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他们几人在留青楼闹出了那么大的麻烦,徐春秋秉着既攘外又安内的大原则,一边忙不迭地命人逮住楚越人,一边陪笑着应付这群奉旨来查水表的官爷。
可楚越人是谁,他能乖乖叫人给他逮住吗?肯定不能。
一察觉到不对劲这厮就直接跑了。
一路跑回自己许久没回的家,关上门插上门栓,以为这样就能万事大吉,毕竟给徐春秋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太傅家里逮人。
“后来,还是我太天真。”楚越人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大大叹了一口气。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外面有人馋我身子,我不知道家里也有。”
他捻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一边咔嚓咔嚓地嚼,一边擦了擦眼角。
“我爹让下人给我送了一碗迷魂汤,我没看出来,喝了。
“然后再醒来,我已经穿上大红喜袍,被绑进洞房了。
“我只知道我老丈人有钱到能把我家债全还了,至于他是谁,我不知道;新娘是谁,我也不知道。”
“你没有看见她的脸?”徐春秋皱起眉,“哪有洞了房还不知道妻子长什么样的男人?”
“我跑了。”
“别人绑着你你都能跑得掉?”
“……当然。”
当然是用读心术强行唬了自家老管家和亲爹一把,不然怎么可能跑得掉。
“然后我就去皇宫找干妈做主去了,皇宫饭真白,小白妹妹真香。”楚越人一秒恢复平日嬉皮笑脸状态,“真是,要是再长大点就好了,阿亭真的越长越可爱了,得想个办法娶了她……”
“咔啦。”白鹿阴着脸抽出那把横刀。
“注意你那张嘴。”
“我说笑的,啊哈哈哈。”楚越人开始打哈哈。
虽然气氛一如既往地欢乐,但其他人还是看出了楚越人的不对劲。
这家伙虽然不正经又贪财,但极其重感情,特别是父母亲情。
他阿母死的早,父亲虽然是太傅,但赌瘾太重,家里总是入不敷出。
在同龄人还不知钱为何物时,楚越人已经走上了替父还债的不归路,楚越人既看不起父亲,又可怜他,想让他过上好日子。
白鹿听楚越人讲过,他每天一睁眼就看到债主在搬自己家的大件家具,而他父亲只是垂手立在一边。
别人扇他父亲耳光,他父亲只能忍着,带着卑微的笑,不停道歉。
他从来没有穿过什么新衣服,一件旧外袍从十二岁穿到十五。
他父亲甚至将他母亲的遗物抵押了,用那笔钱接着赌。
就算这样,他还是尽可能榨干了自己,去替父亲还那笔巨款。
这样的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自己父亲卖了。
真是……什么年代都有这种愚孝的人。
“……”楚越人这边听他们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一肚子难过,但脸上还是挂着笑,装出个无忧无虑来。
愚孝也罢,毕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是他的心已经凉透了,老头子真是太过分了,连商量都不带的就把他论斤卖了,还口口声声说“这都是为了你好”。
放他娘的屁。
“既然你无债一身轻了,就来谈谈你在留青楼闹的事儿吧。”徐春秋淡然开口,尖尖指甲轻点桌面,“放跑了咱们家小老板和李家二小姐,还让人进来搜楼,光那一天我就损失了两万两流水,你看?”
“额……”楚越人眼神游移,“今天天气不错。”
“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你就替我经营留青楼,小白…接管末影楼算了。”徐春秋托着下巴,语气认真,“我年纪大了,也该金盆洗手了……要是真能活着回去。”
他的表情可不像是开玩笑。
身为十年前那事件的幸存者,徐春秋恐怕最清楚安河郡里到底有什么。
……
“你想当女官?”皇后重复一遍她的话,用着质疑的口吻。
“是。”微霜点头。
“理由呢?”
“……额…”理由?她大可以向她姨母编出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毕竟她考虑了那么多,也只是出于私心。
但很显然,皇后什么都知道。此时那双眼睛也依旧盯着她,看穿她的一切想法,直透骨髓。
哦,该死。
微霜在大脑中飞快寻找着关于皇后的一切情报,这女人在那部小说中,也只是一个为了剧情需要而匆匆走过的角色。
放两句狠话,几句威胁,对主角们百般阻挠,竭力想要控制他人的人生。这就是母亲系反派的任务。
但现在不一样了。
皇后是她的亲人,从一开始就是最硬的后台,最好的帮手。
微霜可以确信,她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能在皇后的帮助下,快快乐乐和和美美的过上那么一生。
但是微霜并不想这样做。
“我不想作为一枚棋子而存在,我想当个下棋的人。”
她回答道。
“啊哈,”出人意料的是,皇后居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为了应付什么东西而露出的程式化的笑容,而是发自肺腑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整个书房上空都回荡着皇后的笑声。
“很好,真是太好了。霜儿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我跟我姐姐,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狂妄自大目无王法,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似的。”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在我们彻底失败之前。”
“殿下,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在孩子们面前提了。”正在底下两人诧异之时,李将军开口了,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
“也是。”皇后重挂起了平日的微笑,将刚刚的话题盖了过去,“霜儿大了,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好的,那今日就收拾收拾随我一起回宫吧,我也正想有人陪着下下棋说说话儿。”
“是……”微霜再拜。
“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宫里不必你自家。”
“这个我有心理准备。”
“那就好……还是想方设法给你那头发……唉,傻孩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剪了头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