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大笨蛋中午一回到学校,就接到一封电报和一封信。
他先拿拿起电报一看,是家里发来的:速回家有事
再一看信封:是文娟寄来的!
拆开信,一张从练习本子上撕下来的纸上,松胯无聊地钭躺着几句话:
你那山区小镇,我也适应不了,我们就互相忘记吧!我有了新的追求,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千万、千万!
祝你找到更好的!
没有落款、底下一片空白!——象一个大耳光、又象是一片嘲笑白浪!
“这是好事!——”伍家玉本就为怎么摆脱她发愁,没想到她自己提出来了!
同时心里泛起酸涩的潮水、有些失落:原来,是我太自恋了——还老念念不忘地有负罪感哩,你看人家多爽快!
算了,不想她了,也不回信了!——留着永久的回忆吧!
家里有什么事:必定是大事才会打这花许多钱的电报,看日期,电报来了有三天了!
“是父母病了……他们身体一向都硬朗得很呀——可能是想我了吧?
也是,今年调动应该没问题,趁这工夫,请个假、回家看看!别落得个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
数数口袋里:还好,这个月吃庙里的,花费不多,还有四十来块钱,来回费用足够!再向学校支一点,也带点孝顺给老头子!
“大坑吴妹妹那儿,我叫人代封信过去,就说调动正在进行,叫她作好准备就是了!”
正在准备写信给吴妹,不想吴老师来到了房间叫:伍老师,来我房间喝一杯!
“好,正要找你说说话“伍家玉也不推辞,便来到吴老师房间。
突然,他发现,吴妹也正在!
正用一双水汪汪的亮眼照耀着自己!
半年多不见,吴妹越发出挑:长袖蓝色的确良褂子外,罩着件暗金色小花的坎肩,衬得他的面色更加细腻姣白。头发高盘,眼如清水,美得天然天成!——象极了一朵在山石边独自开放的山茶花!
伍家玉满心地认为:她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伍家玉
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这么美的一个妹子,自己若是想要,唾手就能得到!
忧的是,她没有商品粮户口,要是真的成了,可怎么办?
伍家玉装着一本正经地打招呼:你、也来啦!
吴老师早摆好了碗筷,正在往小碗里倒酒,随口答道:没出过山,这回开学,偏要跟我出来看看,正好,帮我挑了几十斤米!
三人坐下,正要端碗,忽然,门楣上伸进一个尖尖如穿山甲的脑袋来!
伍家玉和吴老师一看,忙站起相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块喝酒!
原来是那工商所的竹杆子来了!
竹杆把两包纸包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晾,伍、吴二人同时惊呼:卤精肉、黄烧鸡!
吴老师边叫妹妹添碗筷,边对竹杆笑:回回来,都是光手,怎么今天——是良心发现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竹杆好象没听到这调侃的话,只把眼睛直直地望着正在桌子上放碗筷的吴妹,象中了邪一样!
伍家玉不快,吴老师知道这竹杆的德性,立即对着竹杆叫:忘介绍了,这是我妹妹!——并特意提醒:是来送我和看伍老师的!!
竹杆也没听清吴老师的话,心里激愣愣地翻腾,边往座位上坐边想:这个破老师,怎么搞到了这么美的女人!看来,这唯学历的年头,一纸文凭,还真的是有作用……
他这样呆呆地想着,失去了往日的随意,有些拘谨地扯:这都是我们所里发的,我心里想着你们,所以就都带来了。
伍家玉赶紧吃了一块卤肉:你们这些部门,就是有油水,哪象我们学校,一年到头,用食堂里的剩下饭菜养的一头猪,都只分到几斤,平时,一只桔子也没发过。
听到这话,
竹杆象打了气似的立即恢复了往日的骚泡,二郎腿一架、不无得意地说:分点东西,那是常有的小事,我们家里一般吃穿用的,都是所里发,用不完,还送人,送都送不掉,只好低价给小贩子们。象香皂肥皂,白糖‘麦乳精,卫生纸……
一溜说了一大窜,听得伍家玉等人心底虽有不服,却不得不羡慕!
