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花苞不乐意了,她气呼呼挡在我面前,“庞虎师兄,就算你爹爹是大掌事爷爷,也不能这么过分呀。你没看到姐姐她脚受伤了吗,不对!就算没受伤,也不可以给你跳!”
原是老王的儿子啊,仔细看来,眉眼间确有几分相似。
想来是老来得子,宠过头了。
我瞥了眼看戏的悟涅,示意花苞让开,微微笑道:“行吧,你要真想,我就给你来一段。不过……”
“叶子姐姐,你不要理他的鬼话呀!”,一旁的花苞跺脚着急了。
“不过什么?”,庞虎没理会花苞,问道。
“不过我需要纸和笔。”,我轻轻摇头,对花苞说道:“小花苞,你有带吧。”
花苞惊讶地掏出纸笔,边问我怎么知道。
“你忘了吗,你跟姐姐说去图书阁的呀,没纸笔,里头的书又不可以外借,你又怎么记得住那么多东西。”
“哦……原来是这样,姐姐好聪明呀。”,花苞双眼冒光,对我投来倾慕之情。
我拿起纸,把大纸折了若干次,然后撕开,在每一小页上画小人。半晌,我把画好的小页整理好,捏住一边,另一只手翻动,上面的小人似在转圈圈般跳舞。
“哇,姐姐好厉害哦。”,花苞很捧场地鼓掌,我对她眨了眨眼睛,转而对庞虎说道:“舞是小人跳的。小人,是我亲手画的。那就等同于是我跳了舞,我可是说到做到了,你也不能反悔哦。”
他是老王的儿子,我也不好硬碰硬,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就怕他不认账了。
“那……那……”,庞虎反复看着跳舞的小人,犹豫后拍案道:“不成!转个圈就算跳舞,那岂不是我张个嘴就算唱歌了?”
果然……
我扶额:“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逼受伤的人跳舞,这和让哑巴唱歌,盲人画画没什么区别。”
“你少唬我了,我爹说过,这世道连灭了族的魔人都横空出世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和悟涅对视了一眼,然后佯装委屈状:“你也少唬我了。咱们山门是捉妖的,魔人出世又怎样?”
“当然有关系啦,别人不知道,但我可知道我爹关着一个魔人……”,意识到说漏了嘴,庞虎赶紧闭了嘴,然后开始大笑,试图掩饰:“哈哈哈哈哈,你们不会信了吧,其实我都是瞎说的。这次我就放了你们,过几日要考试了,我爹喊我回去吃饭了。”
末了,庞虎再次心虚大笑了几声,而后急匆匆离去,没看到脚下之物,被花圃中流淌出来水给滑倒,摔了个狗吃屎。
看花圃的老弟子可怜遭殃,委屈巴巴,被他指着鼻子一顿骂骂咧咧,吭都没吭一声。
“姐姐真厉害。对了,叶子姐姐,这个东西能送我吗?”,我点点头,花苞开心的把跳舞的小人夹进书里,小心的放好,“太好了,下次我就让杨紫阳也瞧瞧了。”
看她这般无忧无虑的笑容,我一时竟心生羡慕。
回去的路上,我跟照看花圃的弟子讨了朵花,因为他照看的花娇艳欲滴,格外旺盛有活力。
我挂在悟涅背上接过花,由衷笑道:“我见过如此多的花,就数你这的最有灵气。”
听到我的赞美,他终是开心的笑了。虽然悟涅暗暗吐槽我连根都不放过。
后来悟涅背着我,问起跳舞小人的事,我解释道那是儒若教我读书写字时,我无聊翻书,突发奇想的。
“儒若是谁?”
