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现的真的很好。”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直到许医生重新回忆时,依然无法相信:“我第一次见他,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戒备。后来我坚持每天给他上课,带他种菜种花。尽量让他和我多待在一起,而不是和那些犯罪者。五年后,我已经无需再找人看守他了。他已经成为看守所里最博学最礼貌的人,自学法律,自己种花种草,就算你把利器交给他管理,也不会发生丢窃事件。当有和他一样从小受到伤害的孩子进来时,他也如兄长一般……”
许医生一边回忆一边声音越来越小。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还是无法相信。
毕竟是自己最得意的案例,已经不是工作这么简单了。
蒋峯取出手机,翻出两张照片递给许医生:“这是案发现场,齐谱是当场抓获。”
“您是真心想要他改变,能欺骗到您,说明他的智力和犯罪能力,已经在这么多年逐步变化中,变得更加隐蔽。”蒋峯凑近许医生,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严肃道:“您和他这么久,没有发现有一丝奇怪的地方吗?”
听到蒋峯这话,许医生苦笑一番。
长长地叹气。
“那些诊断记录,你们拿去看吧。”许医生颓然倒在椅子里,他低头哀叹:“人性,人类发展几千年都没有看透过,我高估了自己。齐谱他,和我接触的这么多年,非常懂礼貌,也非常乐于助人。每一次我遇到新的救助对象,他都会帮我跟进,帮助他们。逢年过节,也都会来找我吃饭。”
“您的救助对象里,有没有女性?有没有之前一直联系,但是最近失联的人呢?”包谷米下意识询问道。
“这个倒没有。不得不说,齐谱在我这里扮演的非常成功。我想,他轻易不会破坏掉在这里呈现出的另一种成功人生的幻想。”恢复到理智专业的许医生,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不过你们这样说,我想起来,六个月前他有一点点的烦躁。我问过他什么原因,他只是说和母亲在生活上越来越有不和,而自己对工作生活觉得千篇一律没有意思,期待变化。”
说到这里,许医生忽然睁大眼睛:“哎呀!我还鼓励他出去逛逛换换心情。不会是我鼓励了他杀人吧?!”
“六个月前吗?”包谷米皱眉问道。
“是的,他说对于自己的工作觉得特别无趣,也一直没有成家。随着年纪的越来越大,母亲的唠叨,看到旁人都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做,觉得自己的人生越来越觉得没劲。然后他也提到了以前……”
说到这里,许医生有些愧疚:“他当时说,都怪母亲,要是给自己了一个至少平稳的童年,或许自己也能加入什么门萨俱乐部,可以过上电视剧中人物的成功人生。”
“我当时忙着其他事情,想着都已经过了大半辈子,还纠结过去也不能怎么样,就没有安慰他。这是我的错吗?”
许医生越说越懊悔。
“您是一个好医生。”
看到许医生因为没有帮到齐谱而自责,也看到许医生为了之前黑衣人误解齐谱而生气,包谷米轻柔安慰着。
蒋峯和包谷米在许医生那里告辞,两人各自搜寻其他消息,晚上大家在进入齐谱的病房前十分钟,交换消息。
“我从许医生那里离开后,又去了齐谱之前的工作单位。”包谷米拿着本子和大家沟通:“他以前是高速路的收费员,这么多年一直两班倒,因为个人原因,他也没有结婚。”
“我从邻居那里也了解到,齐谱平日完全温文尔雅,经常帮助邻居扔垃圾,看房子,收快递之类的。是个十足的好人。”
说完之后,四个人坐在翟翌晨的病房里沉默着。
“犯罪没有任何借口。”翟翌晨忽然说道:“我们不能季节变了,工资少了,爱情走了,就怨天怨地。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去审讯我的犯人了。”
“等等……”蒋峯只觉得自己对于这个新人完全无法把控,他跟在翟翌晨身后招招手,示意对方停下来。
“蒋队还有什么吩咐吗?”翟翌晨转身,询问道。
“没有。我让陈天然在医院另找了一间空旷的病房作为审讯室,这个时间齐谱已经送过去了。无论任何时间,一定要注意安全。”蒋峯心潮涌动,最近一直在为了工作奔走,还未来得及想起那个吻。
“我知道。”
“我在你旁边,听我指示。”
“……我知道。”翟翌晨偷偷翻了个白眼……
既然一起审讯,刚刚的叮嘱有必要吗?!