那大伍妹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竹杆子,好似见到了一个特大的官,眼神中透出敬佩来!
伍家玉看出了端倪,心里涌起一坛老醋,紧抿嘴唇想想、半开玩笑地要板回点面子:这可都是人民的血汗钱呀,都让你们搜刮来用了!
话音未落,大伍和竹杆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鸟人民,这年头,谁搞得到钱谁就有本事!
伍家玉明知这是硬道理,自己不也巴望着有钱的,但他心有不甘,满口空话地道:基本生活解决了,人就会追求精神方面的东西,光图吃喝,那是低层次的要求,是动物的都有的本能,我们——
大伍笑着打断他的话:只要有好吃好喝又不要做事的,动物就动物,管什么动物都行。
竹杆也频频点头赞同:人活一世,吃喝二字,你再什么追求,最终的目的还是是吃得好住得好穿着得好!
伍家玉知道讲不过他们,只好自我解嘲:人各有志,人各有志,你不能不相信,世上还真的有许多人,为了理想,放弃好好的生活,宁可生活艰苦,而且有的还付出了生命……
“这种人,要么是个大傻包,要么就是为了有更好的生活,要虚名,才会这么做的,嘴上说得好听,为人民服务,目的都还是为了活得更好”竹杆不依不饶地反驳!
大伍似打圆场,又似讥讽地道;这种人,也有可能有,我那村子,就有一个,是真的,叫——二孬子,他在家里吃了饭,常跑到别人田里做事,就是拉泡屎,撒泡尿,不上茅房,非要跑到别人田里或茅房里——
说得众人大笑!
伍家玉偷眼看大伍妹妹,也在盈盈地偷笑,别有一番媚态。
伍家玉心中醋意更浓,笑骂:算了,算了,跟你们这些没有追求,没有理想的人谈理想,真是对牛弹琴!
场子冷了一会,那吴妹妹乖巧,猛省地拽了一下哥哥的衣角,轻声道;我、我要回去了,要不一会回去天黑了。
竹杆道:没事,我正好也要回去,用自行车顺路带你一段。
说着,披起衣服就起身!
伍家玉心里有些气愤,但不知怎么阻止才好。
只见女子瞟了伍家玉一眼道;我不路过你那里,我从这山后走小路,要转个弯,到一个亲眷家买几尺布票,冬天要来了,要不没布做衣。
竹杆一听,马上道;我家布票的有的是,好些存得都要过期了,你要是要,跟我去拿就是了!
大伍忙解围道;都跟人说好了,就不麻烦你了,你的布票,用不完,卖也很值钱!
竹杆听了,似有不解!——怎么送东西还不要、少见!
但只见女子把扁担拿了,把绳子在扁担头上绕紧,便往外走!
伍家玉站起身来、想送、没好意思,只说了句客套话;慢走,以后有空还来玩呀,我下午就要回趟老家。
女子走到门口,听到这话,转回身来,看了伍家玉一眼,笑笑、也没言语、又转身去了。
这笑,伍家玉看懂了——此时无声胜有声——她还是看好我的!!
竹杆有些没趣,说酒已不少,匆匆走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伍家玉心里警觉——他装着上厕所,跟着竹杆子跑到屁眼筒子外面
“虽说爱情要公平竞争,可也不能让他抢夺了我的制高点”——看着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他这才放心回来。
回来往床上一仰,双脚一翘,双手一抱脑袋,晕晕地想;这竹杆真不是东西,凭什么这么插一脚。还是朋友哩!
但转而一想:我这是怎么了,凭什么不能让别人插,我也太小心眼了吧。爱情,就是要公平竞争,凭我的相貌和学历,难道还争不过你一个顶缺来的,不怕竞争,关键是我自己,要拿定主意,就是到了蔡村,真的要她……得,不想这事了,我得现在快走,明天才能赶到家!