“额……这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我想了想,这段情谊顶多算我不懂事的荒唐岁月,而这个人,如今与我而言,顶多是个陌路人。于是,我简洁明了道:“早逝的未婚夫。”。
但听得悟涅囔囔自语道:“哦,前男友。”
傍晚,我换药时,悟涅正雕刻着手里的小木马。
那小木马和他在金泉里雕刻的大木马外形差不多,只不过这匹骑不了人,只能在手里把玩。
“嘶……你说……”,我头也不抬地问悟涅:“你一天到晚竟弄这些玩意儿,怎么的也不发发孝心,帮大姨妈弄个拐杖来,这样你也能省心,不用拖着我这个拖油瓶了,我也不用寸步难行了。”
悟涅没回答,纤细的手指拿着药瓶蓦地出现我眼前,然后熟练地包扎完事。
“怎么,想着花苞小萝莉了?”,我卷下裤腿,放下脚试着用力,没想到才几日功夫,伤口恢复得那么快,只是太过用力还是巨疼。
悟涅“切”了一声,倒了杯茶水吃,“头像越粉,骂人越狠。”
“什么意思?”
悟涅轻笑,带着笑意解释:“意思是,越可爱的人,被骂得也越狠。”
“哦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你们家乡话还挺有意思的嘛。”,我点点头,记了下来,“对了,今天那个……老王儿子的话你听懂了没?”
“那个二愣子王庞虎?”
“对对对,庞虎。”
“诶,我说老太婆,你这脑子和模样怎么一样一样的,越来越干净了?”,悟涅巴不得抓到我的把柄就嘲笑我,“门师庙今晚去不得,你省点心吧。”
“……”,我咬牙,忍住握紧的拳头。他居然猜到我想去门师庙的事,这使我不得不吃惊。
“为什么不能去。清明那日魔盾出现,恰好义耀门的老祖宗雕像被啃,小小的事能让义耀门大掌事那么动怒,太不寻常了。若义耀门内真藏着魔人,最不引人怀疑的地方非门师庙不可了。你说我好不容易知道居然有同族人存在……诶,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的!”
悟涅走到门口,掏了掏耳朵,似假意听不见我说话般转移了话题:“老太婆,你什么时候下单的快递?”。
“快递是何物?”
“拐杖。”
我皱眉,伸手接了过来。本我心里一跳,以为是他偷偷送我的惊喜,可待我细细查看之后,瞬间打消了荒唐的念头。
因为,这根拐杖曾陪伴小树叶后半身。
见我神情不对,悟涅问道:“你认识这东西?”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遇见你之前,随身携带,死后随我入土的陪葬品。”
会不会是十三妖?
为首的紫叩曾说过,自蓝蜥精的事后,他就一直留意的我举动,这会儿我假扮妖界圣女的事已经败露,他看到魔盾,也该清楚我是魔人一事,难道,他此举是想恐吓我?
不对不对,若他的目的真是洛藓珠,知道我是魔人,早就该来抓我追问了。这会儿怎么会只送个拐杖来恐吓,该不会是悟涅说的其他人追来了吧……
想到这,我心里免不了错漏一拍。
“你们魔人怎么过得那么狼狈和寒酸啊,陪葬品就根破拐杖。”,悟涅往门外走去,似若无其事眺望四周,“八成是你老相好得知你尸变,变成这鬼样子,来看热闹的。”
“你是羡慕我死了还有人惦记吧?”,我瞥了悟涅一眼,一手扶着桌子,边站起来,试试拐杖的手感。
心里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我默了默,暗自打消了今晚去门师庙的事。若我真被盯上了,以防万一,只能见机行事了。
悟涅站在门外,背对着我没说话。一时间,我不知是不是错觉的感到他背影带着一丝落寞。
他该不会是想起自己去世的友人了吧……
一想到这,我顿时心虚。所幸拐杖至今还算顺手,我默了默,一瘸一拐过去,然后咧出一个灿烂的笑,从他身侧探出头,“小外甥,想不想吃酸辣可口的土豆丝呀?”
悟涅嘴角向下,因为高我一个头,眼珠子撇下,像个耍脾气的孩子,“几个辣椒……”
我露出贼兮兮的笑,然后伸出一个巴掌,在他眼前转了转。
悟涅眼角向下,冷冷移开了视线,“一个,不能再多了。”
!酸辣土豆丝不辣就没得灵魂,那我还吃啥!
不行!这点上,我绝不妥协!
