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天牢里,田江手脚均被枷锁套牢,呆滞地坐在墙角。
“哐啷——”监牢的大门下了锁,田江听到了细碎交谈声,并不真切,他眼神中的微光一闪即逝,隐没在这怨气横行的骇人空间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田江没有抬头。这种时候能来到天牢的人,会是谁呢?
管他是谁,谋权篡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这一遭,根本跑不掉。
“小将军,属下在外面守着,您可千万抓紧时间。”狱卒声音谄媚,不知道收了什么好处。
“知道了,多谢。”逍遥宽慰一笑,狱卒识相地退了出去。
“田大人——”
田江没有看他,却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我竟然沦落到一个黄毛小子来羞辱自己?呵呵,真是成王败寇。”
“田大人,我向来敬重您的为人,若是有什么冤情,您大可以说出来——”
“哈哈哈哈——”逍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田江狂颠的笑打断,“百里公子真是好清闲,你这是要去打你父亲的脸么?王上说臣有什么罪,臣就有什么罪,何来冤情?”
“……几百口族人的性命,您也不顾了吗?”
“……田某人无能……”
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逍遥不得不着急起来:“您平日里勤政爱民,家族和睦,受人爱戴,晚辈是在想不通您究竟为何要意图谋反?”
“……”田江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比之前更加恣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哈哈哈哈哈哈……家族和睦……哈哈哈……”
“……那日东城门守军哗变,晚辈也随同父亲前往,那哗变士兵的头领,多年前是我父亲军中的一名斥候,晚辈无论如何都觉得这件事事出蹊跷,田大人难道一点都不想为自己辩解吗?”
田江接着笑,笑了一会笑不动了,又开始沉默,逍遥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终于开口:“刺杀太子的人,是我派去的。”
“……”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王上他始终不愿意放过我这个手足血亲,那我也只好让他尝一尝痛失爱子的滋味了!只可惜!可惜了……”
“……田大人这是何意?”
“你以为王上是如何坐上那个宝座的?你以为田氏一族为何只剩下我一人在朝为官?你以为当年姜齐的江山,是怎么到田氏的手中的?哈哈哈哈哈……”
逍遥还想继续问下去,谁料门口一声怒吼,差点把狱墙震碎。
“臭小子!胆儿肥了!竟敢背着老子滥用私权!赶紧给我滚出来!!!”
逍遥登时手心冒汗,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田江冷哼了一声,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百里疆!别以为我死了你们就赢了,还早着呢!”
眼前透出一片光亮,朗朗晴空罩在逍遥头顶,百里疆却堵在路中央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说!来这干嘛!”百里疆作势要打,逍遥跳起来往旁边一闪:“哎呀呀,爹,我就是帮你审一审,看还能不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审个屁!你当老子吃素的啊?!老实说,是不是有人要你来的?!”
“哪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临淄城,只有我使唤旁人,哪有人敢使唤我啊!”逍遥嬉皮笑脸地东躲西藏,想借此蒙混过关。
“哼!你姑姑写信都和我说了,太子的那个侍读……叫什么,王子衿对吧!你给我离她远一点!啊,对,离太子也远一点,整天带着他闯祸!我外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姑姑可不得闹腾死我!”
“……”不说还好,一说逍遥也来气,“一天到晚就知道叫我离别人远一点,那你倒是离我近一点啊!这么多年了,你回来过吗?你有关心过我吗?你心里装的都是国家大义,你的儿子根本就不重要吧!现在莫名其妙地跑回来,凭什么干涉我的事情?!”
百里疆被憋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逍遥特别想逃离这样的境况。
“站住!”百里疆喝到,随后又放软了语气,“为父这次回都,也待不了太久。为父想同你好好说说话~”
即便很多年没有见到父亲,但是百里疆的威仪和严格深深印在逍遥的记忆中,能说出这样的话,逍遥也不禁鼻子一酸,只背过身去不看他,两人相距不过十步。
“遥儿,你长大了,很多事情为父限制不了你。但是为父希望看到你好。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有所担当,切不可因为儿女情长误了大局……你……”
“父亲。”逍遥打断了百里疆,“父亲你可知道,这些话,两年前就有人同我讲过。”
“……”
“父亲,王子衿的深明大义,远超过你的想象,这也是儿子中意她的原因。但是儿子清楚,一码归一码。儿子也希望父亲好,更希望父亲所有的作为真的是为大齐的黎民百姓着想,而不是为了王上,不是为了手握大权的某个人。”
“……”逍遥真的不一样了,百里疆一时间沉浸在感慨中,他的儿子,早已不是他离开临淄时奶声奶气的小娃娃,甚至比妹妹信中描述的更能独当一面。
“父亲想要表达的意思,儿子全都明白,也希望父亲放心,不要再针对子衿。儿子先告辞了——”逍遥终究没有回头,不知道他饱经战火的父亲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然而他的心理,始终沉甸甸的。
“来人!”看着逍遥的背影,百里疆下达了指令,“看好天牢,不得再让任何人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