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吐真情海棠终去了
雪娘的泪水也流了下来,那刚才主持来叫静修师太相商的事情大概就是赵家小姐的事情了。那赵家小姐长得文雅秀气,真真的一个好女子,就这样出家了,岂不是……
宝琴擦去眼泪,又说,“雪娘,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雪娘也抹去泪水说,“好多了,谢谢你宝琴。”
宝琴看着雪娘,嘴张了张,像是有话想说,终了还是低下头,玩弄着手帕子,不再吭声。
雪娘想了想,问道,“宝琴,你有事吗?”
宝琴赶紧说,“没有没有。”
这时候,静仪师太进来了,俩人就赶紧住了声,拿起经书来。
听完经,回到厢房,雪娘坐在床上,傻呆呆的一动不动的,吓坏了芸儿,“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好半天,雪娘才说,“我想爹爹,想娘,想哥哥,我想回家。”
芸儿说,“我也想家了,小姐,要不,我们去和师太说说,回去几天。”
“雪娘。”门外宝琴喊了一声。
芸儿赶紧出去,把宝琴迎了进来。
宝琴家也是水月镇上大户人家,家业不止水月镇,都城也有些。宝琴祖父曾做过朝廷员外郎,后来因病还乡后也就没再出去过。宝琴父亲不喜读书做官,却格外喜欢做生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料理家里的一切了。只是有一个不好,就是,重男轻女,依照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家里的女子没有一个读书识字的,只做女红。宝琴父亲有好几个妻妾,儿子少,女儿多,所以,宝琴父亲不喜欢这些女儿们,只因宝琴的母亲是正妻,所以,才会得些宠爱。最近宝琴母亲身体抱恙,宝琴才来庵里为母亲祈福。
宝琴坐下后,雪娘说,“宝琴,找我,是不是有事?”
宝琴脸上顿时羞涩起来,轻声说道,“也,没有,什么事。”
三年前,宝琴父亲托媒人给宝琴提亲,那天,恰巧自己走到门口,听见了爹娘俩人的对话。
爹说,“王家托媒给他家小女儿宝琴提亲,看能否和天儿亲配?”
娘停顿了一下子,才说,“我不喜欢他家。”
爹笑了,说道,“是因为王老板妻妾太多?”
“是,这样的家庭,姐妹兄弟之间情感淡薄,再加上,那王老板重男轻女的思想,遵循什么古训: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宝琴不识字,以天儿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王家小姐。”
“所以说,我就没答应。”
一听爹没答应,娘也就笑了。
其实,宝琴除了没有文化,算得上是一个好女孩儿,不但容貌俊秀、贤淑雅静,更是心地善良,敬长辈,爱幼小,不因为有钱就看不起穷人,庵中上上下下都喜欢她。
见宝琴不好意思,雪娘知道她一定想问天赐哥哥的事情,因为有一回,听她漏了一句,说是见过天赐哥哥的。就是,以天赐哥哥的样貌学识,又有哪一个女孩儿家不喜欢呢?刘大夫的外甥女班玲大概就是其中一个。想到班班玲,雪娘心中又有些不悦,这些天,自己不在家,那班玲会不会去找哥哥呢?
“雪娘,你怎么啦?”
宝琴的话把雪娘的思绪拽了回来。
“雪娘,你刚才想什么呢?我叫了两声你才回应。”宝琴看着雪娘问道。
雪娘此时也有些羞涩,轻轻笑一笑,“想家了,我这么大,这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
宝琴听了,神情忧郁了,幽幽地说,“真羡慕你。”
雪娘也说,“我也羡慕你,有那么多的姐姐。”
宝琴怔了一下,随后凄凄一笑,不再说话。转眼看见书案上的琴,站起来,走过去,摸了摸,轻语道,“我这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生活。”
宝琴直到走也没有说她来找我有什么事情。看着离去的宝琴,雪娘也有些哀怨,都是宝琴,这个宝琴远没有《红楼梦》里面的宝琴活的幸运。
芸儿问,“小姐,要和师太说回家的事吗?”