中午
石臼凹
大柿树底下,几条板登和破竹椅子,凌乱地或空或坐着人。
一时闹腾的猪呀鸡的,此时都识趣地跑到远远的槐树林中去了。
钱进赤着泥巴脚,裤脚卷到了膝盖,把身子靠在大柿子树突起的树根上——象断了脊梁骨似的——头垂到胸口,要是他有大一点的奶、自己就能咂摸到!
荷花抱着睡得正在流口水的小老鼠精,用破芭蕉扇子摇着!披头散发的——象个受了罚的女巫!
只有荷花公公老妣、老钱和老伍,散着、钭坐在竹床的对面,还有点动作——不时地互相递支烟,但也是一言不发。
这些弯不走扭的人在一块、能长时间沉默,是因为早吵了一上午——现在是中场休息!好积累唾液!
各人心里盘算:大姐桃花,三姐桂花、三姐夫西余,二姐夫妣孬子,都关在和州看守所,去,肯定是要叫人去!
可这是明里暗里花钱的事,没个顶实可靠的人,谁能信得过!
老钱小钱、老伍都不识字,更没上过台面,这找公家的事、他们就是有钱也办不成!
老妣想去,可这捣牛屁眼的、精,知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自己一再推让!
众人想来想去,只有叫小母舅去,比较放心!
但,问题是,他又不在家,这远水,怎么解近渴,再说,他那年纪,真能办事么?众人虽心里不愿意,可也没什么好主意。
四姐从屋里走出来:你们慢慢商量罢,我还要回去,店里缺不了人。
她虽没有幸灾乐祸,但样子轻松,临走时,对着这一群泥菩萨半开玩笑地道:是让妣爹去还是让小母舅去,你们不如到母子坟老菩萨前讨个爻子!
众人听了,先是心里一怒,只有老妣一拍大腿:这法子好,你们别不信,听讲毛主席过长江,也是扔袁大头定的,反正没法子,不如就这样。
众人讥笑:那,那就让钱进陪你到母子坟去一趟,你老心诚,可能要准些!
老妣才不想大热天地跑路,他眼珠子转转:我们许下心愿,母子坟菩萨离这里有十几里,老菩萨还能听不到!只要心诚,把愿许大些,也是一样的。
众人也就是死马当活马死,那,那就讨个爻子,要是顺爻子,打电报,叫小母舅回来去,要是不顺,就让妣爹和钱进去!
“到哪找爻子呢,荷花叫着。”
“这不难,就用鞋,也是一样的”
“怕是不恭敬,好事成了坏事”
老钱道:这东西其实怪得很,就这鞋,以前在我家里那现事的,在五牲菩萨面前就试过,还真准得很。
大家都听说过这土法子确有邪门!便丛勇着伍大娘来做!
救女儿女婿心切,伍大娘
赶紧从屋里找出一双新布鞋:只是要对着什么地处讨爻子呢?
众人有的道;就到锅灶间,那有灶王爷!又有人道:到鸡窝前,求五牲菩萨!
“不能乱许,愿,”老妣道:就求母子坟菩萨吧,那菩萨肯定是要大些,至少是区长一级的,别的都是小队长村长的一些土泡泡。
伍大娘早有心求母子坟菩萨,心里想:我家这屋的地基,还是那菩萨身前的!你可千万不能怨我们,就是我们不要,别人也会要,你要是能保佑我孩子们能平安回来,以后初一十五,我必烧香办碗地请你。
说着,带着不太信的荷花,回到里屋,掩上门,找了个干净的衣服铺在地上,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头,口中念念,甩出交子,问:叫我儿伍家玉回来办这事可照!
果然就是一个顺交子!
伍家玉兜里揣着电报回来了,一进门,就听到大姐夫钱进向他道:“天天等你,总算等到了!”
伍家玉问明原委,不解地问二姐:这事,不都是你带头做的吗,怎么你、你——
二姐说:“我也给捉到了,在旅社里,一锅端了!但看我抱着小伢,又有怀孕,也正好要有个人回来报信,才给我放了回来!”
