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的刹车声突然响起,蒋峯看到翟翌晨的脸,原本难看的脸色更加恐怖。
翟翌晨误以为对方是对这次充满压抑的案件困扰,立即冲上车报告:“包谷米会队里写侧写报告,陈天然还在陪着陈曦进行物证勘察。”
“嗯。”蒋峯没有在意对方说什么。
“我和周围其他组联系过,徐斌在场,根本没有人会说实情,我将我的联系方式留下来,让大家想想有事给我打电话。”
“蒋队现在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准备去医院看看乐子。”看到对方似乎没有听自己在说话,翟翌晨立刻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报备。
蒋峯只是点点头,继续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
翟翌晨张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安静的拿起手机,一边等电话一边望着窗外。
旁边汽车飞快而过,撩起女孩的刘海。
车里太安静。
蒋峯也太不对劲。
翟翌晨抿抿嘴,转过脸朝蒋峯抬起手表示道:“蒋队你放心我不会公私不分的……”
“翟翌晨,我送你到地铁站,我去一趟车管所。”蒋峯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敲,决定先找到那个长得很像翟翌伟的人。
翟翌晨在医院门口买了一束鲜花,站在楼下望着乐子所在那栋楼,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笑脸,大步朝里走。
“乐子。”
和门口的同事小声沟通过情况之后,翟翌晨轻轻敲敲门。
乐子坐在病床上,一边在IPAD上面敲击着什么,看到翟翌晨进来,微笑着将电脑倒扣着放下:“你来了。”
翟翌晨找来病房的花瓶,将鲜花摆在床头柜上,站在床边望着脸色苍白的乐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此时只化作一句:“你怎么样?一段时间没见,瘦了这么多?”
翟翌晨目光落在乐子手下放着的IPAD上,又加了一句:“都已经是劫后逢生了,工作什么的就放下吧。就算没有你,我看你们公司照样正常运行。”
“我明白。”乐子低下头含蓄的微笑着,用还在挂吊瓶的手为翟翌晨倒了杯水,将IPAD放在床头柜上:“至少还活着,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来的时候着急没问,伤到哪里了?”翟翌晨顾不上喝水,坐在床边担忧的拉着对方冰凉的手。
回忆起之前的事情,乐子低着头,眼神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想起,都怪我……”
看到乐子这种将说不说的神情,翟翌晨更加生气。
都说被害者只要和加害者关系复杂,不免会有一些斯德哥尔摩症状,但此时,不是感性用事的时候。
“乐子。”翟翌晨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对方的手,慢慢道:“我明白这么多年,你受了很多苦。你和苏瑾,座位都在一起,你们关系很好吧?”
听到这话,乐子突然来了精神,地瞥了翟翌晨一眼:“你去过犯罪现场了?”
“是的。”翟翌晨从自己的包里取出录音笔,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准备长谈。
“为了你以后心情的安稳,还有那些牺牲的同事,请你告诉我关于今早发生的事情经过……”
“乐子……”
未等翟翌晨的话音落下,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伴随着亲昵的呼唤,端木槿捧着花走了进来。
“是你……”
两人看到彼此,异口同声道。
翟翌晨别过脸皱紧眉头有些厌恶。
看到是讨厌自己的警花来盘问乐子,端木槿愣了两秒,随即微笑着冲乐子挥挥手:“听说乐子是办公室唯一的生还者,我来看看她。”
翟翌晨怒目一瞪,心里有十万句想要骂他的话,回过身看到乐子望着对方一副温柔如水的表情,只能将自己的怒气按捺下来。
“不好意思,目前黑衣人办案中,无关人士请在外面等待。”
“翟翌晨,不能让我们领导在病房里吗?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正当翟翌晨走向门口,准备将端木槿关在门外的时候,乐子忽然开口。
“看来我已经不是无关人士了。”端木槿并不在意翟翌晨对自己的态度恶劣,侧身经过她来到乐子病床旁边,将鲜花交给乐子。
“谢谢,端木董事长。”乐子将花抱在怀里,闻了闻,脸上起了红晕:“很香的花。”
翟翌晨抿抿嘴,再次压下自己的怒气,回到乐子床边:“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乐子望着端木槿,等待着对方的反馈。
总感觉这次的口供,不会录的很顺利。
“不用顾忌我,可以开始了。”端木槿站在窗边,将距离乐子最近的凳子让出来,示意翟翌晨继续工作。
“乐子你工作时间很久,这我大概也了解。不过你和凶手苏瑾一起工作多少年了?”
