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荆轲凄凄上路之时,远在天边的秦国,一处豪宅内,一个中年之男,亦是孤独地立在宽广的庭院之中。
“五年了,国尉公,你每天夜里就这么愁眉苦脸地看着夜空。外面风凉,要注意身体啊。”随从巫及拿着披风,从屋内走出,给尉缭披上。
这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他知道手下巫及是好心,也不厌恶,微微回头,对着他淡笑过,“你且先退下,稍后有事唤你。”
巫及微微欠身,倒步退去。
尉缭又抬头望起了夜空。
今晚夜色不错,明月悬于苍穹之上,满空星斗争相闪烁耀眼的光芒,这是一幅醉人的夜色。然而庭院空空,独有尉缭一人,没有佳人作陪,徒是明月浩瀚,又何来夜色可赏。
尉缭无心风月之雅,只是紧锁眉头,望着星空愣愣出神。
此尉缭便是荆轲口中的魏大哥,他入秦多年,成果丰硕,已被秦王钦定为国尉公,掌管秦国军队。此等阶为武职中数一数二的级别,就连自身配备人员就已上千人。
荆轲的星宿越来越暗了!
紧挨边上的秦王星却出现了异常的光亮。
十年了......
这么快就十年了,是该兑现自己的承若了。
尉缭回了头,低声唤起巫及。
听着呼声,巫及快步走出。
“就这几天,你让手人全员出去打听打听,如果有任何他国人来秦,探清面貌,速来报我。”尉缭紧锁眉头,低沉地说。
巫及领命退去......
天色渐明,尉缭忧心烦恼,一宿未眠。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便是自行出门,希望可以庆幸遇到荆轲,直接拦进府上,省去诸多麻烦。
就这样漫步目的地走着逛着,他突然愣住了。在他不远处,走着疲惫的两个身影,他看出其中一人就是上官蓉。
“上官蓉?”尉缭惊呼。
上官蓉听着呼声,迷茫地抬头,一张熟悉的脸印入眼帘,身体微微一怔,她的眼圈顿时红了。
这么多年了,不是找荆轲就是找尉缭,她好累好累。只是这么多辛苦得到了回报,她终于找到了尉缭。
笑容带着泪花戚戚绽开,看着尉缭匆忙走进,噗地一下就跪了下去。
“救救荆轲。”上官蓉戚戚言语。
一见面就是这等情形,尉缭愕然,心中亦是冒起无名之火。
他认为被小瞧了,忠义之情在他尉缭心中岂是市井势力之徒可比。更何况此人是自己同门,跪天跪地跪师门,哪有跪兄弟之说。
又见着上官蓉那一脸黯淡,满身憔悴,尉缭心中又起怜爱。
荆轲宿命之难,他怎能不明。
“我知道我知道,你起来起来......”尉缭急忙扶起上官蓉。
“荆轲危险了。”上官蓉慌张地说。
“我出来就是为了找荆轲的,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尉缭微微笑过,继续说着,“你们随我回府,一切事情后面再说。”
..........
...
回到府上,尉缭激动地叫着手下,又是安排下榻,又是催促餐点,又是要备茶,一大堆的要求,弄得巫及莫名其妙了。
这么多年了,巫及何曾见过国尉公如此慌张过,更别说还带女人回来,而且一回来还是两个。
见得一手下微微捅过其胸口,对他微笑示意,他这才畅然笑开,低声说:“这是我们府上有女主人了?”
手下点头,悄悄暗中观察两人,低声说道:“我就说国尉公好奇怪,这么多年不娶妻,原来是等这般女子。”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干活啊。”巫及脸色一拉,猛然训起手下。
手下一个缩脖,赶紧乐呵呵地去忙活了。
话声不大,但还是传入了他们三人的耳朵,尉缭看着上官蓉,尴尬地说:“这......这下人说话,不经脑袋,上官蓉你别介意啊。”
上官蓉与宛若亦是脸色微微一红,淡淡一笑。
“一路风尘,看你们也累坏了,我们进屋说吧。”尉缭说。
来到厅堂,下人奉上香茶,尉缭屏退左右,这才看着宛诺,问起上官蓉,“这位是?”
“她叫宛诺,是我姐妹,也是荆轲的朋友。”上官蓉帮忙介绍。
宛诺微微颔首淡笑,示以敬礼。
上官蓉此时心急如焚,又忙再问起,“魏大哥,你知道荆轲出事了吗,你随我去救荆轲可以吗?”
“我知道荆轲说的十年命数期限快到了,所以我这不是一直在守着吗?”尉缭淡笑着说。
“守着?”上官蓉迷糊了下,顿时明白,惊讶起。
从她们两人进入大门,就惊讶尉缭这豪宅,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几年时间,就弄得这样风生水起,连下人也是一群一群来来往往,不见消停。
这尉大哥现在到底做什么?
