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女侠姓甚名甚,师出何方?”
杏眸中有一瞬的迟疑,“亦觞…”
“喂,你们快点儿,船要开了。”守在门外的黑衣侍卫朝三人叫道。
亦觞走在后面,一直保持着沉默,她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忧虑的气息,就好像在心中逗留,又阴影一样慢慢扩散开来,将她整个人笼罩,不肯离开…
他们在深色大门遇上了一个麻烦,使得她不得不打破维持了很久的沉默。
“把通行令给我。”门口的守卫要求。
尽管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表示不理解,却未曾表露出痕迹。
就在此时,任曦允急忙从袖中取出两块玉牌递给他,“给——通行令。”
“你们两个上去吧,就要开船了。”
一听此言,任曦允和墨棽登上了阶梯,与此同时,他们才发现亦觞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令牌,而黑衣侍卫也发现了这个异常情况,于是挡住了没有遵照正常流程的人,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她,亦觞没有回答这束目光,而是以一双笑眼来回敬他。
亦觞继续保持笑颜,以至于让人觉得她沉浸在阴影中,没有回过神来。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做声,不知是惧怕阴郁的守卫亦或是莞尔的亦觞。
“没有通行令不能进去。”守卫目光凶狠。
“为什么?”她终于开口,却还是眸中带笑。
“这是规定。”
“谁的规定?”
“你这小妮子是来找茬的!”意料之中的愤怒,“这是我规定的!”
守卫伸手欲抓住她的肩膀,却连一片衣襟都没有碰到,亦觞早已回身,纤纤玉手像舞蹈一般轻快迅疾地点了他的穴道。中招的侍卫双目突出,满脸的震撼。而另一个侍卫非但没有帮助同伴,反而上下打量起她来。突然,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恐,然后猛得跪在地上,“属下见过洛神。”
任曦允和墨棽再次疑惑地对视,他们都因紧张惊讶而不断地给对方目光,似乎谁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平复情绪的力量。
不过,就连亦觞,都是不明所以。
而那个僵住的黑衣侍卫,已是一副诚惶诚恐,同伴解了他的穴道,又指了指亦觞腰间的玉牌,低声细语,就看见刚刚还是盛气凌人的他转眼跪在地上,叩首不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洛神大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就好似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一样,亦觞没有任何变化地转身继续往前走。
再向深处走去,便出现了一个码头。
他们惊讶地面对眼前的那片海,那几艘木船以及那些上船的人们。
“喂…就是叫你们三个。”站在船尾的一个黑衣人招手叫到,“你们要不要上船,要来了,要不然就要等下一艘了。”很显然,穿上的黑衣人不知道同伴受袭。
海面平静,天空低垂,人沉默,船如箭疾驶,木船的速度异常快,仅一炷香,就已望不见码头,更别提其他几只小木船了。在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天空和海面相接处。这时,亦觞才意识到,今夜的月光不知跑哪去了,连星星也是寥寥几颗,不祥之兆。
少女很好奇这毫不起眼的木船是如何行驶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扫射。没有楫,那就是用内力驱船,只是,这漩泠门几个驱船的下人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实在是令人惊讶,就在她瞄着黑衣人的背影出神时,那黑色的身子突然转动,吓得她赶紧侧过脸,试图掩盖自己刚刚的行为,旋即她又对自己的敏感行为感到可笑。
虽然暗夜中的小船一片宁静,但任曦允和墨棽的内心很喧闹,不断地互相使眼色,这种小动作少女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
任曦允早就按耐不住了:“小女侠,方才那二人称你为洛神,是怎么一回事?”
