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吕讷举兵向前,伊斯滕在朝圣峡谷面前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有一位查美伦正舒服地坐在自己的鸦卫城里悠闲地喝着热浓汤,以免自己在这极北之地染上足以致命的风寒。
北方鸦卫今天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风雪,不仅是白雪封住了整座圣徒山,山顶和山腰处的堡垒还接受了几次冰雹的洗礼,拳头大小的冰块从天而降,威力不亚于一颗炮弹。士兵们都不敢在外面站岗,想来也是,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来攻打城堡、或做偷鸡摸狗的事。
鸦卫城的贵族每天要用三次餐,就像熊在过冬前要吃很多食物一样,要捱过冰雪就必须囤积热量。克洛维才来鸦卫没多久,还没有养成这样的习惯,在餐桌上只碰了一些热饮,就再也没有心思吃别的东西了。
“殿下,”一个仿佛缥缈在芳香花丛中的柔软声音从克洛维的身边传过来,“你只吃那么点的话是熬不到晚上的。”
说话的人是克洛维的妻子、鸦卫亲王王妃英菲宁。她穿着她最喜欢的大红色长裙,是整个灰色石墙的大厅里最显眼的一个。除此之外,她还抹了异域的香水,克洛维食欲不振有很大部分原因是旁边坐着一个腰肢纤细的香水瓶子。
年轻的亲王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心情,招收让下人在上一盘餐来。英菲宁王妃眯眼笑道:“鸦卫实在太冷了,亲爱的,能帮我再拿一碗热汤吗?”
克洛维的随从皱起了眉头,他刚想出声替自己的主人说话,年轻的亲王已经把汤碗推到英菲宁的面前了。“你喝我的就行了。”
餐后,鸦卫城内继续开展早晨没有结束的会议。鸦卫总管召来来自圣主城的使者,在克洛维用餐的时候,这个人就叫嚷着见亲王殿下。
“我和您说了,殿下用餐时不希望被人打扰。”总管微怒道,“现在您可以说了。”
“殿下,王妃。”使者迅速地行礼致意,他的脸憋成了酱紫色,来时太过匆忙,完全没在乎北方的寒冷。“十一世陛下让我带来敕令,令您尽快向法卫城进军!战事已经耽搁太久了,如果殿下再不动兵,就连圣主城都岌岌可危了!”
早在吕讷宣布称王的那一天,伊斯滕就开始催促克洛维的鸦卫用兵。克洛维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接见这位使者了,他不要求任何形式的接待,只要亲王肯召集士兵,不管外头是多猛烈的风雪,他都会立刻从鸦卫城消失。“我求您了,殿下!陛下是您的亲父,他现在正准备前往前线指挥作战,难道您就不曾想过,由于您的迟疑,会让您连陛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闹矛盾的是我的父亲和哥哥。”克洛维叹道,“这是他们的事,我无权关涉。”
“这已经不是父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了,这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殿下!”
克洛维不说话了。他把手放在座椅两边的扶手上,身体微微舒展一下,吐出一口轻微又深长的呼吸。身边的英菲宁知道克洛维这是什么意思,便整理了一下长裙站起来:“好了,使者先生,亲王殿下已经很清楚你的来意了,这件事他在考虑,毕竟这是查美伦家的事情不是吗?查美伦就是王国。”
“殿下!”使者愤怒地将手猛拍在桌面上,“您已经考虑了一个冬季时间!如果您在当初就立刻奉旨出征,现在我们就该坐在法卫城的亲王宝座上议事,而不是被大雪封住的圣徒山上!”
“注意你的言辞,先生。”英菲宁很高兴看到使者这样的反应,她招来几名守卫,“使者先生已经很累了,请带他回房间休息。”
使者终于发现自己失言了,一身灰白色轻装的士兵握着剑柄簇拥上来。“我在这里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他感觉胃部有些痉挛,转身和这些壮汉一起走了。“实在太久了。”
风雪又变大了。使者看着窗外,整个窗户已经被白色的冰雪覆盖,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壁炉里的柴火被烧得劈啪作响,这正好和使者先生的心产生了共鸣,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希望能理清现在的情况出来。
克洛维亲王也反叛了!使者恍然大悟,身体像被完全冻僵了一样挺直着。他的眼珠迅速迅速打开房门,现在不管外面风雪到底有多么大他都要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否则这辈子就要在着与世隔绝的雪山上和永生的圣人作伴了。
门外没有任何看守,巡逻也很少,寒冷让所有人都不想从房间的壁炉边上离开。使者裹着厚重的兽皮衣向城堡底层走去,鸦卫城的出口就在半山腰,大门边就有马厩。
使者从几乎是鸦卫城最顶端的楼层往下奔走,一路上遇到不少鸦卫的爵爷,他们见到肤色略暗淡的外地人立刻就发现了异样,纷纷转向他。使者觉得鬼鬼祟祟走不了多远,索性挺起背脊,将自己的脸展露在爵爷们的面前,并和他们攀谈起来。
“使者先生?”一名伯爵礼貌地笑道,“现在大雪封山,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房间。”
“我想去山腰的圣徒温泉,呵呵......”使者想到了那个北方的风景名胜,“泡在热水里会让我患关节病的膝盖好受一些。”
闻言伯爵耸耸肩:“这是个好主意,但时机欠妥。英菲宁王妃正在温泉里。”
“啊,是吗。”使者有些尴尬,“也许、也许王妃已经洗好了呢?”
