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很开心,像只花蝴蝶在郑家融的办公桌旁边飞来飞去。
“看到你的朋友圈了,人家的婚礼你这么出风头,合适吗?”郑家融笑道,听说曾青砾搭今早的飞机已经走了,她觉得自己笑起来,脸上的肉都不再紧绷了。
“小姐姐,别人的婚礼就是用来出自己的风头的,好吗!”
“哈哈”家融吐吐舌头。
“你看到我朋友圈里的许竞轲了吗?”
“没有啊。”
“仔细看……”
“确实没有。”
“这个脚是他的。”雪莉幽幽地说。
“还半个脚,干嘛不把整个人晒出来?”
“我不要……”雪莉娇羞地眨巴着眼。
“哟,许总可把你整个儿地晒出来了。”郑家融指着手机上许竞轲的朋友圈,许竞轲晒了与雪莉的合影,娇小的雪莉只到他腋下,阳光下、花海中,两人的笑容格外灿烂。
雪莉将手机捧在掌心,看了很久,起初令每一根血管都膨胀起来的兴奋却渐渐消退了,小脸难掩一种憔悴。
“怎么啦,人家晒你还不高兴?”
“高兴,也不高兴……哎呀,小姐姐,你不懂男人的心。”
郑家融语塞。
此时,销售部的年轻女员工詹海苹驾驶着许竞轲的黑色跑车神气十足地停在了公司门口,小妮子甩动着车钥匙,扭动着曲线分明的身体,直扑许竞轲办公室。
但是,詹海苹巨high的心情被许竞轲的秘书周虑仙泼了一桶冰水。
“许总不在,把钥匙给我好了。”
詹海苹:“周秘书,我可不可以亲手还给许总,亲口说一声谢谢。”
秦虑仙没好气地说:“不用。许总是在朋友圈看到你的生日心愿,特意让我把车借给你一天,现在时辰已到,你该干嘛干嘛去。”
詹海苹还要纠缠,周虑仙一把夺过了钥匙,冷笑道:“许总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该惦记的。”
“唉!”看到这一幕,雪莉感叹道:“许总人太好了,我从未见过这么绅士的男人,你知道吗,昨天婚礼,他帮我去拿吃的,还拿了两次,空调太冷,他又把外套给我,晚上还叫司机送我回家。有一瞬间,我都以为我是他的……怎么办,中毒了,中毒了。”
郑家融默默捧起茶杯,许竞轲对所有人都好,尤其是……自己。她回头看看前台,一年前那是她的位子,当时,她的处境多么水深火热,多么孤立无援,像一个挂在悬崖边的摇摇欲坠的人,是许竞轲把她拉了上来。如果没有许竞轲,现在的自己又会身在何方呢。
然后,她又想起那天晚上,许竞轲双眼布满血丝,请求她返回会场,自己居然没有一丝一毫体谅他的心情,千方百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许竞轲真的不是会强求下属的老板,一般你婉拒,他必知你有难处,但那晚他开了几次口,必是他遭遇了更大的难处。为了一个多年前的男人,自己居然这么怂,这么无耻,她深感失悔,心砰砰直跳,渴望向许竞轲倒一个歉。
这时,行政部主任朱煜将一份文件递给郑家融,随口问道:“前天晚上怎么临阵脱逃了?”
“我有什么好逃的?”郑家融笑得很自然。
“R小组集体授奖,你作为R小组唯一的女性,这种场合以你的个性,怎么会一声不响地走了?你怎么舍得走?”朱煜盯着她的眼睛,脸上有笑,其实口气并不友善。
一年前,郑家融和朱煜闹得很凶,许竞轲来了,多次调停,两个人也能很好的配合,不过朱煜骨子里还是看不惯她的。
“我想会场上有一只老虎吧。”朱煜道。
“老虎?”
