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醉长眠1
可是这些道理,那个一向聪明绝顶的女子却不明白!也许爱的太深就伤的越深。
痛苦和绝望,甚至是憎恨早已麻痹了女子的心灵和眼睛。
当他获知消息,义父和泪墨反目成仇,拔刀相向时,他虽然匆忙赶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触目是妖冶的红色血液,染红了那对绝世男女一身。
洛桑心的一角忽然倒塌,他的双眼被仇恨取代,他双眼充血的瞪着一脸悲伤的泪墨,蓦然出剑,或许是她没有留意,又或许是她知道,但却选择不避。剑毫无偏差的刺进了紫衣女子的胸膛。
他的泪在刺向女子胸膛的那一瞬间汹涌而出,他忽然间想起他们喝酒,把酒言欢的场景,只是早已经回不去了!
他甚至没有再看泪墨一眼,抱起简约,飞身离去。
她怎么能杀了他?怎么能?杀了义父,从此他该怎么活?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个的画面:他想起了他的父亲背他上山头打猎的幸福场景;想起他不愿杀生,父亲的大怒;想起瘟疫笼罩下的猎村,他是如何的逃生?然后他想到了当初那个温文如玉救他的男子,他的心尖锐的疼痛起来,大滴的泪顺着刚毅的脸庞缓缓流下,那是他仅存的幸福时光。然而他最敬重的人,死了。死在了一样深受他敬重的女子手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自相残杀,互相伤害。他们知不知道当他们相互伤害对方的时候,他的心会有多痛。
简约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最终也只是刺了紫衣女子一剑,这一剑并不足以丧命,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并不真正的想伤她,拔剑刺向她的那一刻,他想起两人华阳镇时的初次见面,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绝望和伤痛,想起两人小船饮酒时她的怔忡,洛桑整个人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楚淹没,他终究是不忍杀她……但自此以后,他永不会再见她!
他甚至都不愿相信武林中的神话简约已经死了,虽然他才刚刚在裂天涯亲手埋了他。他站在坟前,一动也不动,他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战帖可收到?”半月看着简约的坟墓,眼中平静无波,她甚至没有看向一旁的洛桑。
“重要吗?”洛桑看着一脸倔傲地半月,神情清冷,“你当真如此恨我?”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半月低头苦涩一笑,再扬眉已是一脸冰霜:“动手吧!”
洛桑看着已经拔出剑的半月,眼中有一抹光芒快速的闪过,半月有一瞬间的皱眉不解,但看到洛桑已经出手,便收敛心思专心对战。
剑影摇曳,半月出手快,洛桑出手更快,但似乎又有些漫不经心,即使这般,半月还是险些被洛桑的掌风波及,半月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她的脚下就是万丈悬崖,她的心里一阵悲苦,银华师父教了她那么多,最终还是注定要失败吗?她今生注定是报不了仇了吗?正在她欲栽向悬崖之际,腰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带到了一个人的怀抱里,那人的怀抱很温暖,宽广,心跳不知为何在剧烈加速,她有一刻的沉溺,但一想到多年来的仇恨,她的眼睛收缩了一下,那是痛下杀意的征兆,依然抱着她的男子仿若并未注意到。
半月眼波流转间,腰间的银色腰链忽然变化成一把长长的软剑,狠狠地穿透了洛桑的胸膛。
洛桑闷哼一声,他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依然一动也不动静静地抱着她,紧紧地。
半月只感觉血流在她的身上,温热极了,她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一直以来,他是一名杀手,冷酷无情惯了,那么身上流淌的血液一定也是冰冷的,原来她错了,他的血是温热的,甚至像滚烫的岩浆般灼痛着她的心。师父交给她的利器便是腰间的银色腰链,只要能近洛桑之身,必能杀之。
她本来已经没有希望的,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一向冷情冷性的他会选择出手救她,他可知道,救了她,便等于是他死。
“恭喜你!你终于杀了我!”半月被洛桑紧紧地搂在怀里,所以她没有看到洛桑在说这句话时脸上溢满了笑意。如果这就是半月想要的结果,那么他便成全她,他怎么忍心看着她为了杀不了他日夜寝食难安,四处奔波呢?