听说怀孕,伍家玉这才仔细看了看二姐:乌黑的长发散乱地耷在黄脸的两侧,大眼无神空落落的象久病未愈,一件松胯的酱紫色短袖衫,套在偏胖的身材上,象随时要崩开,下面腆着个锅底似的大肚子……
伍家玉心里反感:农村里人就爱生,生那么多做什么,怎么也不怕计划生育……
但嘴只是说“我能帮上什么?”伍家玉不安地问!
“你放假,也不回来,打电报给你,看你能不能找到关系”老伍看着儿子,在别人面前尽力掩着得意。
伍家玉知老子心意,便大方地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递给老头子:没余到什么钱,就这点,你买点酒喝吧!
老伍第一回在儿子身上见到回头钱,接钱的手禁不住激动得发抖:好,好,我给你留着,要用就来拿!
“四姐梅花那,能不能找到关系?”伍家玉想推托。
“都问了,给回得一干二净的!”钱进在远处愤愤地说!
老伍这时道:“不也怪你们自己,平时搞了点钱,红的个大大、黑的个妈妈,哪把亲眷当亲眷!这会临时抱佛脚,四丫头心气又高,怎么会接、接这要、要求爷爷拜奶奶的丑事!”。
伍家玉心里也不想趟这求人的事,但尽量出主意:“照理讲,现在改革开放,搞活经济,收点散银子,也犯不了大法,最多、最多也就没收东西、罚点款就是了!”
“罚款、是要罚款!开口一个人,就要罚二千!二千呀!”钱进脖子上红筋凸跳“要不,不是劳教,就是判刑!”
伍家玉不信:“现在,可不比四人帮的时候,多少还是要讲些法律的,不能说什么样就什么样!”。
二姐冲着伍家玉大喊一声:“你是念书念呆了吧,现在,谁嘴巴大谁说了算!法律、有个屁法律!”荷花把老鼠精往地上一放,几乎是扯着嗓子喊:“戏里头,还能拦轿喊冤、上县衙打鼓,现在的公安局,逮着你,不问青红皂白,先给你铐起来,一通狠打再讲!你不知道,那些狗们,跟不是娘生父母养的一样,打人不但照死里打,打完了还要寻开心,比土匪还不如……”
知道说多了也没用,荷花压了压火,调转话头:“你同学的多,找你回来,看你有没有熟人,托个关系,能少罚就少罚点!”。
钱进插话:“现在哪有理讲,各个单位都要创收,捉起来,目的是要多罚款。要是没关系,不把你蹲缸底都给刮出来不会放手,有人,就好讲话了!关系好的,罚点毛个面子就照!”。
伍家玉想了想,虽不愿意,但也只好说:“和州,我、我老二阿伟和老七红哥在那教书!只是、只是不知他们能不能帮得上?”
众人不知什么老二老七的,想必是结拜的弟兄:“不管怎么样,总比没熟人好,你快点去一下,夜长梦多!”——众人催他!
伍家玉也不怠慢,家里欲拿些路费给他,伍家玉推辞:“我有,给姐姐办事,贴点路费算什么!”
“这是各家凑的罚款,一共是二千块,只凑到这么多!”
二姐荷花递给他一个报纸包:“大多还是我家的,三姐两个人都在里面,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钱进在一边道:“这几年搞的一点钱,都是一年盖一年的,这回,老鼠窿里的钱都掏出来了,也只有这么多,要是真不够,只有把家里那头牛给卖了……”——伍家玉沉重地接过报纸包,揣在挎包里,在家人一再叮嘱下,快快上路,直奔和州而去!
找到和州师范,已是下午四点多,中专还在放假、无人!
门房里,有一五十多的人、靠在围椅上,好象睡着了——伍家玉在边上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向他打听一下!
正徘徊不定间,忽地看到那人,正在用眯缝眼,在偷偷地瞄着自己!
伍家玉一惊——把我当贼?
赶紧大方地走近
对着这一身黄色无领章帽徽的旧军装打听情况!
