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也替两人分移了注意力,壮了些走夜路胆子。
戌时半刻,夜色说暗就暗,先前还瞧得见天边亮着光,转眼就黑了下来。
整条街上,偶尔有人提着灯笼走过,都能把陆笙离吓一跳。
“小姐,以前也没发现你胆子这般小啊。”杜鹃也是怕的,但看见陆笙离草木皆兵的样子,反倒没那么怕了,“别怕,这朱雀街治安一向好,一会我们到前头马家车夫那租辆马车,送我们回去就是。”
陆笙离点头,手心里直冒汗,紧紧的抓着杜鹃的袖子。
其实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夜里出门,平日里都在院里,看看书弄弄菜园子,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能出门溜达,趁着“赶春”节,才能出来走走,没想到,短短一天,就经历了这么多。
真是充实而又刺激的一天。
可这充实和刺激的一天还没有结束。
两人雇到马车,正往家里赶去,没想到,却在半路遇上了险事。
离开朱雀街,转向小巷时,马车被生生逼停,蒙面黑衣人直接把车夫打晕在地,解缰绳想抢夺马匹。
杜鹃掀开车帘,想看看马车为何突然停了下来,转眼,却被一柄泛着银光的匕首,扼住了喉咙。她哪见过这种世面,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
“你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那就怪不得我了。”黑衣人一个跨步就钻进了马车,这两人看到了他,过后定会同追他的人泄露他的行踪,再者,他现在伤重,骑马也不见得能跑多远,倒不如使一招金蝉脱壳之计。
黑衣人进了马车,上下打量了马车里的构造,确定马车里无处可藏后,又把主意打向了别处。
这时,杜鹃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死死抱住黑衣人握着匕首悬停在她颈前的那只手,冲陆笙离大喊:“小姐,快跑!小姐!”声泪俱下,悲怆欲绝。
陆笙离一动不动,紧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冷笑:“呵,还是个忠仆。”又对陆笙离说:“不是让你跑吗?怎么不跑?”
“跑得掉吗?”陆笙离也冷笑,“再说,事情还没到这般艰险的地步,这回去的路漆黑又远的,我也懒得跑。”
黑衣人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个女子会做这般回答,目光中明显带有好奇、打探之色。
杜鹃却急了:“小姐,都这时候了,你就不要任性了,只要你能活着,杜鹃...就是死,也死而无憾,快...快走啊!”
杜鹃的哭声太过引人注目,黑衣人伸出右手,准备一个手刀把她打晕过去。
被陆笙离大声制止:“住手!”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堪堪的把手风停住,蒙面看不清楚脸,倒是见他挑了挑眉:“怎么,你不仅不跑路,还想从我手上救人,与我比一比功夫?”
陆笙离用眼神示意杜鹃冷静些,不要再喊叫,然后坐回了原位,气定神闲的开口:“这位...”陆笙离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想了会冒出两个字,“好汉。”
黑衣人又挑眉。
“想必好汉现下面临着一个严峻的形势,稍有不慎,就会危及生命。至于各种缘由,我半个字都不想知道,至于忠奸善恶,我一个弱女子现下也顾不得这么多。”
陆笙离看了眼黑衣人,微笑:“好汉突然出现,打晕了车夫,是为了抢马,挟持我婢女,是怕暴露身份?还是好汉清楚自己就算骑马也走不了太远。”指了指黑衣人的腿部,就算黑衣服不显血色,但黑衣人上车时,陆笙离就观察到有血迹蹭到了马车上。“伤口不浅,不包扎下?”
黑衣人放开人质,跳下马车,剥了马夫的衣服换上,又把脸抹黑,夜里本也不怎么看得清样子。
陆笙离本想撩起窗布继续说,看到他在脱衣服,吓得又坐了回去。
顷刻,黑衣人换完衣服,掀开车帘:“你最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陆笙离也察觉了路面的动静,想来,追他的人愈来愈近。
“那我长话短说,你并非穷凶极恶的滥杀之人,否则,在杜鹃探出头去的时候,不出弹指间,她就会失了性命,你挟持她,不过是想要借我们之手,蒙混过关。”陆笙离说。“既然如此,交易就形成了。”
“交易?”黑衣人不屑,“我完全可以把你们都杀了,然后扮做车夫,继续赶路。”
陆笙离笑:“现在已临近亥时,马上宵禁,你被人盘问时如何回答去处,再者说,你这腿伤,若是无人替你分散注意力,能瞒过谁?”
“交易。”陆笙离重复。
黑衣人蒙面下的脸色铁青,不情愿的哼了一声:“说。”
“一会若有人上来盘问,我们都会照实回答。”
“什么?!”黑衣人怒。
“你现在扮作车夫模样,自然是个车夫,而这辆马车不过是我们租借来的,马夫姓甚名谁都不知,更别说有交情了。”
想要隐秘虚假,就必须绝对的真实,真实到自己都认为那才是真的。
陆笙离接着说:“有一说一,至于你蒙面打晕挟持人的事,我们全然不知,没有发生过此事,你姓牛,是车驿的车夫,戌时半点左右从朱雀街出发,要去...”她犹豫了会,“要去水轩坊,你现在就是这名牛姓车夫,旁的我们一概不知。”
黑衣人不置可否:“你倒是有够精明,袖子一甩两不沾,就算日后事发,也没人能牵连到你的头上。”说完,握起缰绳,“驾”的一声,让马车上了路。
陆笙离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哪有什么万物一失,还望好汉藏起自己的马脚,不要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意思。”黑衣人笑,“不过才饶了你们的命,这就撑起气势来了。”
突然,马车一停,黑衣人掀帘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陆笙离口里喂了什么。
“你干什么?!”陆笙离惊喊。
黑衣人回头:“以往经历告诉我,没有相挟之物,而相信别人只言片语的,只有不要命的傻子。”
陆笙离气的直咬牙,杜鹃扑过来抱住她:“小姐!”。
“放心吧,待我脱险后,第一时间就把解药给你。”黑衣人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马车又开始一颠一颠的往前走,身后传来的动静越来越清晰,步步逼近。
杜鹃整个人都慌了神,手心脑门不停的出汗,浑身都在发抖,陆笙离抱住她,用手帕把额头上的汗都擦拭了:“别慌,一会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不要直视他们,只管静静的坐着就好,不要开口,也不要抖,记得你说过,我以前教过你背千字文,现在,还记得吗?”
杜鹃缓缓点头。
“很好,一会你就在心里默背千字文,把耳朵堵住,什么都不要听,不要看。”陆笙离嘱咐道。
“小姐。”杜鹃握紧陆笙离的手,“你...可不能有什么事啊。”
陆笙离对她笑:“相信我,我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