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荆轲就如上官蓉所言,信守承若,除去美女,他通通照收。
为此,太子丹疑惑,以为胃口不符,可一换再换,统统就如过场一般,被荆轲辞回。所以他非常不理解,问起荆轲,“丹有一事不明,望上卿为我析之。”
荆轲微微笑起,“太子有何疑惑,但讲无妨,荆轲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子丹看过荆轲一眼,淡淡地说:“丹昨日送来之女如何?”
“甚妙。”荆轲笑。
“比起上卿自己所选如何?”太子丹再问。
荆轲已知其意,微微笑道,“太子眼光,荆轲如何比得,自然太子所选为上品之人。”
“可荆卿为何一次又一次屡屡拒之门外呢?”太子丹问。
“我既以有长约,就不应失信于人,我答应过独宠于她的。如若我荆轲连一个区区弱女子都要失信,那同样亦会失信于太子,望太子明之。”荆轲说起了上官蓉的原话。
“这.....”太子丹哑然。
“这仅是享乐之风,荆轲便要背信,那太子寄以荆轲的却是性命之急,两者想比,孰轻孰重,太子心中自然有数。”荆轲笑着说,“如若太子不信于我,就当明说,何必这般来侍弄呢?”
听着这话,太子丹惶然,连忙说道:“丹不知荆轲道性如此之高,惭愧惭愧,是丹冒犯了,此事从此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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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太子丹不再给荆轲送女人,也对荆轲尊敬了几分,他开始尝试着与荆轲讨论起国家之事。
如何治国?
太子希望得到荆轲的答案。
荆轲不论之前,只述其后。
这分为两种情形.......
其一:如若荆轲此去不成,太子应该考虑的是如何保燕。
其二:如若成功,太子当考虑是如何强国。
荆轲以为,如若其一情况发生,最为首要的选择,就是太子丹速去秦国请罪,再质秦国,这样方可保一时之忧。
其后时间,燕国当在这段时间迅速自强,就如田光所言,先强兵,再寻将求谋士。恰当时机,丹便可再次回国,与秦王决一胜负。
如若其二,荆轲还想说,太子丹却打断了他。
“此次行刺,全仗上卿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太子丹的话很严肃。
听着如此说,荆轲只好沉默。
........
...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太子丹见荆轲毫无动身准备,又见秦军破赵,已直逼燕国边境。
他心中大惧,便是催促起荆轲,荆轲搬出已知套路,他要有用的东西去接近秦王,一是督亢地图,二为樊於期的脑袋。
燕国缺将,亦不忍再有人死亡,太子丹不肯答应,此事就此搁下。
几日思考,荆轲直接找到了樊於期,按着历史的文本,诉说了秦王对他家族的罪孽,亦是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樊於期听着这话感动了,即刻就要拔剑自刎。
性情中人也!
荆轲突然间心生不忍,便是按住了他的手,连忙说道:“容我想想,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随后,荆轲回到住所,茶饭不思,三日之后他是想出了一个方法。就是有点困难,那就是找一个和他相似的人,替代他。
只要人脸相似,再胡乱去做些修饰,定然可以瞒过秦王他们。因为荆轲知道,即便再是胆大之人,也不喜直窥人头,细细辨认。
何况这种年代,根本没有什么仪器可以验明正身。
所以,荆轲认为此法可行,准备次日再去樊於期处告诉他。
然而,让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樊於期差人到了荆轲住所,告诉他即刻前往住处。荆轲听着这话,心中暗自惊惶,连忙赶了过去。
果不其然,樊於期已是自尽了。
“宿命吗?”荆轲哑然。
太子丹闻训急急赶来,见着樊於期已无气息,极度悲恸,伏尸大哭。
“天不怜我燕国啊。”太子丹两行浊泪,仰天而流。
荆轲边上楞楞看着,久久之后,太子丹才止泪,眼中带着纠结的神情,看着荆轲说:“此事未行,燕国名士已去其二,望上卿全力而为,不负两人厚望啊。”
荆轲纠结着点头。
燕子丹无奈,随后让人割下其头颅,装入盒中,将其尸身另行厚葬。
往后好几天,不知心中烦躁,还是如何,太子丹也见不来催促荆轲。而荆轲此时却已心如火焚,再也坐定不住了。
差不多一年了,上官蓉在哪里?
魏大哥又在哪里?
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终于,太子丹坐不住,再次前来催促荆轲。
“我在等一位朋友前来,如若他能前来,此事必成,还请太子丹稍安勿躁。”荆轲说。
“你朋友何时能到?”太子丹问。
荆轲沉默。
太子丹顿时明白,幽幽离去。
等待,尤其是不能等待的等待是非常揪心的,荆轲如此,太子丹亦是如此。他明白,荆轲此去,进入咸阳宫,生还几率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他需要同伴......
只是这同伴.......
太子丹大悟,随即安排下人,两日时间,便寻得一名壮士,名曰秦舞阳。魁梧、强壮、而且十三岁就已手刃他人,这种胆魄让太子丹佩服。
又差了在赵国寻得徐夫人,用重金购得匕首一枚,淬上剧毒之物,经其真人实验,遇血则亡。
所以他带去秦舞阳及匕首来到了荆轲住所。
宿命,还真完全按着原定套路而来啊...
