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红尘劫2
怎样才能够强大起来,他太想自己的命运不受他人掌握了。养完伤后,他辞别了古遗风,花了几年的时间到处流浪,寻访了很多的武林所谓的正义人士,请求他们收他为徒,授以技艺,然而他的期望也只是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一次面摊前,他正在吃面,忽听邻桌正有几人嬉笑于他,看去却是曾经拜师不成继而扫他出门的门徒,他忍着满腔的怒气,只想着快些吃碗面走人。然而一碗面从头浇灌而下,烫了他的头、湿了他的脸,伤了他的心,他再也忍无可忍,不知哪来的勇气,拿起身旁的板凳,就像几人挥去。刚开始勉强还能占些上风,但他又怎会是有武功根底的几人对手,他被他们踩在地上,无情的拳脚砸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因为面水的缘故,沾了一地的灰尘,他的心在大叫,在大笑,而他也笑出了口,这就是所谓的正义之人,自私、残忍、无情。
他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恨声道,“你们最好现在就弄死我,要不然日后再见,我必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那几人一阵讽刺,但终归是忌讳些什么,打了一会便也散了。
他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最后望了一眼几人离去的背影,狠狠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脏水,向裂天涯的方向走去。那里是传说中的死亡之崖,凡是到了那里的人终身将得到诅咒,但如果幸运的话,他将会成为很强的人。
他需要这些,哪怕是被诅咒,他也甘之如饴!
他在魔宫暗不见天日的组织里,拼命厮杀同来的年轻同辈……终于装满几百人的地牢里只剩下了他一个。来到这里的两年后,他终于可以到魔宫大殿拜见魔宫主人了……
魔宫主人简约就住在这里,外界传他俊美无涛,寿命已达上千岁。俊美不俊美他是无缘知道了,因为他的脸庞被银色面具遮去了大半。
简约看着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终于开口说话了,竟也似在自语,“他可跟你一样?不一样的吧!”
洛桑心一震,他在暗牢里的两年,几乎都不怎么敢睡觉,因为怕晚上稍不松懈就会被人给杀了,他是拼着一股坚强的意志才支撑到了现在,但虽处于那样的环境,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于是他知道了一个魔宫的禁忌名字——余音!听说当年当她还是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时候,就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杀了这里的一千余人,当时震惊了整个魔宫,当然也包括简约,听说后来更是小小的年纪便坐上了杀手统领的位置。
余音是魔宫的一个传奇,洛桑那时便知道自己即使再努力也赶不上余音。
传奇只有一个,无关生死。
简约授他武功,助他剿灭所谓的正义之士,再后来简约收他为义子,掌管魔宫杀手,身居杀手副统,统领的位置一直空闲在那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位置将会因为一个人永远的空留下来……
在这其中他更是亲手杀了当日羞辱他的几人,令他们保守挖心之痛。
他说过,他会让他们生不如死,总有一天!
她叫半月!这是母亲给她起的名字。
母亲说:人的一生总要经历一些坎坷,不如意之事更是十有八九,若有半生平顺,也就不枉此生了。
她的母亲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四川毒娘子——独舞。生平擅长使毒。
当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开了一家酒馆,因为母亲的名号在那一带很响亮,所以慕名前来的客人倒是很多。当然这些人并不全是因酒而来。
她的母亲除了是个用毒高手,容貌更是妖艳无比,这些人中有些成为了她的试验品,有些长相俊俏的便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她恨她的母亲,有好几次她都想趁她不备亲手杀了她,但她没有那个能力。
厢房里的男欢女爱声断断续续的传进她的耳中,一滴滴的鲜血从她紧握的拳头里缓缓滴下砸在地上,她的心被上千上万只蚂蚁啃噬着,刺痛异常。
母亲是个放荡的女人,当“放荡”这个词闪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她的唇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她恨这样放荡的母亲,当然更恨那些上门跟母亲苟合的男人。
又是一个蚂蚁出来作祟的午后,那样肮脏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宛若是尖嘴獠牙的恶魔。她的瞳孔不断收缩,当她完全清醒过来时,原本有活力的男人正一动不动的趴在母亲莹白的身上,鲜血从头部流出,有几滴滴在了母亲的身上。
母亲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看到已经断气的男人,嫌恶的将他踹在地上,顺手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轻轻的穿上。
半月看着倒在一堆烂瓷片里的男人,胃里一阵翻腾,再也忍不住的呕吐出声。
母亲穿衣服的手未停,冷冷看了她一眼,讽刺道,“没出息的东西,有胆量杀人,这会儿倒知道害怕了!”