“你只是想看看夫人出浴时的景象吧!”伯爵哈哈大笑,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仿佛是自来熟似的。“我不拦着你,要想清楚了。”说罢便从使者身边走开了。使者松了一口气,他根本不想看“王国第一贞妇”的身体,回到圣主城后,他可以用这条贱命看遍任何窑子里的任何女人。
他花了数个小时的时间在城里横冲直撞,整座城池就像是和圣徒山融为一体了一样,人就是在山体里游荡的精灵。使者把壁画、雕塑游览了个遍,才走到朝圣温泉所在的那一层,他看见温泉入口处占满了士兵守卫,他们一看到使者就把目光直直地刺向他,只要他有意靠近正在沐浴的王妃,几十柄剑刃就会把他刺成筛子。
使者知道这些人都在看自己,但风雪声也变大了,出口就在这里,这是离开鸦卫城的第一个出口!他在众目睽睽下越过朝圣温泉,再经过一个拐角,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鸦卫城大门!
大门已经被牢牢锁上,只有边上的小门可以使用。使者把一袋金币塞在看守的手里,让他把小门打开。看守把金币藏在怀里:“让你出去是可以,不过如果因此死了可不要怪我。”
呆在城里才会死!使者让他宽心,接着像是无意一般地问他:“顺便问一句,马厩是在门外吗?”
“马厩?”看守突然变得异常警觉,“你要做什么?”
“我不是要出去吗?”使者着急了,“问那么多做什么,下山难道不需要骑马吗?”
看守后退了一步,正巧刚才还在温泉入口的守卫走过来,他们看到使者因焦急而扭曲的的面容:“怎么回事?使者先生要离开鸦卫城了吗?”
“我、我有亲王殿下的许可!”使者猛地抓住看守的衣领,钱袋掉在了地上,“让我出去,这是命令!”
守卫走到两人之间将使者拉开:“我无法确认您有没有许可,先生,但是现在外头的雪实在太大了,我相信殿下是不会让你冒生命危险的。英菲宁王妃就在附近,您可以和她谈谈。”说罢守卫和他的同伴将使者架了起来,转身带回城堡上层。
“不!”使者嘶声力竭地大喊,但是外头风雪呼啸依旧,立刻将这呼救声埋没在一片纯白色里。
守卫从温泉入口处经过,那名和使者搭过话的伯爵正背着手站在边上。一名女佣和伯爵耳语了几句,后者露出微笑:“多谢王妃的夸奖,那我就先进去了。”
年轻貌美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如果趁着还拥有的时候不去使用、挥霍,那到底要藏到什么时候呢?英菲宁信奉这样的理念,所以几乎不需要开口要求,现在就一跃成为了亲王的王妃。等到十几年后(或者更晚),英菲宁人老珠黄了,她就不从王宫离开半步,直到自己成为一具恶臭的尸体。
现在,王妃正在享受伯爵异常急促的喘息,连她自己都开始兴奋起来,眯着眼睛看着服侍她的还未成年的男孩。英菲宁是贞女,这是全王国的爵爷都知道的事情,没人会脑子坏掉否认这件事,因为全王国的爵爷都见过王妃的身体。伯爵只是待在水汽氤氲的圣徒温泉外遥遥望着,在这片水泽边上,一切高低贵贱都毫无用处,或许也算是某些人想要看到的和平和平等。欣赏英菲宁的身体不仅可以让人耳目一新,在某种程度上还增进的夫妻之间的感情,所以很多爵爷都喜欢王妃。
伯爵眼睛眨也不眨地欣赏了近一个小时,一名手执长剑的女兵挡在他的面前:“奖赏的时间到了,大人,请您出去。”
“是。替我向王妃问好和道谢。”伯爵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才回头离开,这位身材细瘦的士兵无法完全挡住英菲宁的身体。