站在齐谱的审讯病房前,陈天然和包谷米带上耳机在外间,蒋峯率先进入病房里。
“领导,您来了?比我预想的早了许多。”齐谱今天的精神好了很多,他坐在病床上望着蒋峯身后有些失落:“您一个人啊?”
蒋峯一脸严肃,眼神虽然望着齐谱,身子转转敲敲后面的门,示意翟翌晨进来。
翟翌晨换上正装带着笔记本电脑进来,顺便记录证供,一会儿打印出来好让其签字画押。
“是你抓到我的?你今年要是年终奖很高的话,一定要来我的坟头感谢我。”齐谱望着翟翌晨,饶有兴趣道。
“你要求的,我们已经做到。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可以吗?”蒋峯示意翟翌晨坐在床脚边的椅子上,自己坐在齐谱身边的椅子上:“第一个问题,四个被害者分别是谁?如何作案?她们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齐谱饶有兴趣望着翟翌晨开电脑准备打字,仿佛没有听见蒋峯的问题。
“只要你不回答,我现在就让她出去。”蒋峯握紧拳头,提醒道。
“你刚说什么?”齐谱脸朝蒋峯问道,眼神却还在望着翟翌晨。
垂涎三尺的眼神,简直比要杀了蒋峯还要令他疯狂。
“问你,那四个受害者是谁?你在哪里找到的?怎么杀害的?尸体在哪里?”翟翌晨抬起眼睛,望着齐谱字字铿锵重复道。
看到对方望着自己,齐谱重重靠在病床枕头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好像穿越到当年,自己犯下累累命案的过程。
正当大家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其中有两个,是准备出去旅行的大学生。叫什么我早就忘了。那天天气特别冷,树上的枯叶落下来,很快将整条高速路铺满。只要有车过去,落叶便在空中飞舞起来。我下班之后看到她俩在高速路的服务站等着搭便车,就载着她们上车了。我一边开车一边还正想呢:咦,她们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了。为了检测到底她们能相信我到什么地步,我趁她们没注意,错过了她们要下车的高速路口,找了一个我熟悉的路口拐下去,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两个人坐在一起,我先下车打开后车厢的门,抓住了第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瘦瘦高高,眼睛特别好看,我特别喜欢她。我告诉她我很喜欢她,只要她跟我走,我会温柔一些。”
“她跟着我往车后面走。”齐谱一边说一边深呼吸,似乎还能闻到当时深秋高速路边上空气中的冷气和血腥味。
很明显,带着办案人员回忆自己作案手段,对于齐谱来说是一种特别的心理满足:“我对她特别好,一路绅士翩翩,我走在前面为她引路,为她驱逐路上的杂草,甚至因为我不小心碰到了她而向她道歉。我打开汽车的后备箱,示意她藏进去。她哭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在她爬进去的时候,我用塑料袋套在她的头上,用我的腰带缠在她的脖子上,等待着她没气。”
说着,齐谱冲在场的两人冷笑着,双手做了一个拉紧的动作,只令人觉得现场阴森可怖。
“可是她太过分了!”
突然齐谱双手砸在病床上的桌板,愤怒的敲击着:“我对她这么好,这么温柔,她竟然和我妈一样,咬破塑料袋骂我?!气死我了!我拿刀直接朝她的背后猛刺,但是效果不大,她竟然摇摇晃晃从后备箱里出来要逃跑,我追上去不停地挥舞手里的刀,最后扳过她的下巴,割开了她的喉咙。我让她这辈子再也没有办法骂我!”
“等我回到车上的时候,剩下那一个女孩早都吓瘫了。我从后座位将她扯下来,刺她的眼睛、喉咙、胳膊。最后她没声音了。”
翟翌晨一边记录着,一边压制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
所有的凶杀者在描述犯罪过程,对他们来说或没有感觉,或者激情,但是记录者会受到非常严重的黑暗情绪侵袭。
她皱着眉头咽咽喉咙,下意识的望着蒋峯。
对方温柔的望着她,用眼神询问要不要停下来。
翟翌晨看到齐谱的情绪目前正酣,既然已经开始就继续,要不然这种恶性案件又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自己做完笔录,后面一堆同事等着定罪入狱呢。
“最后,你将她们带到哪里分割的?”翟翌晨清清嗓子,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