“三个,不能再退了!”
“你吃还是我吃?”,悟涅瞥了我一眼,问了句叩击我灵魂的问题。
我咽了口唾沫,不甘心道:“那你……你生火。”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我似看到悟涅嘴角微微扬起,是战胜得意的笑。
一刻钟后,我边咀嚼着嘴里寡淡无味的土豆丝,不由得叹了口气,“哎,看看这群失去灵魂的土豆丝,他们只是一群死尸了。”
与我不同,灰头土脸的悟涅吃的津津有味,听我这般感叹,调侃道:“那你就多吃点尸体,来来,多吃点。”,说着,他“热心”地夹起一大筷子,就想往我嘴里塞。
可土豆创业为伴,而半道崩殂。
“吧嗒”一声,大团的土豆丝掉在碗外。
我悻悻看了眼愣住的悟涅,忍住实在不想笑,“哈哈哈哈哈哈,求我,我就教你怎么拿筷子。”。
在金泉里吃饭时,他也时常拿不稳,大多都用戳的。可没办法,那时我寄人篱下,不好直说,现在可不一样了。
如今是他寄人篱下,我更肆无忌惮了。
额……忽的,我察觉似有一股凉意从头顶传来,我望向他,瞬间不寒而栗,“你……为什么要笑……诶……别……”
这边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抓着土豆的魔爪就往我嘴伸来,“嘿嘿,小爷我教你个新吃法吧,手抓土豆丝……”
“哎,你你别过来啊!”
事后的现场十分狼狈,地上碗碟被打翻,我俩头发乱糟糟,身上头发上都挂上了土豆,这会儿,悟涅以桌为盾,躲在后头露出警惕的小眼神。
我躲在柱子后,忍痛着脚伤,以四根筷子为箭,与之对峙,“谁收拾!”,我扫了眼狼狈的现场,顺口把手上的土豆丝嘶溜进嘴,意识到不对劲,又吐掉吃进去的沙子。
“来之既是客,哪有让客打扫的理?”
“出了金泉您才知道这个理哦,在我的地盘,吃我的喝我,就得干活!”
“嘿嘿,土豆是地里长的,屋子是别人的,水是山泉来的,你命还是小爷捡来了,你说说,小爷住你吃你喝你什么了?”
……这么一说,似有道理哦,我妥协,“那那……成,那等明日再收拾。”
悟涅得逞,这会儿就要上楼。我问他作甚,他贼兮兮道,“附近有个温泉,小爷可不像你,这身味儿,可睡不下去。嘻嘻,小爷我取个干净的衣裳去叹世界。”
我思忖着,我来的时日怎么说也比他久,怎不知附近还有个温泉……
“要不……带我一起去叹世界?”,我闻了闻身上的酸味,实在难闻。而且,我听说温泉泡了身心舒畅,胜似灵丹妙药呢。
悟涅矗立楼梯上,回头,拧巴着眉头,满脸质疑,“你……确定?”
“放心,老娘对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没兴趣,而且,你要让我一个老太婆留守在家,自己出去享受吗……”,我装作委屈的表情,将他看着。
他似为难的点了点头,继续转身上楼。
尔后,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朝上头嚷嚷道:“快快,顺便帮我拿件衣裳下来,在你抽屉上面,随便拿一件。”
就这样,悟涅背上我,我拿着衣裳和拐杖,就往温泉出发。
途中,悟涅触不及防问道:“诶,老太婆,你怎么那么不害臊,大半夜和男人出来泡澡。”
一想到待会要泡温泉,我心里满是期待,这会儿心情大好,倒愿意和他唠嗑。
“人生来一具皮囊,这男女只不过是皮囊不同。再说了,我活了那么久,看过多少光着屁股跑的小屁孩了,这臊不臊,看的是心态。你若心有邪念,看什么都邪。”
“嘶,我说你不出家还真可惜了这根筋了。”
虽然听起来不是好话,我也无暇顾及,“对了,偶尔听你说起家乡,甚有意思,能再说多点不?”
“真想听?”
“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