“算算时间,我和苏瑾已经认识三年了。她是单亲妈妈,平时早晨送孩子上学之后就到公司上班,下午下班后再去托管所接孩子,晚上辅导工作这样。”
翟翌晨在本子上写下“单亲妈妈”,随即又想起来:“我检查过,你和她最近的工作绩效成绩并没有在前面,她对工作不上心吗?”
“没有没有!”听到翟翌晨这样的问题,乐子立刻坐起来摆手:“苏瑾不是那样的人。”
乐子左想想,右想想,望着端木槿的背影,踟蹰着。
“乐子,你也不希望我一而再再而三来这里反复找你回想起你最不想回忆的场景吧?”翟翌晨按捺心中的烦躁,放下手里纸和笔,轻轻握住乐子的手腕一脸认真道:“你这一次将该说的都说出来,也方便我们尽快结案。”
乐子叹了口气,点点头眼神坚定。
“好吧。我告诉你。”乐子深吸一口气,自己这么一说,其实就放弃了和DM集团继续合作的可能。
“如果按照普通的工作,每天辛苦一点,只要想起我们的付出是有收获的,我们也承担的起。苏瑾是在三年前从其他公司转过来的,来了之后,她很少说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打电话做业务外呼。只是,毕竟她起步晚,性格也比较内向,所以打电话的成功率并不高。我们常说,在我们整个班组里,苏瑾的工作干得是最慢的,但是她的投诉率也是最低的。”
“前一段时间公司改革,将一些工作结果不好的员工辞退。我们的工作就更卖命了。”乐子看了一眼端木槿,嘴角突然抽动一下,算是苦笑吧。
“以前虽然工作辛苦,但至少有时间和大家聊聊天。现在,”乐子摇摇头:“每一个人,每一个部门用尽所有的心力将自己的工作干得精确。”
“所有做基层干活的员工,找各种关系调到管理部门。我们公司50个人,32个是管理人员,剩下18个人工作,而每个人的排名,是18个人排优良中差,只要两次评差,那么你的年终奖比别人少了30%,连续两年得差,你的职级比别人第一级。”
乐子想着想着,不住地用手挠着自己的头发。
“我明白你们看我们像是看猴子,觉得正常人怎么会甘心这样被人当做试验品,觉得怎么会甘心在这么一个不公平的地方工作。”
“再等等,就发过节费了。再等等,就发年终奖了。只要我多熬一年,我就可以早一点退休……”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啊?”乐子说着说着,忽然想起对面的翟翌晨,苦笑道。
翟翌晨摇摇头,她瞪了端木槿的背影一眼,轻声安慰道:“如果我没有去你的工作场所的话,或许我会认为你是过于夸张了。但是你知道吗?心理战术,也可以当做杀人的武器。”
“欸?!”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乐子瞪大眼睛惊讶道。
“一颗苹果从天上落下来,到你手里伴随着加速度,就不再是一颗苹果的重量了。”翟翌晨揉揉太阳穴,抬起头继续提问:“案件是怎么发生的?”
终于要说到正题了。
乐子几次想要张嘴说,最后都闭上嘴巴。
“事情是关于我们这18个人的班组里,忽然又有两个人被转调至无需打电话的后台部门。我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同事,而是敌人。而我们的公司,是一个有34位领导,16位员工的公司。”乐子戏谑的望着端木槿。
端木槿诧异的转过身:“什么?……”
“每天早晨,我们要等待着34位领导中5位各负责后勤,服务,市场营销,以及主任为我们开会。各项业务指标要求齐头并进,不允许自由选择工作方式,必须按照电脑系统中提示的工作方式,逐步完成。”
“如此这般,倒也罢了。问题是,同事之间为了争夺优良中差,自己主动周末来加班。我们的绩效目标,早在月初就已经完成了,大家就默默的认真的,往300%的目标奋进。”
“你们看到在门口挂着的爬山照片了吗?”乐子微笑着冲两位道:“我们平时很累,根本就不想参与什么户外活动。尤其是苏瑾,这一天就想放假在家陪孩子。她去请假领导拒绝了。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工作和生活相比,当然工作更重要了!你既然可以选择休假时间来加班,完全可以选择休假时间去爬山!最后,就有了那些完美的开心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