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厄心里一惊,忽然止住步子,把目光向上投去,见那草窝似个鸟巢,里面坐着一个身着灰色烂袍的和尚,双目紧闭,盘膝而坐,似在念经,却又似在睡觉。
游目四顾一番之后,见周遭没有半个人影,释厄才确定这老和尚是在与自己说话。
“你方才念的是《般若波若蜜心经》?”释厄问道。
“阿弥陀佛,居士竟能听出此经?”树上传来声音。
“我几乎每天都念。”
“那居士当真是老衲的有缘人。”
“有缘人?”释厄有些错愕,左看看,右看看,这山上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乌巢乌巢,难道就是这鸟巢,“你......你是乌巢禅师么?”
“阿弥陀佛,正是老衲。”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不是有缘人,反而是敌人。”
“老衲命中注定,今日会碰见一个有缘人,是友人,还是敌人,当真难以预料啊!”草窝上的乌巢禅师呵呵一笑,又说道:“不过咱们初次见面,怎么就成敌人了?”
释厄见乌巢禅师一动不动的样子,也不张眼看他,也不下来相见,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高冷模样,着实令人讨厌。
“老和尚,你可是‘黑孔雀’的人?”释厄问道。
“是。怎么居士也是同道中人吗?”乌巢禅师说道。
“呸!你即是‘黑孔雀’的人,那咱们便绝不可能是友人!”释厄决绝道。
“话别说这么早!”
“什么早不早的,‘黑孔雀’可与我有深仇大恨!”
“老衲问你,你前来此地,所为何事?”乌巢禅师问道。
“我听说你是‘黑孔雀’四大长老之一,便想来寻你一寻,可我万没想到你藏得这么隐蔽,我没寻到你,你却先发现了我,算我倒霉!”释厄说到此处心中一沉,他先前见过四大长老中的两个——蓝衣书生和鬼脸刀客,二人的神通可都远在自己之上,既然同为四大长老,那一旦打起来,这乌巢禅师必能轻易要了自己的命。
“你是倒霉,可我却走运了!”乌巢禅师神神秘秘地说道。
“是!你杀了我,替你们‘黑孔雀’除掉一个敌人,当真是走运!”释厄说道,带着些许的不甘心。
“哈哈哈......”乌巢禅师一阵沧桑的朗笑,“非也!非也!”
“非什么也,你这老和尚到底想说什么?”
“且别着急,听我一五一十告知于你,我平生倾心修炼的一门神功名为‘浮屠神凤功’。当初太上老君替我占过一卦,说修炼到一万年时会有一次大劫。我自恃修炼神功有成,本来没把老君的话当回事,谁知今时今日,我修炼神功整整一万年,竟意外进入了涅槃重生之关键境地,我此时一动不能动,若是有什么敌人或仇家来了,必死无疑。”
“原来如此。”释厄点了点头,把木剑抽了出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坦诚相告,看来今日死的不是我,而是你了。”
“你这小子,趁人之危,可非英雄所为!”乌巢禅师说道。
“我宁愿不做英雄,也要趁此机会把事情问个清楚。”
“你想问什么?”
“关于‘黑孔雀’的一切。”
“哈哈哈......”话说到此处,乌巢禅师却忽然大笑起来,“小子,老衲告诉你罢!老衲平生最硬的便是骨头,最多的便是骨气,你即便杀了老衲,老衲也不会告诉你关于‘黑孔雀’的一丁半点!”
释厄闻言,“噌”一声跳到树上,一脚踩着在那草窝,一手将木剑向前一挺,剑尖抵在乌巢禅师短短的脖子上。
“你不说,这就叫你死!”
乌巢禅师巍峨不动,眼皮颤都不颤一下,淡淡说道:“小子,你想要老衲的命,不必动刀动枪,此时你只要在老衲脑门上拍一掌,老衲便必死无疑。”
“你当真死也不说?”
“不说不说,死也不说!”
释厄禁不住“嗤”一声暗笑,觉得眼前这和尚看上去虽然十分老迈,说话倒像个孩子。
他把剑向上一擎,跟着向下一劈,剑身“呼”一声下落,老和尚却木头一般一动不动,亦不求饶。
剑刃正停在乌巢禅师那光溜溜的脑门之前,没有劈下去。
趁人之危,非英雄所为!况且即便劈下去,也不会得到线索。
释厄把剑收了,转身要走。
“你不杀老衲了吗?”