半月也不可能看到甚至是知道了,那剑里被涂上了剧毒,目的便是一击就中,半月感觉似乎在用毕生力量紧紧抱着她的冷漠男子,双手蓦然无力的垂了下来,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起来,像一个筛子一样,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缓缓地蹲在地上,清冷的容颜埋在双膝间,然后似乎有类似哭声的声音从她紧抿的唇瓣流溢出来,原本倚着她的洛桑,豁然向地面栽去,“砰”的一声溅起一地落叶……
半月将银色软剑交还给了银花师父。
银花看都没有看软剑一眼,只是紧紧地盯着半月一夕之间削瘦的脸庞,叹声道,“终于报了仇,你可无憾?”
“报了仇,弟子再无牵挂!”半月的声音沙哑干涩。
“你爱他?”银花忽然问。
半月的容颜忽然煞白一片,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否定了银花的猜测,“不,弟子无爱!”
银华看着她,神情也是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倒不再说话,沉默良久才道,“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半月闻言惨然一笑,神情飘忽,“常伴青灯佛前,了此一生!”
拜别师父,出了山谷,半月的双眸干涸,最后一次站在洛桑的墓前,想起师父说的话“你爱他?”
她说谎了!她怎会不爱他,就是因为太爱了,才不能忍受是他杀了自己的母亲,就是爱的太深,所以才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她不爱他,自始至终都不爱他!
他和她,自始至终心中都有彼此,但却从未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我爱你,半月!
我爱你,洛桑!
以后,半月有的是时间听洛桑对她的爱语,因为他要说的话,就是半月一直想要对洛桑说的。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半月决绝的离开,自此再见君,实属渺茫,请君安息!半月常伴佛前,为君超度余生……
半月永远也不会知道,银花的前身是魔宫的有名杀手,后来虽洗手离开,但却一直遵从魔宫的规矩,那个银华从未见过面的魔宫副统,忽然在一个令人忍不住瞌睡连连的午后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收一位女子为徒,教会她如何才能杀了他!
印花愣住了,看着站在阳光下仍然一身严冰气息的男人,脑子似乎打了若干个节,银花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午后,她和那个副统有过怎样的对话。
“属下不明白小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需明白!”
“属下斗胆问小主人,您可是爱上了那个女子?”
“你的胆子可真大,就不怕我此刻杀了你吗?”
“小主人不会杀了老身的!”
“为什么?”
“属下猜测,小主人对那女娃如此费心,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可见小主人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无情,即非无情,那便是有情,一个有情之人是不会随意乱下杀手的!”
“你倒是很自信!”
“属下谢小主人谬赞!”
“杀手无爱,我是不可能对人动情的,你无须多想,只要好好的照我的话去做就行!”
“属下遵命!”
莫言穿过一道道蔓延曲折的门厅,又经过几道假山,方走到一处长满青苔的石门前,石门上没有门环,莫言熟练地敲击了三下石门旁的凸起的一块石壁,紧闭的石门瞬间被打开,莫言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石门在他的身后应声而闭。
这里是道教的牢房,里面关押的都是被道教活捉回来的妖魔。
师父说,妖魔全属恶类,抓到的话理应斩草除根。可是这么长时间了,直到今天他还是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一直生活在道教的莫言,活得很自在轻松,严格的说应该是单纯善良。小时,他的身体不好,父母便请求道教收留体弱多病的他,希望他的身体能够变得强壮一些。
道教在武林中属正派,他的师父更是道教中的传奇——流金,他在这世间最敬佩的人当属师父,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凡是师父说的,便是对的,可随着他渐渐地长大,涉及武林,他才忽然间发现,师父可能并不全对。
师父对妖魔的憎恨,他了解其中的缘由。师父的妻子被妖界的一条修炼成人行的巨蟒活活吃掉,女儿更是被魔界的几个小喽啰玷污致死,就连唯一的妹妹更是间接地死在魔宫简约手中。师父的仇恨由此而来,见过长时间的沉淀,渐渐地便在他的心里面汇变成一个毒瘤,这个毒瘤叫做仇恨。
他心疼着师父,从他有记忆以来,就很少看到师父笑过,即使偶尔放松的笑一笑,那也是在他斩杀了几个妖魔的时候……
曾经有一点时间,他为了让师父多笑,甚至想过多斩杀一些妖魔,但每次下手的时候,他就犹豫了,他下不了手,是妖是魔又如何?都终归是一条生命,他不想自己成为一个侩子手,然……身为道教中人,斩妖除魔本来就是他的职责,他终难逃避。
所以他遇见了她。
