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骂着骂着突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沉默,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如手中沙粒,摸得着,握不住。
打破这份静谧的是风恋尘强颜欢笑的哽咽,“林潇,你别骂我了,我是不是很懦弱无能?”
确实优柔寡断,确实懦弱无能,心心念念的那份情谊最终通通化作利刃刺伤自己,何止懦弱无能,简直愚蠢至极。
不可否认,他的眼眸里充满了失望与嫌弃,闭目故作深沉,“风里鲲鹏欺大鸟,雨中雏燕竞轻俊,这就是所谓的万物事态,就如一盘棋局,一场博弈,此最高境界,便是你手持棋子让敌方不知不觉落入你的陷阱之中,四时之运,相生而成,世事浮沉,千幻万变。”
这些话恋尘觉得他自己都听不懂,倒是振振有词的来教导她,实乃蠢的可爱。
须臾,果真听到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仰天长叹,“累死老子了,什么玩意,费尽心思的为你想出那么多陈词滥调,我真纯朴!”
她破涕为笑,忍不住开口,“你烦死了,哪家公子如你这般纨绔世俗,是不是想抢了我天下第一顽劣的称号?你真是太恶毒了。”
林脉语不以为意的翘着二郎腿惬意而坐。
他今日穿着緙丝红的立领窄袖对襟长衫,外披一件绣花且轻薄的烟罗,当冠而不冠非礼,因此他头戴网巾乌纱沿,玉冠高束发不乱。
他自诩风华绝代,此话当真一点都不假,而风恋尘说他妖孽容颜犹胜女子,此话也是有迹可寻。
再看他那整日摆手弄姿的风骚样子,她越想越觉得深深无力。
她家林潇如此多娇,不知将来会被哪颗白菜给拱了去。
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倾国羞月,这身段怎么瞧怎么婀娜多姿,妥妥的弱受担当。
风恋尘兀自脑补了这么多,不禁痴痴的露出蜜汁微笑,“小林子,都是姐们,有啥不好意思的,方才我说你娘们样那是在夸你,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上哪里有一点男人味。”
林潇差异的琢磨此话,越想越不对,他还未到弱冠之年,三千青丝还飘于脑后,随风而漾出浅浅空气波浪。
此时托腮沉思,墨发好巧不巧的斜坠在侧颈之上,发梢轻轻抚摸恋尘的手心,痒痒的极为舒适。
良久听他嗤笑一声,“臭丫头,你懂什么是男人味吗,那是刚猛坚毅中不失柔情蜜意,果断决绝中不失风度礼仪,风流潇洒中不失沉稳大气,足智多谋中不失惊才风逸,英姿飒爽中不失清新俊逸。”
林脉语陈列出一堆属于男人的刚毅,听的恋尘云里雾里。
他见此情形,蓦地从木榻之上弹跳而起,拔地三尺,模样滑稽而不自知。
斜入两鬓的剑眉高高挑起,眉飞色舞的拍着胸脯口出狂言,“你若不知,看我即可,小爷我就是那千万人之中唯一一个集所有男人味于一身的奇男子。”
他那自信狂妄的话音刚刚落尘,只听木榻之上的女子隐在纱幔之后干呕不停,用沉默倾诉着无声的嫌弃。
风恋尘被恶心的有些想死,这林脉语不愧是传说中的“谁见谁愁”,只得感叹生命诚可贵啊。
不行,这哥们太欠揍,若不是她身负重伤单腿未愈,今日早就把那贱人拍死了。
凤目流转,计从心生。
我身负重伤不能过去打你,不代表你不能前来被我打。
当林脉语再次见她抬眸之时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鹅黄衣衫女子披头散发,几缕青丝被牗窗后的冷风吹拂而落,木榻前的纱幔如烟似雾的遮挡住了她的容颜。
好似躺在寒风中的一支红梅,傲骨中带着一丝不经意间的柔弱,又好似穿越万里黄沙的风过,轻吟着雪花秘扇的沉默。
她扭捏着柔荑轻声娇嗔,“讨厌了啦,人家才不要酱紫听二哥哥拐弯抹角的赞赏自己呢,伦家说的是男人味哦,你靠过来让伦家闻一闻嘛。”
甜腻瘆人的声音,千回百转的腔调,好娇柔好造作,莫非他又做了什么事惹怒她了?
思量到此,吓得林潇扑通跪地,双手作揖,“恋恋,有话好好说,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别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