雪娘沉吟了下,说,“不用了,什么时候回去,师太自会说的,我们安心呆着就是了。”
芸儿嘟囔了一声,“是。”
见芸儿的声音不爽利,雪娘嗔怒地说,“你这丫头,既然那么想回去,看来是不想呆在我身边了,那明个儿自己先回去吧,等爹娘来接我的时候,我就让爹娘把你嫁出去,省的你一天到晚心不安,神不静的。”
芸儿一听,赶紧跪下来,“小姐,芸儿错了,芸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说回家的事情了,小姐什么时候回去,芸儿就什么时候回去,求小姐千万别把芸儿嫁出去。”
雪娘脸子终究没有绷住,笑了起来。
见雪娘笑起来,芸儿才知道雪娘在开她玩笑,没等雪娘让她站起来,她就自己站了起来,嘟着嘴说道,“小姐又在耍弄芸儿,芸儿伤心死了,明明是小姐自己想家想回去的,芸儿不过是替小姐周详一下,反过来,倒被小姐训骂一顿。”
雪娘上前握住芸儿的手,拉她坐下来,说道,“傻芸儿,是你笨嘛,你怎么就不想想,小姐我平时是这样对你的嘛?我还伤心呢?跟你像姐妹一样处着,你到头来却听不出来我的心思,倒被你埋怨一番。”
芸儿嘟着嘴说,“芸儿哪儿笨了,是小姐你,刚才演的太像了嘛,芸儿还以为小姐真的生气了。”
雪娘笑了,“好啦好啦,小姐也向你认错,以后演的假一点,好让笨芸儿能够分辨的清楚一些。”
“小姐,又说芸儿笨呀。”
雪娘举起手来,赶紧说,“芸儿不笨,是小姐笨。”
俩人一起笑起来。
玩耍了一会子,雪娘又开始一天中的晚课了,先是弹琴,而后念经坐禅,其后就去庵中的藏经阁,浏览经书。从藏经阁出来后,已是晚霞垂挂天边,她仰头看了会儿,吩咐芸儿去厨房,说自己晚饭不吃了,要停食三顿,跟随静仪师太斋戒一日。
此时庵中大多数香客已经离去,个别的香客也已经去往餐厅等候晚饭了,雪娘一个人散着步,不知觉,来到静修禅房前。
雪娘想到那宛公子,不知道俩人是否见过面了。她走了几步上前,正要说话,听见里面有哭声。
细听之下,是静修师太的声音,雪娘惊怔了,怎么会?静修师太怎么会哭泣?雪娘的记忆中静修师太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就连微笑也是轻轻淡淡的,有,又似无一般,在她面前,你的心永远都是安静的,雪娘一直在羡慕静修这种神态和内心。
“婉儿,你一直都没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是怕姨娘去找他吗?”
“不会啦,已经过去了二十七年,再去找,毫无意义了,如今,孩子这么大了,看到他一表人才,性情稳妥内敛,姨娘也觉得当初留下他是对的。一个人,不能白来这世上,总要留下点什么。”
“婉儿,姨娘一直撑到现在,是因为当初答应你娘,我那苦命的姐姐照顾你,不然,也早走了。现在,姨娘老了,顾念不上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得空的时候,回去看看,没有谁规定出家人就不能回去见亲人的。婉玉她们也想你呢。”
“姨娘,婉儿知道了,至于孩子的事情,等到婉儿离世的时候,自会告诉他,让他认祖归宗。”
“那姨娘就放心了。”
雪娘知道偷听是不对的,但脚步就是不听话,挪不开,所以,直到房门打开,雪娘仍旧站在门前。
看见雪娘,静修一下子惊怔了,她不知道雪娘是否听见了她和姨娘的对话,多年来的云淡风轻此时荡然无存,紧张慌乱地问了一句,“雪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雪娘知道,不能让静修知道自己早已经来了,偷听已经是错了,若是再让她失去平静,就是错上加错了,于是,她稳住心神,轻轻一笑,说道,“雪儿刚来,不知道师太有客人,对不起,打扰您了。”
站在静修身后的一位老夫人,见了雪娘,眉眼尽是惊喜,不由地说,“真是个仙人儿,婉儿啊,这是哪家的姑娘啊?”
见雪娘没有惊慌,淡然自定,静修的心安稳下来,回答了姨娘,“这是水月镇上天波云家的小姐,叫雪娘。”
老夫人一听,更是喜出望外般的合不拢嘴,她走到雪娘跟前,伸出手,想拉雪娘的手,却又停住了,高兴地说,“都说天波云家的小姐那是天上的仙人儿,老身今天得见,真是福分那。姑娘,多大啦?”