荆轲心中纠结,暗中想着。
看来,宿命如此了,荆轲还是不见上官蓉及魏潦音讯,只能答应太子丹三日时间,安排好之后就上路。
一日时间,浑浑噩噩,荆轲愣在屋中,根本没有任何思绪。乃至夜幕,他才差人唤来高渐离。
“差我来,有何事情?”高渐离冷漠的语气。
荆轲知道其心厌烦,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我这几天就要上路了,最后有一件事情要劳烦老弟了。”
“你自己不会去,我不会帮你的。”高渐离冷漠地说。
“因为我这一去,已经回不来了,我知道你是够兄弟义气,你我是性命相交之人,我现在能找的人也只有你了。”荆轲叹了一口气,低沉地说。
高渐离不语,眼中却带着鄙夷。
本来,高渐离对着荆轲是有很大意见的,门主将田门托付给他,他却不闻不问,自行离去。再后来,他看到了荆轲入住高级豪宅,更见到了太子丹时常前来看望,还带了很多东西,也带了很多女人。
高渐离怒了,门主眼拙,自己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会结交上这般朋友。
田门自门主离去,群龙无首,已一蹶不振,到现在还留着残局,不知如何收拾。
借着门主上位之人,田门是不屑与之交往的。
荆轲见着高渐离的神情,淡然一笑,他从袖中取出暗龙刃,放在案上,淡淡地说:“这次荆轲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了。”
高渐离一看暗龙,这次真的愣住了,他知道这是荆轲的武器,更是武器榜第一武器。
对于剑客、对于刺客来说,武器就是自己的第二生命,将武器交付之人,必须是值得托付之人。
“你要去哪里?”高渐离问。
“去刺杀秦王嬴政,明天就动身。”荆轲茫然地说。
此话低沉,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在高渐离心中炸开。所有的疑惑及不解,就在此刻不由分说地涌上脑袋,他怔怔地说,“这就是上官蓉所说的大限?”
荆轲点头,微微笑道:“十年前我就知道了。”
“门主.....”高渐离哑然。
荆轲默默点头。
十年前就知道,为什么不去改变?
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高渐离愣愣地看着荆轲,许久才缓过神,“这把刀要交给谁?”
“交给上官蓉。”荆轲看了高渐离一眼,继续说,“这是她家祖传的东西,她为了我已经抛弃了所有,就剩下这一把刀。”
荆轲说着想起了往事,想起了他接过上官蓉那一把刀,是用精致的盒子装着。
他还想起了她说的话,行医者不喜见血,公子喜欢就给你吧。
百榜武器排名第一的暗龙,百年隐匿于上官蓉家中,埋尘人间。为了他,为了这把武器,她把家毁了,毅然跟着他上路,一去不回的路。
为什么她这么傻?
荆轲苦笑。
“要哪里去寻她?”高渐离问。
哪里寻她啊....
荆轲沉默,风雨迢迢,大千万世,何处才能寻到她的身影?
“你可能找不到她了,你帮我送上鬼谷就可以了。”荆轲说。
高渐离点头,拿过兵刃,便要离去。
“你稍等下。”荆轲说。
荆轲入屋,取出一个木匣,拿给了高渐离。
“这个又是什么?”高渐离捧着这沉甸甸的盒子,低声问起。
“这是太子丹送给我的东西,其实我不感兴趣的,现在对我更是无用了,你拿去与田门分发了。”荆轲说。
“这......”高渐离哑然。
“我对不起门主,我没有能力扶住田门,你听我的话,回去让兄弟们都散了,真的,你们要听我的。”荆轲说。
猛然间,高渐离明白了。
荆轲刺秦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高渐离一甩木盒,盒子落地打开,珠宝散了一地。
他看都不看一眼,快步离去........
荆轲看着高渐离离去的背影,又是一声长叹,蹲下了身子,悠悠地捡着珠宝........
次日,他带着秦舞阳,携着那些必须东西,坐上车辇出发。太子丹及其宾客得到出发消息,穿着白衣白帽来至易水岸边,为其送行。
荆轲下马,淡然地看着这一行人。
“丹,有愧于上卿,有愧于田光、有愧于樊於期,有愧于燕国啊......”太子丹说完跪于地,泣不成声,伏地不起。
宾客见此情形,皆是黯然落泪,群群跪去。
“太子无愧于荆轲,想我荆轲一声浪荡,幸得太子器重,才有此殊荣,太子不必如此自责。”荆轲上前扶起太子丹,随着对着一群伏地不起的宾客大声说着,“世间谁人无死,奈何多都惧死,却不知忠义二字,须可丹青长存,我荆轲这一生已无憾,足矣......”
荆轲说完,仰天大笑,笑着笑着泪水却已不知觉间淡淡落下。
“兄,英雄盖世,此行一别,相聚无时,怎能无曲相送。”不远之处,河边磐石之上,高渐离的声音传来。
荆轲转身,看到高渐离搀筑而立,畅然笑开,对其大呼,“若荆轲有幸回来.......”
“定再把酒言欢,不醉不归。”高渐离大声说着,泪水也止不住落下。
“得高渐离一人结为兄弟,是我荆轲一生大幸,请为我筑上一曲,壮我雄威。”荆轲大声说。
“好!”
一声高喝,高渐离凄笑着坐下,筑声传出变徵之声,凄怆悲凉,惹得送人之人再度落泪,复而羽声高起,慷慨激昂。
一行众人听着这声音,心中再也压抑不住那种面临无奈死亡的悲愤,个个早已怒发冲冠,一副欲要前去厮杀的模样。
荆轲合着节拍,缓缓吐词......
风萧萧兮易水寒,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顾畴昔兮事苍茫,探问天宿兮终无常。
借一剑,指天下,君知吾忧;
寻一心,欢两情,姬解吾愁;
忙、忙、忙、惘匆忙,
归、归、归、落阳辉.........
荆轲唱完,踏上车辇离去,再也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