“我的目的在于追查‘黑孔雀’,不在于杀你,你既死也不说,我即便杀了你,也达不到我的目的。”
“等等,小子!”乌巢忽然笑吟吟说道,“方才的故事我只讲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
“什么另外一半?”释厄止住了步子,回头问道。
“老君说过,待我修炼到一万年的时候,会碰到一个敌人,前来劫我。”
“你放心罢!我不会劫你了。”
“非也!你听老衲把话说完。除了敌人,老衲还会碰上一个友人,这友人是来帮老衲渡劫的。”乌巢禅师说到此处,周身上下虽然没动,眼皮却忽然跳了一下,“小子,你既不杀我,说明你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的友人。”
“哈哈!即便我不是你的敌人,也绝不可能是你的友人!我不杀你,是因为你骨头硬,死也不说我想知道的事情。”
“死不说,活着便说。”
“咦?”释厄眼睛一瞪,急忙两步靠近了那草窝,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乌巢那一张沧桑的老脸,“如此说来,你愿意如实相告?”
“老衲只能把所知道的告诉你,对于‘黑孔雀’,老衲知道的也十分有限。”
“好!好!那你快说。”
“阿弥陀佛,小子,你愿意做老衲的友人么?”
“愿意!”释厄十分坚定地说道。
“好,既然你是老衲的友人,那说明老衲的敌人还没到。你要帮老衲渡劫,老衲才会告诉你。”
“渡劫?什么意思?”
“就是帮我除掉那个还未到来的敌人!”
释厄抬眼看了看周遭环境,这里十分隐蔽,人迹罕至,哪来什么敌人!心想八成是这老和尚蒙骗自己,然而心念一转,忽然想到那蓝衣书生叫那黑衣和尚来找乌巢禅师,叫他务必去东海围困四海龙王,后面的话,他便没有听清楚。不过从那书生的语气来判断,他对乌巢禅师,似乎并不太友好。
难道说,后面的话便是对乌巢禅师不利的话?那和尚便是他的敌人?
释厄踌躇半晌,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为情,对乌巢禅师说道:“实不相瞒,即便我有心替你除掉敌人,怕是也没有这个本事。”
他清楚记得,那蓝衣书生管那黑衣和尚叫“悟真”,而他之前打不过的那个三翎智身的和尚叫做“悟尘”,单从名字来判断,他们似乎是师兄弟,想必法力也不相上下。说不准,悟真比悟尘还厉害几分呢。
“以我的本领,怕不是人家的对手!”
“咦?”乌巢禅师吃了一惊,“这倒奇怪了,人还没来,你怎么知道打不过他?”
“我先前在大雪山碰到几个‘黑孔雀’的人,其中一个黑衣和尚要来找你,想必你说的敌人就是他。”
“原来如此,看来是‘悟’字辈的那三个小和尚。”
“应当不错,我之前与那个悟尘交过手,他有两团黑光,厉害无比,我却不是敌手。”
“你既会念《心经》,又怎会敌不过他?”
“这有什么联系?”
“你不知道?《心经》虽是经文,实则也是一门佛法神通之口诀,你遇到的那个悟尘所使的黑光叫做‘黑孔雀大法’,实则也是脱胎于《心经》的一门魔法。”
“有这样的事?”释厄有些吃惊,诵读《心经》许久,只是心中获得了更多的宁静,可从没感到什么法力。
“看来你只懂念经,却没有学过其妙用。”乌巢有些失望地说道,“你先凝神静气,把《心经》默念一遍。”
释厄“嗯”了一声,口中喃喃把《心经》念了一遍,“我念完了!”
“是否心中平静?”
“是。”释厄应道。
“好,你如今的状态便是‘平静者’之状态,是施展佛法的最佳状态!接下来,你照老衲说的做。”
“好,你说吧。”
“右手前臂上举于胸前,与身体略成平行,手指自然向上舒展,手心向外。”
释厄照着乌巢禅师所说,手放胸前,作出一个佛印姿态,“我做好了!”
“嗯。你记住了这个动作!众生心安,无所畏怖,这个手势为‘施无畏印’!你再把左手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