王妃出浴后顶着尚未干透的褐色长发走向城堡上层,肩膀和锁骨都赤露在被壁炉烘热的空气外。有时候凌乱也有凌乱的美感。下人为她打开大门,她看见克洛维正在大厅中央独自一个人双手撑在铺着王国地图的桌子上。亲王听见开门声便微微抬头,但很快就失望地将视线拉回地图上。“比起那些将军,还是你来得更有头脑。”
“我可是你的妻子,殿下。”英菲宁弯起修长的眼眸。她和克洛维站在一起,右手覆在他的左手上。桌上的地图正是目前的战事地图,克洛维并非一点都不想管父亲和哥哥之间的战争,正如使者所说,现在是关乎王国归属的关键时期。
不过很可惜。英菲宁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了。在这张地图上,吕讷的大军还停留在审判森林,而小瑟伦斯负责镇守的朝圣峡谷也没有沦陷。大致上地图正在向克洛维传达这么个错误的信息:目前战事十分焦灼,但仅凭吕讷的法卫一城之力,已经和王国六成的实力不相上下了。
“可以看懂吗?”英菲宁的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这原本只是个用来放松克洛维心情的俏皮举动,不过在王妃做起来,怎么都像是挑拨的行为。
克洛维摇摇头,甚至抱怨般地叫出声来:“我没有吕讷聪明,打仗也没有赛克罗和贝瑞德那么在行,能看懂些什么呢。英菲宁,你告诉我些什么吧。”
英菲宁笑道:“我从来没有碰过战事。不过亲爱的,你到底更在乎谁这样的事情,你自己还是清楚的吧?”
“更在乎谁?”克洛维陷入了迷惘,“亲人之间我无法做出比较。”
王妃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你说更在乎我呢。”英菲宁故意把桌案上的地图移落在地,两只手都按在克洛维左手,凑近他轻轻吹气。
克洛维脸上的迷惘消失了,英菲宁看见了她最为熟悉的愤怒和厌恶。“远离我!”克洛维猛地甩开她的手臂,“我在为王国绞尽脑汁的时候,你却还在想这种事情!滚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英菲宁没有说话。她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图纸,转身离开了大厅。克洛维心烦意乱,再也没有心思想战争的事了,从大厅另一扇大门离开。
婚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克洛维都和英菲宁分居。每天夜里,一个人躺在双人榻上的克洛维都能想起十六岁那年的深夜,英菲宁温柔却火热的手和嘴。但是越是如此,他反而更加厌恶英菲宁了。分局让双方都引来了某些不好的传闻,不得已之下,克洛维只能邀请英菲宁到他的王宫来起居。
“殿下......”那时英菲宁激动得捂着嘴流泪,“我向您发誓,在您动念之前,您的妻子永远都是贞洁的。”
这天用餐,克洛维看着妻子嚼鹿肉的小嘴,心想她是怎么在尝过我的身体后还吃得下东西的。显然这个想法太过龌龊,克洛维白皙的俊脸一下就变红了,席上的大臣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诸位,我相信你们多少已经得知了鸦卫之外的战事。”克洛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在我看来这是查美伦家的事,但也有人不那么认为,现在我想听一听诸位爱卿的建议——这只是餐桌前的悄悄话,大家不用拘束。”