听说是来找同学的,旧军装道:“你要找的那个老师,在、天天在!”
接着又小声嘟囊了一句:“放假也不消停!”然后不耐烦地向足球场那边的一排教室指了指:“天天在那里,带着一帮学生乱吼乱叫!把人耳朵、都磨出老茧了!”
伍家玉知他可能和阿伟有什么过节,也不理他,只是侧耳听,那边,果然传出隐隐约约的琴声,便循着这琴声找过去——
校园空廓,夕阳西照,校内大片的法国梧桐,经过一天的烈日暴露晒,树干焦皮斑驳,树叶全蔫着,象是一群经过长跑的运动员,这时刚停下来,头上正在冒气生烟:“这么大的操场,绿化又搞得这么好!”
伍家玉看着这绿草如茵的足球场和教室边一排排的青翠碧绿的法国梧桐,想起自己学校那半个在山坡上的操场,只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篮球架,心中颇有落差:“分得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刚走到门口,只见一教室里,一群十五六岁的学生在台下,一胖乎乎的女生,在台上独唱,一女生在弹一架脚踏风琴,阿伟在台上用手打拍子指挥!
唱的歌曲听过,塞北的雪。——这是一场有领唱的大合唱。“我爱你,塞北的雪……”
伍家玉侧身站到教室门口,看:一年不见,阿伟好象更高更壮实了,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光芒!这是一种对工作充满热情的幸福……不想打扰他,等着他指挥完:“……城里真的什么都先进,阿伟虽多才艺,可什么、什么时候又学会了指挥……”
忽地,阿伟停下划动的手、众学生也都惊讶地停住了声音——盯了门外约有十几秒,突然狂奔出来!
伍家玉准备握手,哪想阿伟一把抱住自己,用手在自己背上拍着:“我的个乖乖,你、你这大笨蛋,怎么现在滚来了!滚得这么悄无声息的!”说着,又以一习惯夸张的眼神,看着伍家玉的头:“也赶时髦呀,把头发剃得这么智囊,可真像是个大笨蛋了!”
伍家玉对他这样的热情虽有此措手不及,身体上虽有些被动,但心里却十分感动:同窗之情,别后更深,只是,看来这城里人问候的礼节都先进了!
伍家玉有些窘迫地问:放假还要搞活动呀。
“都是业余爱好,要开学了,开学就要进行文艺比赛,我带的班,当然不能差了,所以练练。
说着,他大手向教室里一挥:同学们,今天的练习到此结束,我的老大,笨蛋王国的国王来了,以前跟你们说你们不信,国王就是他!
众同学一阵嘻笑鼓掌,显然阿伟以前和他们讲过这些事的……
(二人酒中大谈教育法,前面二姐夫姓妣,
阿伟带着伍家玉穿过两条街,又穿入一条窄巷子,指着一座白墙灰砖瓦的平房:这是博物馆,刘锡禹的故居。“就是写陋室铭的那位”伍家玉背过这篇古文,以前不知道就在和州,一听说,不禁对和州又多了份好感。到家里去。一路走一路指点:这是(和县名古迹,网上搜集)
阿伟带着伍家玉来到校园后一排平房前,老远就扯开了嗓子:
“红哥,红哥,快快出来,迎接陛下!”
窄门、高石门槛的屋里,一个单薄瘦小女子——粉红色短袖衫,怀里抱着一个红肚兜的小毛伢——出现在门口——象一朵粉红的木槿花:“又发什么疯了!”
木槿花上面的小眼忽地睁开,一愣、快速向伍家玉眼前飞来、把怀里的小毛伢,往伍家玉怀里一塞:“是大笨蛋呀,你怎么来了!”
伍家玉手足无措,不知是接还是不接!——这、这送小孩,是什么见面礼?
阿伟赶紧抢过小毛伢:“你乱塞什么,国王陛下怎么能抱小伢,要是尿湿了龙袍,你担得起吗!”。
伍家玉怀疑地问:“是、是你们的小孩?”