“一只其他人看不见但是郑家融小姐可以看见的老虎。”朱煜狡黠地一笑。
一直到下班,许竞轲也没来公司,郑家融又坐了一会,拎着包,刚出了公司,看见许竞轲的车径直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他来了呵,她的心一跳,犹豫了片刻,她折了回去。
许竞轲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光洁的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珠,看了一圈空荡荡的办公区,失望地喃喃自语:“还是晚了。”
突然,郑家融轻轻走了进来,掉进了他的眼眶里,他觉得四周一下子充实起来。
“前天,我很抱歉。”她站得老远说,说完后她难堪地觉得这不是道歉该有的距离,她真是永远也学不会道歉啊。
“也不带个精致到不忍心下嘴的自制小蛋糕,不然店里买个Low一点的也成啊。”他故意一本正经地说。
她打量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煮个面给我吃吧,就是R小组加班时,你弄过的那个面。”
她扔下包,钻进公司的小厨房里,找到了大蒜、西红柿、鸡蛋、面条、一把香芹和一块豆腐以及一个苹果。她认真嗅了每样食材,确保没有坏掉。
她先把鸡蛋煎了一下,蛋煎得极漂亮,像两朵艳而不俗的花,她甚至颠了一下锅,然后将杂七杂八的食材扔进了锅里,那气场足以媲美世界顶级名厨。
然后,她迅疾地闪过朱煜在自己的电脑上装的监控,“偷”了他的番茄酱以及另两个同事的糖和鸡精,还有张雪莉的仙人掌。
“仙人掌也可以吃吗?”他惊喜地问。
她点点头,做饭时她非常严肃甚至严厉,像一个将忙碌的弦绷到极点的母亲,而他则像调皮的小男孩在等待食物时流露出恰切的乖巧。
她耐心地等最后一点汤汁收干,扯着嗓子喊道:“盛出来,快点。”
他听话地扑了上去。
等她将桌子擦拭干净,却发现他已经抱着盆子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许总,你还是有张桌子的。”
“是吗……这个面就得坐在地上吃。”
老板都坐了,她只好也坐下来,感觉软软的,原来他已经将外套脱下垫在她的身下。
她很想谈谈这一个月的事,这两天她逐渐恢复了理性,迟钝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且运转得比过去还快,她甚至能听到机器零件飞速转动的响声,但并不是和谐的,她辨识出一丝杂音,虽是一过性的,但却令她警觉,是啊,她分明预感到了什么,虽然一时讲不清,但如果像往常一样,与许竞轲毫无顾忌地畅谈,一定会谈到那个疑点,那个要害。
但问题是,这一谈,必是绕不过一个人。
她矛盾之极,迫切地想谈,又真切地害怕,害怕再次触碰心中的那道伤疤,曾经她用了多少努力才让它不再流血。
她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面,不觉嘴角沾上了不少番茄汁,他看着她,忍住笑,拿起纸巾递给他,但她没有反应,他索性帮她擦了擦嘴角,他的动作很轻柔,很自然,她知道他们其实已经熟到做这些事无关紧要的程度,但是她的脸突然烧了起来,心也蹦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许竞轲,还是曾青砾。
许竞轲开始收拾厨房,她坐在一旁玩手机。
“放个音乐。”他请求。
她坏坏地放了一个鞭炮声,把他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耳朵。她又放了一段恐怖电影的音乐,他装作生气地斜睨着她。
“果然不罚你是不行的。”
“许总要怎么罚我?”
“等着瞧吧。”
“好吧,我好好放一个。”
她放了自己最喜欢的巴赫的曲子。他扬了扬眉毛,表示喜欢。
音乐声中,她不由得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甚至有些“放肆”地看他。剪着寸头的他清爽俊朗,颀长的身材如青翠的竹,白T恤恰好地包住他的胸,他锻炼很多,却不显得肌肉夸张,卷起的牛仔裤脚露出骨结分明的足踝,真是无一处不帅气的男人……
她太能理解张雪莉等女孩子们因何为他疯狂,单单外表就帅不可言,还没有算上他的人品、才华、他的善、他的勇气。如果没经历过曾青砾这一役,她一定挡不住许竞轲的魅力。
她的目光落在竞轲的左耳上,这是一只白皙漂亮的耳朵,耳廓清晰,耳窝深邃,有一点轻微的招风,显得聪明而可爱。耳垂上嵌着一枚圆型金属耳钉。她想起了雪莉告诉她的关于公司女员工对这枚耳钉的集体议论:
“是他女朋友送他的吧。”
“他有女朋友了吗?”
“你当然希望他没有,哈哈!”
“听说总部的董事们介绍了好多财团的女儿给他,许总都没有见,那肯定是有女朋友了。这个耳钉怕就是信物吧,戴在他身上怎么这样好看。”
“他女朋友是谁啊,谁去问问哈。”
“还问?一定不是你我她这等凡尘俗女。”
“如果想知道耳钉的故事,大家可以让一个人去问。”
“谁呀。”
“R小组的郑家融呀。”
“我叫过家融去问,她说她不想知道。”张雪莉说。
“家融骗人吧。”
“不是,家融是对帅哥天然有免疫力。”
“我可以作保,家融当真视帅哥如粪土。”
“那更要让家融去问,她绝不会问着问着,就犯了花痴。”
“所以,家融你给问问呗,全体姐姐妹妹求你了。”
家融盯了耳钉一会,始终觉得开不了口,她不愿意触碰到别人的隐私,如果这枚耳钉确有秘密的话,那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万一雪莉某天知道了,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她,她一定会捂着双耳迅疾跳将开去……她宁愿永远只识得一个工作中的许竞轲,永远,够了,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