众人左右交头接耳了一会,都认定这是个圈套,克洛维想试试大臣们的忠心,毕竟现在他们是鸦卫领主的封臣,就算说效忠陛下也会让克洛维生气。
“殿下的父兄都是王国的顶梁柱,”一名大臣说道,“引发大战只是外人的传言。”
“如果鸦卫用兵的话,就会变成大战了。”
英菲宁王妃此时这么说了一句,让众臣都吸了一口冷气。大家不敢说这样的话,也只有王妃有这样的胆子。所有人低着头偷瞄克洛维,不料克洛维似乎心情变好了,还不小心显露出笑意来。他示意诸位继续用餐,自己先离席了。
“殿下似乎比我们看得更远,众爱卿。”英菲宁也笑着离席了。
两天后,鸦卫的暴风雪终于减弱了些许,可以从半山腰依稀看清山下的情况。守卫打开山顶处的一间房间,里面正躺着一个圣主着装的男人。“早上好,使者先生。”守卫让出通道,“亲王殿下有旨,风雪减弱,请您立刻向陛下禀报鸦卫的情况,这是亲王的亲笔信。”说罢拿出一封署有克洛维全名的信件。
“我的圣主啊.....”使者欲哭无泪地收下信件,跟着守卫来到半山腰的城堡出口,北方冰冷的空气几乎要让他全身冻结。他不敢作任何停留,跨上马背夺路狂奔,发誓以后再也不来鸦卫当使者了。
使者直直朝向圣主城赶了一段路,但他知道伊斯滕并不在城里,从进入圣主地界开始就稍稍向东边偏移,顺道向驻守在各处要塞中的守军打探消息。
“陛下现在正在朝圣峡谷前发动进攻,”士兵告诉他,“瑟伦斯公爵在王国防线上战败了。”
“战败了?”正在休息的使者差点跳起来,“这一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得知防线沦陷的使者不再做任何多余的停留,只要身体可以支撑,就在要塞和关卡换马继续前行。他摸了摸怀里克洛维亲王的亲笔信,见到陛下后一定要以最饱满的精神告诉他,殿下已经承诺即刻出兵了。
越是往圣主边境靠近地势就越为开阔,疲惫地使者已经可以看见渐渐上升的峡谷地势了。最先和他接触的是一排不断向前抛投巨石的投石器,如同雷鸣一般的隆隆巨响在空中发出回声,接着才是人的呼喊声。一名士兵回头看到马蹄扬起的土尘,紧张地拿起武器冲来人大喊:“是谁!援军吗?”
“是从鸦卫返回的使者,快让我见陛下!”
伊斯滕灰头土脸地从战场返回营地,今天他亲自参与了冲锋,身上沾满了敌人和友军的血迹。他气喘吁吁地将长剑扔在一边,这个时候营地里还有一排排披着火红色盔甲的骑兵冲出去。顶着火炮的怒吼,伊斯滕不得不凑近使者大喊:“说,鸦卫什么情况!”
“陛下请看信件!”使者正掏出怀里的信封,突然伊斯滕身边的某个弓手方阵倒下一大片,一名将领惊慌地奔过来:“陛下,法卫士兵冲出来了!”
“什么?”伊斯滕撇下使者走出营地,峡谷下真的有一大片法卫士兵冲了出来,和红色盔甲的骑兵战在一起。
“现在!”马林浑身焦黑,举着长剑指向敌人的战马,“将这些龙卫人刺下他们的坐骑,十二世陛下光荣永在!”
法卫的士兵高举长枪,用足了力气将枪尖刺进龙卫战马的头部,战马受到攻击剧烈摇晃起来,将龙卫骑士甩落马下。刺中马头的法卫士兵被晃得爬到在地上,长枪也折断了。他夺去了龙卫人的剑,和战友们一拥而上刺死敌人。马林伯爵哈哈大笑:“龙卫骑兵不过如此!弓箭用完了又怎么样,向前推进!”
法卫人在将军的大笑下充满信心地冲出防线,全王国的人都没有见过法卫这么有气势的冲锋。马林笑得岔了气,蹲在阵型后头咳嗽。他瞥了一眼站在朝圣堡垒上的副官,后者向他招手示意,后方的撤退路线非常畅通。
“法卫人出来找死了!”赛克罗策马奔出,“圣主骑兵,冲锋!”