“魏大哥,你现在是?”上官蓉问。
“我现在是秦国国尉。”尉缭淡淡地说。
“国尉?”上官蓉不明。
“国尉就是秦国内最大的武官。”宛诺边上帮忙解释。
“这.........”上官蓉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这荆轲要刺秦王,而自己要求的人变成了秦王的最高武官,这下如何是好?
上官蓉一下没了主张。
尉缭看着慌神的上官蓉,微微笑道,“上官蓉你不用多心,我就是为了就荆轲才来秦国做武官的,他的命运也只有这样才能解。”
“是吗?”上官蓉有些迷糊。
“是的,魏大哥有办法的,你就放心了。”不等尉缭点头,宛诺已替着他说出了答案。
宛诺以前在天狼里,隶属韩国朝堂,这官府其中之事,她还是多少有些领悟的。
如若说荆轲宿命是刺秦,而秦国能成为七国之首,自然有他的道理。以秦国如今国力,荆轲就算刺秦成功,亦死罪难逃,绝无出咸阳道理。
所以从内部突破才是最为明智的办法,既然尉缭有着先知本事,也已爬到国尉这个官职,说明其人本事自然非凡。
这事既然尉缭准备多年,肯定有着自己处理危机的办法。从秦王口中夺人,就如虎口夺肉般的难,不过宛诺看出了尉缭的从容,宛诺心中亦是渐渐安稳。
“荆轲可能已经在路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他从哪里来,我好去运活这死局。你们既然知道来找我,那就肯定见过了荆轲,他在哪个国家。”尉缭焦虑地问。
“他在燕国。”上官蓉轻声说道。
燕国吗?
果然荆轲所说十年性命无法更替了。
竟然敢撞进这么大的网里面。
尉缭脸色微微变过。
“有救吗?”看着尉缭脸色变下,上官蓉又揪心了。
“这小子,搞这么大动作,想弄死你大哥吗?”尉缭神色微渐渐缓过,微微笑起。
听着这话,上官蓉脸色黑了,以为没戏了。
“不过,这一次,十年前的赌约,荆轲他输了。”见着上官蓉变色,尉缭连忙说道。
“真的没事?”上官蓉激动说道。
“很难,不过好在你们来得及时,知道得比较早,只能先保住命,容后再图办法了。”尉缭说。
这不是绝对把握的话,让上官蓉不安,“要不,我们就这里拦下荆轲,不让他去刺秦王。”
这是尉缭当初想的办法,只是此时,他却摇起了头。
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已是水落石出。
秦王是如何杀的荆轲?
这是迷惑了尉缭几年的问题,为了这个问题他几乎夜夜不安。此时他才清楚,原来秦王并没有要杀荆轲,而是荆轲要来杀秦王,导致自己死亡。
荆轲来自燕国,这才是尉缭觉得不能拦住荆轲进宫的主要原因。他一下就算出荆轲刺秦,绝非自己意愿,而是来自燕国的强大势力。
如若拦下,任务未执行的消息被燕国势力悉知,只要稍加炒作,荆轲就容易两面树敌,秦燕两国都不放过他,届时问题就会变得更加棘手。
“这样,你们呆在府上,啥地方也不要去,不管荆轲发出什么传闻,你们都不要乱来,知道吗?”尉缭思考之后,淡淡地说。
“无论什么传闻,意思是荆轲会死?”上官蓉惊慌。
“会死也是瞒天过海,是这样吗?”宛诺问。
荆轲的事情,宛诺已听上官蓉说明,此时牵连甚大,内情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十分复杂,就要看尉缭如何运作了。
尉缭脸上略有惊讶表情,看了一眼这个还算稚嫩的女孩,笑着地说:“还是宛诺明事理。”
“你叫我诺儿就可以了,我们不会乱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宛诺说,“还请魏大哥抓紧去办正事吧。”
“有意思,好,那就这么定了,如有特别事情,我会提早通知你们的。”尉缭说完就推开厅门,叫进巫及,吩咐这两女人进府一事,不可泄露风声。
“还有,我今天事情多,可能没空回来,你们好生照顾好我的两个朋友。”尉缭说。
巫及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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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缭出门上马,急匆匆地就向着大街奔去,这一走就是直到次日中午才回府上。上官蓉见着他回来,便是带着宛诺前去问候。
“你一夜未睡了?”看着尉缭浑浊而发红的眼睛,上官蓉轻声问道。
“没事的。”尉缭对着上官蓉说。
正在此时,巫及急匆匆走进,看了一眼上官蓉她们欲言又止,上官蓉见着如此,便知趣先退去。
“燕国有使来秦了。”巫及低声说。
尉缭听了微微一怔,连忙问:“长相如何?”
巫及就着传回的消息,对两人作了大致的描述,又说道:“他们两人去了中庶子蒙嘉那了。”
听着描述,尉缭知道是荆轲来了。
“好,继续探着,有消息礼金回报。”尉缭淡淡地说。
巫及退去.....
上官蓉看着他手下匆匆退去,心知或许荆轲已到,正想进入厅中问问,却发现尉缭此时已是伏在案上睡着了。
“他太累了,就让他休息休息吧。”宛诺轻声对着上官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