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巫及来报,蒙嘉进宫已回。
尉缭听着,稍作吩咐,便也出门,骑着马向着咸阳宫而去。
不久之后,他见到了秦王嬴政,
嬴政盯着尉缭,淡淡地问,“国尉深夜来找寡人,又有何事?”
“我听说燕国有使来秦,特有事来禀告。”尉缭作鞠俯首。
“哦?”嬴政微微笑开,眼中闪过一丝色彩,坦诚而言,“果然,就如国尉所预料,燕国还是来人了。”
“臣不知大王如何看待这事。”尉缭说。
嬴政微微一笑,负手踱去几步,背对着尉缭,淡淡地说:“国尉又是如何看待此事。”
“臣以为此事多有蹊跷。”尉缭说。
“还是国尉是我大秦栋梁,蒙嘉啊蒙嘉啊,寡人真是看错你了。”嬴政叹气说起。
蒙嘉此人如何,尉缭怎能不明,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无利不起早,蒙嘉就是属于此类人。遇正事左右而言他,从未有过正论,而凭着溜须拍马,在朝堂之上,还是占了一席之地。
只是嬴政宠信此人,尉缭也不敢刻意去说,只是静静候着。嬴政回头,对着尉缭说起蒙嘉陈述之言。
燕王畏惧秦王,不敢出兵抗拒,情愿全国上下做秦国臣子,纳税尽职,得以奉守先王宗庙。特派使前来,献上樊於期首级与燕国督亢地图,以示诚意。
“如此之事,国尉如何看解?”嬴政问。
“大王志在天下,岂是在意那燕国区区两块薄地,这种降不降,臣不臣的言语,本就漏洞百出,不足为信。”尉缭说。
“那依国尉意思?”嬴政说。
尉潦说:“臣以为这是收网时候了,我们当面见来使,指出其诈。随后再发正义之兵,夺得燕土,亦可服人心,顺天意。”
“寡人也是如此思考,不知国尉公可否安排妥当?”嬴政问。
“臣早已安排,只是这一次臣还有一事相求。”尉缭定了定神,认真地说。
“何事?”秦王嬴政微微一愣,淡淡地说。
“不知大王可否还记得当初应下小臣一事。”尉缭俯首问。
盯着魏潦,秦王嬴政犀利的眼神压了下来,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搬上了他的脑海。
那时候,还是尉缭初来秦国游说,一下就得到了秦王的重用。
一段时间之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嬴政叫来李斯,问起他对尉缭的看法。
李斯的建议是希望他珍惜人才。
嬴政怎能不知当下国家情况,兵多将广,奈何缺少运筹帷幄的军事家。吞并六国的事情,李斯一早就开始策划,只是如何才能得到最有效的成果,他看到了李斯的疲乏之意。
尉缭的到来,迅速弥补了这个缺口,他提议使用重金贿赂他国重臣,彻底破坏君臣之心,亦是破坏了合纵之忧。更提出了兼并广大,以一其制度,这对秦国无异于如虎添翼,使得秦军更加强大。
然而让秦始皇懊恼的是,他竟然说自己坏话。
他认为自己面相刚烈,有求于人时可以虚心诚恳,一但被冒犯时却会变得极之残暴,对自己人也毫不手软。他认为这样的君主欠缺照顾良将功臣的仁德之心,竟然多次尝试逃离自己为他安排的住处。
“如此说话,又是怎般回事?”嬴政看着李斯,继续说,“丞相不容于韩非,却是独钟于尉缭,你必须给寡人一个说法。”
李斯怎么会不知此流言,见得旧事重提,一股冷汗从后背流下。
丞相不愧是丞相,仅仅略有思索,他脸色就恢复了从容,淡淡地说,“常人是不足以说出此等话语来引火上身。而尉缭更是一个出色的人,他怎会不知最简单的人伦道德呢?”
“秦国非常需要尉缭,我想大王心中比李斯更透彻,正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李斯微笑着继续说,“他这几出维谷不得,难道他会心中没底数吗?换个角度来说,以尉缭本事,如若真心潜匿而去,我想大王是寻不得人的。”
“哦!”嬴政微微一愣,应了一声。
想着也是如此,闲来无事说这种话有啥好处,还不知隐藏,几乎逢人便说,莫不是嫌自给命太长,真想用自己性命来鉴定自己就是个昏君吗?
最糟糕的,秦国还真缺他不得。
他来秦国展示才华,也得到了重用,却是还要逃离。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也是嬴政十分恼火的地方,真的想一巴掌就拍死他。
此时见得李斯开悟,嬴政连忙说道:“丞相请继续说。”
“大王贤德,唯才是用,这是有目共睹的。”李斯说:“所以大王勿要自起恼火,应当考虑的是探清他需要什么,如若不是过分要求,大王应下便是。”
“此事难道真如你所说?”嬴政半信半疑地问。
“大王试上一试,自然会有分晓,这仅是李斯自我揣测而已。”李斯惶然。
你这死尉缭,到底是从哪个鬼地方学来这种桀骜不驯的本事,今日让我李斯如此难堪。
李斯心中恶恶地问候着尉缭。
对着嬴政所说的真假,他哪里敢确定。只不过他知道这事肯定不简单,就算世人所说,他悉知面相,那更应该谨言慎语,怎会这般自起风波呢。
嬴政见着李斯表情,便是摆摆手。
李斯见得得以退下,哪还敢多语,作鞠俯首之后,连忙退去。
随后,嬴政就如李斯所言,真叫来了尉缭。
经过李斯一番开解,嬴政也不再恼火,对着尉缭真诚说起:“近日寡人有闻一些风言碎语,说寡人不是惜才之人,喜尽过河拆桥之事,每每想起这些,寡人便日夜不安。”
尉缭不语。
嬴政看过低着头的尉缭,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寡人已命人用华丽绢丝刺此字于其中,悬于寡人宫室,以警将出之过,卿家以为如何?”
听得这般话语,尉缭跪地,惊悚而言:“此些言语是臣散布,臣罪该万死。”
嬴政伸手扶起尉缭,淡淡说:“卿又是何罪之有,这些可是时刻提醒寡人不要犯错啊。”
“不是这样的。”尉缭惶然。
“那又是怎样,听闻卿家善于面相,今日就为寡人面上一次如何?”嬴政说。
尉缭领命,就着嬴政面相再说了一番,有王者霸气,尤其针对于烂杀大将一事,特别做了说明,不仅不无烂杀,而且君臣同心,所向披靡。
听着尉缭所说,嬴政不知真假,终归心中大悦,他对着尉缭说,“那卿家又有何求,才使得如此下策呢?”
嬴政既已开口,尉缭再次伏地,说出请求,“请大王饶恕一人。”
“什么人,寡人这就命人放走便是。”嬴政说。
“我的一个朋友,他从远方来,不过不是这时候,是在很久之后的未来。”尉缭说。
很久的未来?
嬴政微微一愣,这才记起尉缭懂得这些悬异之事,也就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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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想起来了,对着尉缭说,“你的朋友就是燕国来使?”
“是的。”尉缭连忙说。
“他想做什么?”嬴政看了一眼尉缭,脸拉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已和李信将军说过了,大王尽可安心。”尉缭说。
秦王嬴政笑起,对着尉缭说,“寡人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回去,明日我隆重去接待你朋友,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尉缭拜谢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