红哥脸一红,捶了阿伟一捶,娇嗔:“都、都是他使的坏!”……
进屋,里面却非常现代化,黑白电视正在播放,缝纫机崭新的在一角,双卡收录机在靠墙的一张条形桌子上……红哥的优秀老师,阿伟的先进工作者奖状,都挂在正堂!
“看来你俩,到哪都能混”伍家玉有些羡慕“还得了这么多奖状”想到自己,被领导看得一无是处,不禁又有些落寞。
阿伟边泡茶边大大咧咧地道:”我们发杨了笨蛋王国的笨精神,做一件事,就专心致至,我们都要把我们笨国的精神发杨光大,你这国王,更应该带头呀!”……
阿伟抱着孩子,和伍家玉喝茶闲聊,烧饭的红哥不时跑来倒茶抢着说话,问些别的同学情况,并不时把几笨写来的信拿给伍家玉看:三笨胖子,在昱师食堂搞后勤,暂时过渡一下,虽不好听,但其实实惠得很听讲赚钱挺多的!
四笨金声,准备到大学进修!不用什么考试,保送就行,混个文凭才好顺理成章地往上爬!
五笨赵成,在老家一所农村中学教书,来信都是怨声载纸的!
六笨山橼,今年要报考研究生,他说得真实:学历不如人,长得不如人,关系不如人,只有靠自己,考研考成神……他准备好多年了……
听着别人都有远大或实际的理想,想起自己一心只想偷懒躲到山里,还做了回和尚,伍家玉心里一阵惭愧……
他心里有事,但不好立即讲出来,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吱吱唔唔地应付着阿伟的热情,品尝着这同窗的别后情谊,比之兄弟姐妹,又另有况味……这且不必一一细表。
吃过晚饭,阿伟趁着酒兴,拉着伍家玉:走,现在天气凉快了些,来到和州,不能不去看陋室铭,我带你到我们这里的著名景点看一下!
伍家玉虽好游玩,但此时着急事情,正不知如何应答,阿伟看出了他的表情有异,便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看看红哥不在,伍家玉只好把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说了出来!说完,很是有些难为情地看着阿伟,不知他会不会撂得下面子为自己来办这窝囊事?
阿伟沉思了一会:“你怎么不早讲,现在天都快黑了——想到怪话不必多说,阿伟没改他那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的风格:这和公安局打交道的事,虽没做过,但,便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在就到看守所,问清情况再考虑对策!”
伍家玉提醒:没熟人介绍,人家可能不会理我们吧?
“又不是叫他们放人,就打听一下情况,有什么不行”
伍家玉还是有些犹豫,阿伟推出了自行车:上吧,我说是师范老师,他们多少也会给点面子,对了,一会路上再买包烟带上,一准没事!
和红哥打了招呼,阿伟用自行车带着伍家玉,便往看守所而来,路上阿伟和伍家玉各买了一包阿诗玛的好烟,“现在的人钱多,办事都得要这样的烟,我们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一条的”伍家玉抢着付钱,阿伟手快,连他的也给付了:你来我这里,还要你买烟。
“你是为我办事呀”伍家玉硬拉着!
“见外了不是”阿伟沉下脸道:“看得起兄弟你才来,珍惜三年的同窗情谊,你才来。不能那么分!”。
伍家玉只好由他,心里感激:“这年头,这么重情重义的人,真的少了!”
城不大,看守所一会便到,把车停在高墙外,阿伟带着伍家玉来到门卫那儿,伸头向小窗口里问:“有几个收散银子的枞川县人,可是在这里!”。
说着,递进一支烟去。
里面是个穿着普通服装的五十上下的人,冷冷地一句:“不知道!”没接烟、也没抬眼。
阿伟只好把烟扔到他前面的桌子上,尽量谦恭地问:麻烦给查一下呀,我是师范的老师。
那人把头抬了一下:师范的老师怎么了,跟你说了,查不到!撞得阿伟很觉得没面子。
正想顶他一下,但一想这是求人的事,不能坏了同学的事,但见那人拿起桌上的烟,在灯光下看了看,便点着,抽了起来。
阿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把口袋里那包烟全塞了进去,怕那人要假装推辞,还说好话:这烟不好,你老人家就凑合抽。——心里骂,熏出你个肺结核来!
