镜放回了木架上,转身出了铺子。
虽然她是这么说,但接下来似乎是没打算买了,张应楼觉得她这会儿该回去了吧。
“小姐,进来看看吧,有什么喜欢的?”一老板模样的人笑呵呵地对经过门口的安何艳招呼。
这家店门口排了两排各式各样的花,正值春天,都开的红红火火,硬生生拉住了安何艳的步伐。
进去一股浓浓的花香就钻进了鼻孔,有百合的,有玫瑰的,有郁金香的,杂糅在一起,形成一股醇厚的香味。
“小姐,有看上的吗?”老板笑嘻嘻地跟在她身旁,这小姐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玫瑰可是德国出产的玫瑰。热情大方,坦坦荡荡的爱情。”老板见她望向的地方,马上就舌灿莲花,说着眼睛还瞄了瞄她和她身后的张应楼。
看他信手拈来的架势,估计无论哪一种花朵都能给他说成仙一样。
安何艳看向的方向是红得像血滴的玫瑰,九十九朵被捆扎在包装纸中,在店中盛开出一簇张扬的火焰。
老板一点也不意外她会看上这玫瑰,他在心里又琢磨了几下,盘算着怎么让这位看着似乎更有钱的千金小姐爽快地买下。
“这花我买了。”安何艳指了指,道。
“好咧,这就给你包……”老板高兴地应道,刚想去拿起玫瑰的手却一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