初次见她,身着一身湖水绿的长衫,站在她主子的身边,宛若一株亭亭玉立的木眉树。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会有如此的念头,直到几天后,再次遇见她,他才知道,当时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本来就是一棵修炼成精的树妖,名唤木眉。
师父当时本欲收她,但奈何她的主子太过于耀眼,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可以生的那么俊美,甚至是冷酷。师父小声的对莫言说,那人是道教的死对头,狼王狂。
莫言听罢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没想过狼王会离开沙漠来到这里,看师父的神情大概也是没有想到狼王会出现在月霄城。
当时他们同在一间茶楼饮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哭泣求饶声,忍不住好奇,莫言走了出去,正看到大街上几个痞子强拉着一名清秀的年少女子,看那阵势那女子的处境堪忧。他一时有些气愤,不禁想出手相阻,哪曾想竟被师父一把拉住,并压低声音呵斥道,“别强出头,免得打草惊蛇!”他明白师傅的意思,师父是不想透漏踪迹,让狼王和木眉发觉,但是如若不救,那女子处境堪忧。到底是救或不救?正在他难以下决定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快速的出现一道湖水身影,没几下便制服了刚刚还气焰嚣张的痞子,救得那女子,木眉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交给了她,让那女子带着家人最好能够离开此处,以免仇家再返回。
他的心忽然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师父不是说,妖精只会杀人,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为什么他看到的却是妖精竟也会救人,是师父错了?还是她……只是妖界特殊的一个。
师父唯恐他上前救人,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他低头看了看,忽然间有些反感,难道在师父的眼中,除了斩妖除魔,就容不下其他了吗?凡人的命也是命啊,如果对这种情况都能见死不救的话,那他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义之士还称得上正派吗?如此这般,他们跟那邪魔歪道又有什么差别?
师父那几日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他们主仆二人的动静,他虽不赞成这种做法,但却无力改变。一个午后木眉在街市上正在买东西,被师父拦截,跌进师父布的结界里,木眉虽极力奋战,但不消一会工夫就处于下风,最终战败。
师父没有杀木眉,更没有收了她,只是将木眉的原行,一棵被师父施了法的小木眉树交给他,让他先带她回道教,至于怎样处理木眉,师父只说自己另有打算,便先行离开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在那样一个黄昏,他的手中静静躺着的木眉树会和他今后的人生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道教的牢房并不似世人想象般的阴暗潮湿,相反的莫言越往里走,眼前的道路就越来越宽阔,道路两边有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室,从外面可以隐隐约约的听到里面传出的哀嚎声,甚至是叫喊声。
莫言无视两旁的声音,穿过错综的密道,眼前竟然无路,一面石墙赫然伫立在眼前,莫言也不急,抬手咬破食指,将指上的鲜血轻弹至墙面之上,那墙先是晃动了两下,然后豁然一分为二,里面竟然是一处宛若世外桃源之处,亭水楼阁,奇花异草,处处可见,走没几步,便见一座精致绝伦的小院落安于其中。
那开满奇花的院落中,有一位身着湖水绿长衫的清秀女子,细看赫然正是木眉。
被囚禁在此,木眉非但没有紧张急切之心,反倒安静惬意如常。此刻她正在院落中赏花喝茶,看到莫言,没有起身,随意的扬了扬手中执起的酒杯,算是打了招呼。
莫言淡淡一笑,坐下来,自己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后,方道,“木眉姑娘好雅兴啊!”
木眉挑起眉头,淡声说,“公子好闲啊!恕木眉冒昧的问一句,公子在道教平时都无事可做吗?”
“多谢木眉姑娘好心提醒,只是道教虽然事务众多,但好在每人各司其职,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另外,我前日不是告诉过姑娘,我的任务便是每天陪姑娘赏花聊天,以免失了待客之道!”莫言看到木眉握着杯子的手在逐渐收紧,眼里不禁有一丝笑意闪过。这个树妖,平时虽然不太爱搭理人,但是却是一个十分单纯,禁不起他人拿话激她。这不,他刚说完,木眉便已将手中的杯子猛的一拍,那杯子倒也坚固,只发出一声脆响,溢出大半茶水,杯身倒是完好无损,木眉怒视莫言,冷声道,“公子可真会说话,道教的待客之道还真是令木眉大开眼界,锁了我的琵琶骨不说,贵教还将我的元神至今封锁在我的体内,不过,说起来我还真要感谢贵教,可以让我有如此空闲好好的休息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