“我没有害怕!”她站起身,挺直腰杆,瞪着母亲。
“别指望老娘替你善后,人是你杀的,尸体自己想办法!”母亲留给她淡漠的一个背影。
她瞪着母亲,眼中几乎能沁出鲜血,她在心中大喊,母亲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她和母亲要在一起生活?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够杀了放荡的母亲,这个一直只会给她痛苦的女人为什么还不去死?
也许是她的心声被老天爷听到了,她的母亲终于有一天死了,死在自己一手调配出的毒药上面。她……终于,死了!
那个一脸寒霜的魔宫副统,见到母亲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来杀你!
那几个字简短、冷酷。
她看到向来泰山压顶都不变脸色的母亲,在听到那个男子的话后,全身竟然不受克制的颤抖起来。
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母亲终于害怕了吗?
“为什么?”母亲颤声道。
“杀你!以一儆百,对我们此后收复四川唐门很有利。”男子的声音依然冷漠如昔。
“必须杀我?”母亲再次问道。
“没错。”
半月听到母亲的声音里竟有一丝求饶之意,心下不禁一阵厌恶。但母亲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完全惊呆了。
“求你放了我女儿,饶她一条性命!”
半月的心蓦然被人凿了个大洞,她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看到男子朝她的方向冷瞥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母亲的请求;她看到母亲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就决绝的和男子动起手来;她看到母亲本来射向男子的毒镖竟然在下一秒被男子一掌打回,深深地嵌进母亲的身体里;她看到母亲向断了线的风筝般重重的摔在地上,震飞了四周的落叶。
她的眼睛缓缓的流出两排液体,她看着地上只剩一口气的母亲,忽然像个疯子般大吼,“你终于要死了,终于要死了!可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死?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恨你!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现在好了,我马上就要如愿以偿了,你就要死了……哈哈哈……可是你为什么死了都还要烦着我,你为什么要保全我的性命,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告诉你,我不稀罕……哈哈哈。”
“娘的好女儿,你的心够狠够硬,留你一人生活,娘也可以……”母亲在地上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可终究是垂死之人,咽气之前,她的眼眶有泪流出,在那最后的眼光中有悔,有慈爱,更多的则是欣慰。
她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断气的母亲,泪流满面。她该恨母亲的,为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为她身为一个母亲的失职,但她却忽然间发现,自己又是那么的爱她,爱到宁愿她去死。但母亲真的死去时,她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她的身体不禁摇摇欲坠,腿一软身体向地面栽去,却被一双大手稳稳地接住,她缓缓抬起双眸,跌进一双忧郁冷漠的黑眸里。
她挣脱那人的怀抱,冷冷的看着他,“你杀了她!”
