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你在庆和堂很久了吧。”安何艳问。楼道有些陈旧,两人行走间还会传出受压的吱吱声。
兰走在前面带路,听到安何艳的话,一边走一边侧身回头看了看她,微笑道:“很多年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和应楼哥他们一起在庆和堂学艺。”
“你们庆和堂好说也是大戏院子,你和张应楼也是名角儿,怎么住得这么低调?”安何艳问,目光一直在楼里的四周打量,和外面的感觉一样,杂乱又陈旧。
“应楼哥是角儿,那是对的,但要说我是个角,那就牵强。我如何能和应楼哥比。”兰笑笑,带着她从楼梯走到了走廊。
“虽然我们庆和堂是大戏院,赚得也比平常的戏院要多,但那些钱我们也没有乱花,都捐给孤儿院了。孤儿院那些孩子比我们需要这些钱。说起来我们也是个孤儿。”
兰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虽然安何艳大闹过庆和堂,但她也没有像柯生那样对她充满敌意。
“霍老爷子也真是能人。”安何艳冒出了一句莫名的话,听着像是赞赏。
“安小姐,就委屈你暂时住在这了。”兰打开房门,对她道。
安何艳用戴着手套的手摸了摸木桌子,从桌子的小小的凹陷处沾到了木灰。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但仍然有不可避免的木灰,那是因为木头腐烂的。
这栋古老的房子,也该有几十个年头了,不然这上好的木料也不会腐蚀成这样。
“不用了,我还是回家吧。”安何艳拍了拍手,把灰尘从手套上抖落,笑着,露出整齐干净的牙齿,“就不叨扰了。”
“应楼哥交代过安小姐出去的话,会有生命危险的。”兰稍愣一了下。
安何艳不以为意地朝她笑了笑,转身朝来时的走廊走去。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天井上的月亮朦胧地照射着院子,一排排的架子倒映出高大黑色的阴影。
突然一个黑影从院子的一段行走而来,稀薄的月光被高墙阻挡,黑影的整个身子大半部分都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安何艳没有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黑影慢慢地走来。
黑影走了出来,被阻挡的月光一下淋浴般倾下,照亮他的面容。
“安小姐,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出去。”平静冷淡的声音响起。
安何艳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话,打开了门。
吱嘎一声,木门被她打开了一半,外面的路面看的一清二楚,冷冷清清的月光照在夜晚的道路,没有任何路人在黑夜踽踽独行。
寂静的黑夜与道路,无声无息地透露出一种急迫的危险。
安何艳刚想起身出去,木门就猛地被关上了。
张应楼一手按着门扉,垂眼冷冷地俯视着她,道:“安小姐的生死我不关心,但不要把庆和堂带上。你从庆和堂出去死在路上,庆和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说完,张应楼就把门扉上的手放了下来。
“还请安小姐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了。”一句看似乎请求的话,他却是陈述地说出来,带着莫名的压迫。
“好。”
没想到安何艳倒是没有再坚持,不过这让张应楼省了很多麻烦。
安何艳转身之际又回头,道,“别忘了你是我的人,我始终是你的主子。”
就算你现在压迫得了我,以后也是得听我的话。
张应楼看着安何艳往木楼走去,月亮被漂浮的乌云压住,他半张脸被隐藏在了月光下。
饱满圆润的黄豆在锅中翻滚,刷刷地不停滚动,均匀的热力下颜色越发地深,香甜的气味也随着翻炒诱出。
一旁蒸架的盖子被掀开,透过白热的蒸汽,张应楼从渐渐透明的蒸汽中看见了走来的兰和安何艳。
将锅中的黄豆麻利地铲入一个碟子中,递给了走近的兰。
兰轻车熟路地接过,把碟子端向长桌。
安何艳随意在长桌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长桌上还坐了很多庆和堂的伙计,有几位年近六十分老人,还有一些十几岁的少年少女。
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个安小姐,全都用好奇而探究地目光打量着她,有些忌惮,但更多的是好奇。
安何艳从容地笑了一下,算是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张应楼最后来到饭桌,端上来了一盆冒着热气的地瓜。
“安小姐,你把手套摘了吧。”兰把一个地瓜放到安何艳的面前,发现她还戴着手套,提议道:“不然会弄脏你的手套的。”
安何艳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套摘了下来。
兰发现,安小姐好像整日都戴着手套,刚开始她还只是以为只是上流名媛的装扮,后来才意识到并不是。
因为她看到她入睡前才会把手套摘下,仿佛是在忌讳着什么。
究竟是什么需要她把手深深藏起来。
“师傅带着其他伙计去隔壁县城演出了,这几天庆和堂都是我们剩下的伙计上台。安小姐想看可以来前台看看。”兰道。
吃过早饭,庆和堂的伙计也都忙开了,各自分工。
庆和堂虽然人不多,但也是个有名气的戏院,每天都会有人来听戏的新老顾客,余下的伙计也都去前台忙活去了,只余安何艳一人在后院无所事事。
兰怕她无聊,便让她来前台看表演。
“张应楼他也上台吗?”安何艳问,觉得他是庆和堂的名角,肯定少不了他的戏。
然而并没有,兰道,“安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已经把我们庆和堂的名角买走了,应楼哥就是你私人的角,哪还能上台。”
安何艳侧头,她感觉兰的话语里透着别扭,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但她也没有在意什么,只点点头道:“是了,他已经卖给我了。”
兰表情仿佛有一丝裂缝,但又仿佛只是错觉,安何艳看过去,兰微笑着和她摆摆手,表示去工作了。
安何艳没有去前台听戏,虽然她也是个爱听戏的,但现在她还没有这个闲情雅致。
虽然听兰说张应楼不用上台,但早饭过后也没有再看到他。
无聊之下,她开始在后院四处闲逛,发现这栋木楼其实比想象中还要古老,甚至有的地方一尺高的门槛还保留着。
在木楼中兜兜转转,她发现了一口井,这口井和在大院的不同,是露天天的井,需要用绳索把桶放下去,然后提拉上来,这样取水。
井在一处小天井中,小巧幽深,好像几乎没有使用,不知怎的,她突然很想过去看一眼,明明知道一口井没什么好看的,但还是控制不住被吸引了过去。
刚开始没什么感觉,但随着她越走越近,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声音很杂,从前方的井传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