那人把烟扫到身体一边:打发要饭的呀!
阿伟没想到这人脸皮这么厚,明着要!
他强压怒火,转身把伍家玉的一包烟也递了进去,那人把两包烟都放进抽屉,这才拿出一个大本子:哪天进来的?
五天前进来的。
那人翻了会道:枞川县,枞川县,有,一共是四个。两男两女。
“能不能让我们跟他们见见。”阿伟问着。
“见是要派出所开证明的。那人口气缓和了不少。“这是规定”
“能不能带个话进去”伍家玉在后面问。
“不行”那人又恢复了严肃。
“那只好明天到派出所开好证明来了”阿伟失望地准备离开。
只听里面说了句:不过——看到可能又有希望,二人停住脚步,望着他。只见那人又把大薄子翻看了一会:她们只是投机倒把一类的轻罪,要想见见女的,可能,不知道行不行——说着,用眼直直地望着阿伟和伍家玉。
阿伟明白:还要东西。可没有烟了呀。只好如实地道:今天,今天没带那么多烟,能不能——
我也得拿东西打点里面的人,要不怎么放人出来跟你们见面。至少要一条烟,好几个人都要分哩,可不是我一个人落下的。“
可真的没烟了呀,要不,要不,我们到城里去买。那人不屑地用下颌一指:那对面不就是小店,那里的烟比城里的还真些,也贵不了多少。
阿伟和伍家玉强压怒火,小步往对面小店走去:这是******什么世道。
阿伟气愤地小声骂着:要不,我们明天开好了证明书再来吧。
伍家玉想了一下:花点花点吧,明天来,还不是照样要花的
二人来到小店,咬牙拿了一条阿诗玛,那卖烟的把个黑色塑料袋给烟装了,递给伍家玉,来到窗口前,把袋子递了进去,那人拆开烟,拿了五包放进抽屉,拎着另外几包烟,往里面去:你们等着!
阿伟夸张地对伍家玉摇摇头,低声道:现在这社会,这些渣子最会捞钱,什么脸面也不要。
“都是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这句话惹的祸。伍家玉嘀咕了一句。“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阿伟有同感!“可老百姓还念念不忘这句话的恩德哩”……
“进来一个吧”那门房开了小门,领着伍家玉到了里面间房子里,刚坐定,只见一个民警带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了,出来就站到墙角边上。
伍家玉也没太在意。忽听那披头散发向着自己看,几欲讲话。
伍家玉定睛看清:这、这不、是大姐吗?他站起身来,就要走过去,只听那民警冷冷地道:你就在那,有话快讲。伍家玉停住脚步,再次打量这妇女: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干搭在脸前,露出的一只枯萎惊恐的眼神,深陷着,象只窟窿。脸皮焦黄,水红上衣,污血斑斑,一条泥巴粘满的蓝裤子,几成了黄色的,灯光下,整个人好象是一个在垃圾堆里站着的疯子:大姐——伍家玉泪水夺眶而出:你怎么、怎么搞成这、这样子。“小母、母舅,你,你快点,快点交钱,交罚款,给我们放出去。
伍家玉忙着点头:我下午才到,明天,明天就、就——”“要多少钱都给,家里没、没有,借,借,把屋卖了,也要,快点把我们搞出去。
伍家玉点头:我、我一定会快办的,你放心。”“时间到了,回去”民警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大姐求救地又望了弟弟一眼:可、可带吃的了。伍家玉几乎没听清,等他想起来,大姐早被带走了。他心里糟糕到极点,:怎么就不知道带点吃的来哩!