沉默。
“我虽然恨她,但杀她的人,我也决计不会放过!”她继续说。
沉默。
“我武功虽不如你,但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她咬着牙发誓。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等着!”他离去的身影卷起身旁的落叶,竟有说不出的落寞。
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视线,那里面是全然的坚决。
半月追了洛桑三年,在这三年中,半月一边勤练武功,一边不断的追查他的下落,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寻到洛桑下战帖。
洛桑信守了他当初的誓言,无论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凡是半月前来,一律推到比武之后。
但即使如此,半月每次也只落得惨败而归。
洛桑并不杀她,只是每次看到半月离去时的惨白,他那颗严冰的心竟然会微微的抽搐。他的嘴角冷冷的瞥到了一边,划出一道冷酷的弧度,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他关注她的一切,华阳镇那夜他之所以会杀了唐门掌门时令,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这是义父交给他的任务,二是因为时令对上门拜师学艺的半月竟有歹毒念头。光凭第二个原因,时令这人,他必杀。
所以他杀了时令,但也被那个一身紫衣的女子看到了全部。身为杀手,他应该马上杀了她以绝后患,但他却在看到女子的眼神时犹豫了,那里面有比他更深的寒冰以及冷漠。显然紫衣女子很轻易便看穿了他的一切,那一刻虽说要杀她,但他却将她视为了今生难得一遇的知己。试问这世间有几人能找到与自己很相似的人,他曾以为他找到了……
泪墨的武功之高,他虽有意料,却没有想到竟有那么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打败,他怔住了。不是为惨败后的难堪,而是因为这世间竟有人的武功可以练得如此炉火纯青,功力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似地,随意的一招都暗藏着无穷的力量。
他和泪墨都属于那种不需要朋友的人,一旦有朋友的钳制,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很棘手。这点他清楚,泪墨更清楚。
但这样的一个女子终究是负伤了,他是在魔宫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他那时已经在魔宫里两月未出,知道这个消息时,甚为惊讶,他还以为她早已当上了武林盟主,谁料想会有如此际遇。
义父说她已脱险,此刻应在前往月霄宫路上,命他一路暗中相助。他虽好奇义父与泪墨的关系,但也仅止于心,并未问出口。简约虽名义上是他义父,但他知道也只限于名义上而已,除此之外,他只是魔宫的一名杀手。
清风镇,半月寻来,下了战贴,他前去应战,留夜歌在清风镇等候。
结局并无不同,半月落败,他清晰的看到半月的神情充满了恨。临别,半月说“我总会杀了你!”
洛桑的心有片刻的冷僵,他一直都知道她对自己的恨,但却不曾想过这恨有多深,有多浓,。或许他早就已经知道,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当年杀她母亲,他别无选择,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他相信自己还是会那么做。
夜歌遇害是他不曾想过的,这个几乎跟他一起进魔宫学艺的少年,最终在他的疏忽之下丧命,到了最后,他甚至连夜歌的身体都不能保全。
然……他又能如何?
夜歌墓前,半月前来祭奠。意料之中,又属情理之外。半月心中有愧,夜歌虽为僵尸所杀,但真正的起因却是因为她。她若一开始不下战帖带走洛桑,一切便不会发生。
她来祭奠,只求心安……然,只是心安吗?
她暗自发誓,下次再见,两人中必有一死。
两个月后听闻剑谷有一位隐世不出的老前辈银花,武功绝顶,她便前去跪拜学艺。
五天五夜茶饭滴水不进,或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前辈,门厅大开,收她为徒。
银花前辈说,“你学我的武功主要是干什么?”
“报仇!”
“非报不可?”
“非报不可!”
银花前辈问她:“打算不久杀他,还是过些时日?”
她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久。”
银花又问:“你能否近得了他身?”
她的神情不禁恍惚了一下,方道,“能。”
银花听罢摇头叹息,“我曾许诺此生绝不用武功杀人,你若杀人,我是决计不会教你武功的。”
她仓惶而跪,哀声道,“求师傅成全!”
银花终是无奈,暗叹一声,便道:“我不能违了誓言,但你为母报仇,其情可谅,为师虽不教你武功,但赠你利器,只要能近他身,便能杀之!”
她的眼中有光芒快速的闪过,瞬间便熄灭不见,“敢问师父,是什么利器如此厉害?”
银花看着窗外的夕阳,神情幽深,“断魂剑!”
红烛高燃,这是一个喜庆的夜晚。
今天是魔宫主人简约成亲的日子。
他不明白泪墨究竟和简约有过怎样的对话,他只知道,两人书房谈话之后,一切便成了定局。
今夜过后,从此,泪墨便是简约的妻,魔宫的女主人。
他看到从来都淡漠如水的义父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毫不掩饰对她的重视。洛桑的心有瞬间的恍惚,义父当初宣布娶泪墨,应该是有些喜欢她的吧!不是因为她的长相酷似余音,也不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宿世纠隔!
他希望两人能够幸福,他们都是经历过太多,心灵有过很多创伤的人,也许相互依偎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然世事难料,有谁能够想到他们会在大婚的第二日拔刀相向。
泪墨的姐姐宿昔被人下了魔宫秘制毒药——十日夺命散,所有的迹象表明都是义父指示下的毒!
他不相信,那个骄傲的男人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来!事实上义父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他武功高强,这世间若是想杀谁,大可亲自动手,用得着如此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