雪娘俯身行了一礼,轻轻一笑,“十六岁了。”
老夫人回脸看了下静修,说,“婉儿,真是好孩子,若是能……”
“姨娘,该去用饭了,不然饭菜凉了。”
“好,先去吃饭。姑娘,一起去吧。”
“雪儿今儿跟着静仪师太斋戒呢。”
老夫人又高兴地说,“真是个好孩子,都说天波云家的小姐是个仙人儿,可没有谁知道更是个懂事得体的好孩子。不知道将来哪一家有福气了。那好,老身去了。得空,在来和姑娘说话。”
“老夫人走好。”
静修走过的时候,伸手在雪娘肩上握了下,眉眼又是那般清淡如风,雪娘知道自己做对了。
跟在她们身后出了静修的院子,雪娘再一次来到后院银杏树下,对着银杏树说,“雪娘错了,雪娘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雪娘会惩戒自己,从明天开始,雪娘抄写《金刚经》一直到雪娘离开水月庵。”
“小姐,小姐,”芸儿在找她了。
雪娘赶紧出了院子。
“小姐,你怎么又跑来这里了,这里风大,看着凉了。”
雪娘笑笑说,“没事。”
芸儿顿了顿,笑嘻嘻地说,“是来找银杏树说悄悄话了吧?”
雪娘伸手戳了下芸儿的头,嗔怒地说,“鬼丫头,什么也瞒不了你。”
芸儿哎呀了一声,就说,“等等小姐,我也去说一句。”说着就跑进去,对着银杏树,双手合十,念叨起来,“银杏树,芸儿也说说,芸儿想老爷夫人,还想俩位少爷,芸儿请求您,把芸儿的想念带给他们,也请您保佑老爷夫人少爷身体健康!”
见芸儿如此,雪娘笑了。芸儿出来后,雪娘悠悠自语道,“来到水月庵已经十天了,也不知道哥哥的病好了没有?”
芸儿就说,“一定好啦,少爷是练武的身子,吃几服药一准儿就好啦,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来接小姐回家呢。”
雪娘突然说了一句,“哥哥会想我吗?”
芸儿说,“会的,少爷就是不想别人,也会想小姐的。他为了小姐,什么都愿意做的。”
雪娘没说话。
芸儿却又哀叹了一声,雪娘怔了下,问道,“你怎么啦,好端端的,叹息什么?”
芸儿就说,“要是少爷是别家的少爷就好了。”
雪娘一听,生气地说,“死丫头,胡说什么?”
芸儿委屈地说,“芸儿的意思是,少爷这么好,若是别家的少爷,就能和小姐成亲了,这样,小姐就会幸福快乐了。”
芸儿的话又勾起了雪娘的心事,不由地情绪又黯淡下去了。芸儿说的没错,哥哥要是别家的少爷……可是,要是别家的少爷,自己又怎么能知道他好不好?看来,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给了你这一面,就不会有那一面。
云泰逸夫妇正在房中说话,小红在外面说,“老爷夫人,翡翠来了,说海棠阿姨回来了,想让老爷和夫人过去一下。”
夫妇俩互相对视了下,芙蓉说,“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先过去看看再说。”
直奔梦月厅。
进了梦月厅,下人们都站在外面,一个个神情哀切,屋里传出天赐的叫喊声,“娘姨,娘姨,你这是怎么啦?”
云泰逸和芙蓉疾步跨进去,到了床边,床上的海棠脸色苍白,双眼迷离,好似魂魄出窍,一副即将离世的样子。云泰逸赶紧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赶紧去叫刘大夫来。”
“已经去叫了。”
海棠摇摇头,虚弱地说,“谢谢老爷,不用啦。老爷夫人,我有话,对你们说。天儿,你出去一下。”
天赐抹着眼泪走了出去。
“对不起,原谅海棠不能起身行礼。”
芙蓉赶紧说,“孩子,快别这样说,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和老爷都会好好听的。”
海棠勉强笑了一笑,然后,缓了缓,说道,“云伯父,我是唐海,是唐敬华的女儿。”
芙蓉哭了。
云泰逸哀叹了声,说道,“果然是敬华兄的女儿。”
海棠一惊,“难道伯父早已经知道?”
云泰逸说,“先前只是觉得你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毕竟我只见过你一面,是你后来越来越像你的娘亲,我的心里才开始怀疑,但你不说,我想自有你的理由,所以也就不点破你,由你自己做决定。”
“怪不得我在府里像是半个主人的样子,没有人拿我当下人看。这么说,我爹娘出事,您也是知道的?”
云泰逸点点头。
“那,狮峰山上的西狼,是我丈夫这件事情您也知道了?”
芙蓉惊怔了,云泰逸多少有着如释重负的神情,轻微地笑了下,说,“也只是猜疑,不敢确定。”
“看来,伯父都知道的。谢谢伯父,海棠瞑目了。”然后海棠哭了,哭了有一会儿,然后停下来,又说,“我听说西狼还活着,就去找,后来,碰到了三寨主,他认出了我,我们俩人厮打了起来,我杀了他,他也打了我一枪,能熬到今天,就是为了回来告诉伯父这些事情。”
云泰逸这才傻了,“芙蓉,芙蓉,快看看,伤在哪里啦?快着点,来人,刘大夫怎么还没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