走出看守所,见到在外面等候的阿伟,一言没发,二人骑上车,往回而去。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得快点找个熟人!”坐在准备好的房间床铺上,伍家玉边洗脚伍边对阿伟说着:她们在里面度日如年,搞得都不成样子了。阿伟安慰: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会跟老爸商量一下,看看找谁合适,你放心地睡吧”
伍家玉想说句感谢的话,但想到真的太见外,又咽了回去:“那就指望你了!”……
第二天傍晚,阿伟高兴地对伍家玉道:“找了个熟人,跟派出所秘书是铁哥们,一会请所长和所里几个人,在城关派出所边上的一家定点的饭店里,吃一顿,再一人送条烟,就没事了!”
伍家玉心里快速地一算,几条烟,一餐饭,最多不过一千的事,要是真办成了,不但能省许多钱,家里人一定还在夸我能干事,也不亏了父母姐姐们平日待我的恩情……
伍家玉和阿伟都喜出望外,二人随即备烟、警察一条、秘书两条、所长三条……合计停当!
……酒足饭饱,伍家玉紧张地巴望着所长,但所长没有宣布决定意思——作陪的六七个警察,这时也各自知趣地走开了,临走都不忘记怀人拎走一条阿诗玛,阿伟找的熟人恭敬相送!
看看再无闲人,所长对边上的秘书道:“他这事,你明天就给办了罢!”。
“罚多少呢?”秘书假装着请示!
所长没有回答,象是在思考——好半天才道:“本来是要二千的,看在,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少些,一千五吧!”
伍家玉心里硌噔一沉——不是心痛钱,而是根本就没这么多!——以为只是象征性地罚一点、买烟上就大方了!
这时他只好腆着脸求:“所长,他们家,都、都在农村,穷得很,能不能再、再少点?”
所长不屑和他讨价还价,有些不高兴地道:“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
熟人知道内里还有玄机,便拉着秘书上了趟卫生间,着急地问:“不是说随便罚点就算了吗,怎么会这样?”
秘书笑:“你们也太抠了吧!这餐饭,带上那几条烟,也不过千把多块,人家一下子给你们少了二千多,还不行呀!”
熟人道:“我、我在师范老师阿伟那早夸下了海口,说只要随便罚点算了!你说,现在叫我怎么下得了台。我们关系不外,你再帮我想想法子!”
秘书装着想了会,附耳道:“这年头,谁也不缺吃的喝的”
“那,那——是不是要找个小姐”熟人会办事,立即想到!
秘书摇头:“这小县城,小姐都是老一套了,所长怎么会玩这么低级的!”
“那——熟人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知道你是所长肚子里的蛔虫,他要、要什么,你、你就直说嘛,只要能办得到!”
“秘书见他不开窍,便阴笑着点破:“罚款也是归公家,多少肯定是无所谓的!“
熟人用心听着——只听秘书又小声道:
所长就好这口,经常路过师范边上,口水都下来了:师范里的女人,不但漂亮,个个还都有文化——只是一直找不到路子!这回终于遇上了机会,怎么会放过!”
熟人明白了,面有难色:“这、这恐怕,恐怕难办吧,那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小孩子!”
“好办还找你们呀!也就是吃饭聊天,最多唱个流行歌,算什么!要不,那就算了!”。说着,就要往回走。
熟人拉住他:“你们先喝会茶,我找阿伟商量一下”。秘书点头而去
这边熟人把阿伟喊外边,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现在这些当官的,吃喝不放在心上,小姐也都玩腻了,尽要想新鲜的玩”。
“要玩什么?只是不要多花钱就行!”阿伟知道伍家玉钱不多。
熟人扭捏了半天,知道不说也不行:“所长,所长,我猜测,我猜测,是、是想玩个学生妹”。
“什么鸟东西”阿伟喊了起来:“有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呀!”。
熟人赶紧压住他的嘴巴:“你叫什么,我讲了,这、这是我猜测的,所长又没说,你要是一吵,客不但白请了,可能还要加重处罚!”
阿伟强压下怒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阿伟为难,熟人忽地想出一个法子来,不知是什么法子,可以软化这动不动就硬起来的****,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