圣主军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两个星期以来,伊斯滕牺牲了上千人的生命终于用尽了敌人的所有弓箭,现在,法卫人不再奢求扎满地面的箭矢,决心和国王部队决一死战。
赛克罗的骑兵从法卫部队的左侧快速接近,法卫士兵发现袭击者便站定,朝向他们摆好长枪。赛克罗一声大吼,手上的长枪变成了耀眼的蓝色,如同彗星一般拖着长长的尾巴冲进长枪林立的法卫方阵。法卫士兵被蓝色的爆炸炸出一个空洞,圣主骑兵接踵而至,轻易将方阵撕裂成没有阻碍能力的单兵。
被冲散的法卫士兵在马蹄之间无法辨别方向,但他们知道敌人就在马上和身边,闭着眼睛都能用长枪刺到他们。圣主骑士看到在眼前乱舞的枪尖,都想要快点结果了法卫人。站在在利刃之间饱受摧残,发出痛苦地嘶鸣声,一名法卫士兵成功捅开了一匹圣主战马的腹部,但很快马蹄就把他的脸踏成了烂泥。士兵的手僵直了,但还是用力把战马捅开,圣主骑手跌落在地,也试着尝了尝马蹄的滋味。
赛克罗以最快的速度终结了一片敌军方阵,正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突然身体一空,掉进了一个凭空出现的大坑里。赛克罗全身一震,知道法卫法师又在故技重施,赶紧跳离自己的战马,这次大坑合上的时间要慢很多,不少骑士都爬了上来,但那些坐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随着坑洞重新合为平整的地面爆出一片血花。
赛克罗的脸被马血糊住了,暂时看不见前方,他抽出长剑,用另一只手抹掉血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马蹄声,是龙卫的重骑兵抵达战场了。他们连人带马都披着铠甲,只露出一双人眼,成批的龙卫骑兵就带有威慑力,当他们经过赛克罗身边的时候,王储已经以为自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片战场了。
“重绘法阵!”马林站在法师团身边下达指令。法卫法师使用了一种连伊斯滕都见所未见的绘阵方式,他们站成一个圆形,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组成法阵形状的线条。法师们虽然断断续续,但脚下仍然发出了湛蓝色的光芒,施法成功了!法卫士兵的面前升起了一道奥术屏障,将龙卫骑士的冲锋生生挡了下来。法卫士兵近距离观察到龙卫人在屏障上撞扁的样子,发出鼓舞士气的大吼,等屏障消失再一同冲出去,一口气将战线推到了伊斯滕的眼皮子底下。
伊斯滕被这样的施法方式吓呆了,他惊恐地回头看自家的法术顾问:“瑟伦斯,那是?”
别说伊斯滕了,连小瑟伦斯都呆愣在了原地,他心中充满了羡慕和后悔,不得不承认法卫拥有全王国最好最强大的法师。伊斯滕走过去将他一拳打倒在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赶紧还击!”
法卫借着冲天的士气不断推进,但现在也已经精疲力竭了,再高涨的热情也有做不到的事情。龙卫骑士横冲进了法卫的后方阵列,在那里没有人能抵挡重骑兵的攻击。法卫阵型被切断成两半,前军受到了法术的阻碍不断后退到龙卫部队的利刃上,无法突破包围。马林认为到此为止了,令法师团施展照明法术。在战场后方的一支部队看到蓝光后发出催促战马的呼喝,蓝色的法卫骑兵开始冲锋了。他们人数稀少无法和龙卫人对抗,但他们仍然冲破了敌人的包围,法卫士兵凭借本能从包围的缺口处逃散。
法卫人退得非常快,根本就没有将领给他们下达什么撤退指令,完全就是乱跑。伊斯滕看不懂这些法卫人到底在做什么,前一秒还势如破竹,后一秒就自顾自地逃走了。
“不要让他们都逃了,追上去!”
伊斯滕下达追杀指令,龙卫骑手调转马头准备追杀胡乱奔跑的法卫步兵,但法卫骑手们也在奋力抵抗,直到没有坐骑的同伴们逃远了才反身撤离。
现在是马林最紧张的时刻,法卫人仅凭自己的作战经验后撤,必须有人给他们指引方向,否则这群人就会逃得无影无踪,战场两侧又各冲出一队人数不多的法卫骑兵,他们挡住步兵逃窜的路线:“往峡谷撤,快!”
法卫士兵撤退的经验比作战经验多多了,他们被骑兵引领着,重新聚集成一排不像样的队列,真正逃离战场成为难民的法卫人少之又少。
龙卫人想要追那些聚齐起来的法卫逃兵,但一路上被一波又一波的法卫骑兵阻拦。这些骑兵队最少的只有十个人,不过作为减缓敌人冲锋来说已经足够。他们用单薄的十人阵型往龙卫人伟岸的身躯上撞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人、有没有想过自己定然活不了了呢。
“为了陛下!”
法卫人把最后的力气用在了高声欢呼上,然后一头没入铁蹄做成的海洋里。
你真是培养了一支好骑兵,图道尔。马林悲伤地随士兵返回峡谷。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拥有这样悍不畏死的战士呢。
今天的战斗圣主方相比法卫损失更多的是士气,清算下来的话,还是法卫死伤逃亡的人比较多一些。然而,圣主军是否还有一举攻上朝圣峡谷的想法就要另说了。伊斯滕从伤兵营中走出来,指了指那个已经目瞪口呆的使者:“快点把信给我,敌人很有可能还会来。”
刚才敌人就在使者眼前,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战斗,一时间没法恢复理智。伊斯滕愤怒地夺过他手中的信,读了一遍之后又把信撕成碎片,这一连串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克洛维借口未来的风雪不肯出兵!”老国王嘶哑地大叫,“克洛维!你也反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