亦觞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任曦允却解读为她是不想说。
墨棽一直留意着她们的对话,这时,同门间的默契就已显现出来,“我曾听说漩泠门是有位洛神,据说她在门中的地位在门主之上。”话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少女一眼,又继续说道:“传言说她曾经救过萧水寒一命,因此,萧门主为她创立了漩泠门,并尊奉她为洛神。可是怎么看,小友都不像是那个年纪的人…”
少女轻轻一笑,将将听他说这些,她也大概能猜出个来龙去脉。只是,这些都只是她师父的历史,无她无关…
所谓的十七亭,是东之泽设宴礼客的地方,有一排小亭环绕在海边,不多不少,正好十七个。
少女仅扫了一眼那世俗场面,就收回了目光。向那二人作揖后,旋即又说道:“多谢墨兄和任姐姐一路上指点迷津,只是亦觞自有打算,接下来就不再同行了。”说罢便施展轻功跃上屋脊。
虽然师父并未指明找那萧水寒是为何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那萧门主。思索片刻,便向那最大的亭子跃去。
只是,少女突然立在一只小亭上,不再前进。冲着某个角度正神秘的翘首以盼。
其实说是翘首以盼也不正确,但她孤身一人又不像是夜观天象,明摆着是在等人。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亦觞回眸一笑,“跟了我这么久,当真不打算出来见一面?”
只听得那人干笑两声:“小姑娘倒是挺敏锐的,一般人可是洞察不到的…”
亦觞转身,看到的却是一张温和无比的脸,而他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腰间的玉玦,少女蹙了蹙眉,突然意识到什么,抱拳颔首言道:“见过萧门主,晚辈亦觞,奉家师之命前来赴宴。”
“她的,徒弟吗…也难怪连气息都如此之像…”萧水寒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萧门主,其实,晚辈这次来,是想…”
“诶,小姑娘别太见外,来,叫萧叔叔。你师父她对我有恩,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萧水寒笑着看着她,只是亦觞觉得,那句话似乎是在对另一个人说的…
而此时,正从远处驶来一艘大船,满座哗然,议论纷纷。而萧水寒却面色凝重,一脚踏空,从小亭落到地面,少女也跟着他一同飞身落地。
“萧门主真是好兴致,只是,你办个酒会也不请我们绝生堂,这怕是说不过去吧。”站在桅杆上的紫衣女子开口道:“不过我们堂主大人有大量,也不计较这些,这不,还让紫苏我务必给您送上一份大礼。”尽管面纱遮住口鼻,却还是能够看到她的瞳仁中闪射出摄人的光芒。
说罢,那个自谓紫苏的女子用玉足踹下一个漆黑的木箱,然后施展轻功来到二人面前。今夜星光黯淡,亦觞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东西,却也看不真切,好像…是一口棺材…
那紫苏巧笑倩兮,推开那东西的盖子。亦觞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里面躺着的,竟是位少女。
小姑娘个子不高,脸圆圆的,桃色衣襟,一把青丝铺在棺木上。若是忽略掉那嘴角的黑血,绝对会让人觉得她只是安详的去睡。
然而,亦觞却没有注意到萧水寒那震惊与愤怒的神色。
紫苏伏下身去,纤纤玉手轻抚少女的脸颊,又把少女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一脸的惋惜,“啧啧,萧门主可真是狠心,就算是不愿意归顺我们绝生堂,也不必把自己的妹妹搭进去啊。好在我们堂主有心,不愿看她客死他乡。如此看来,我们绝生堂对你们兄妹二人真是做足了好人。”
亦觞看着萧水寒那攥紧的拳头上缓缓渗出血来,于心不忍。想着若是那女孩的伤势不严重的话,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便在剑拔弓弩的气氛下,走到棺椁旁,无视紫衣女子,观了会儿少女的面色,又搭了脉,无奈的摇摇头。
可怜那花季少女中了鸩毒,酒未入肠,已绝咽喉。纵然七魂六魄还未散尽,但鸩毒已毁五脏,这副身躯横竖是死透了。若是灵魂有幸返还,也是徒然,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
紫苏也不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亦觞,“哟,这小妹妹谁呀,以前可从未见过,长得还挺标致的,来,陪姐姐玩会儿。”
亦觞抬起头,一双大眼满是厌恶的意味。萧水寒一挥衣袖将她揽在身后,冷言道:“有什么事冲我来。”
那紫苏掩嘴轻笑,“萧门主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哎哟,瞧我这记性,忘了说了——”她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堂主有令,漩泠门不识好歹,既然不愿归顺,那就一个不留,格杀勿论。”
萧水寒剑指紫衣女子,只是她好像能够提前预料到一般,一把拉过亦觞的手,飞到大船的甲板上,“萧门主,比起你,我还是更想和小妹妹玩玩。”
这小丫头,她绝对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