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一瞬间,几十个黑衣人划破夜空出现在太子成面前。
与黑衣人一同出现的,还有衣袂飘飘的白衣少年。
“……你……你怎么会在这!!?”
“谁掉下去了?!”逍遥往前逼近了一步,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的。
面对逍遥,太子成心中更加惶惶,转身对黑衣人吩咐道:“赶紧去救人!要是她出了意外,本宫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跳入水中。
“混蛋!”逍遥骂道,来不及多说什么,一个转身也扎进了水里。
“……你……”太子成显然来不及阻止,冷汗早已浸湿了全身。
“殿下……您不要着急……”方正刚想出言劝慰,太子成却猛地冲出去。
“殿下!万万不可!”
太子殿下若有不妥,他们这些人恐怕全都要株连九族。
然而,巨大的水花溅起,水声渐渐平息,太子成融于一片昏暗的夜色中,不见踪影。
这条河是护城河的分支,河道狭窄水流湍急,又是正月的寒夜,即便岸边再怎么灯火喧嚣,也暖不了这三千寒流。
王子衿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手脚也不听使唤——许是刚刚挣扎得太厉害。然而水流太重太冷了,王子衿折腾半天全然无济于事。
“我真要命丧于此了吗?”王子衿想,“爹爹和娘亲要怎么办……是啊,刚刚买的粘豆包和糖葫芦秀秀还没尝到呢……”
“会有人来救我吗……”
王子衿口中咕嘟咕嘟冒着泡,借着岸边的灯火和水下最后一丝迷离,王子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向她靠近。
一双柔软的手拉住了她,王子衿已然失去了意识。
岸边,浑身湿透的太子成哆哆嗦嗦抱着王子衿。
逍遥跟在其后爬上岸,还在不停地咳嗽。
“方正!宣御医!快!”
“你个混蛋!咳咳——”逍遥发作起来,“你那么想玩死她,你送给我啊!”
太子成周身的气压已经低得吓人,此时寒气直冒,这时候也大概只有逍遥敢上去找茬。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太子成也吼了他一句,转身对方正说,“抓到那个小偷,不论死活,处以车裂。”
“……诺。”方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王子衿昏睡了三天,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比如说,临淄的大街小巷都在传太子殿下和百里公子一起“英雄救美”的故事;比如太子偷偷跑出宫还闹了这么大动静,被齐王罚了禁闭;再比如,王韬在大殿上哭哭啼啼致使三分之二的大臣为其说情,齐王拉不下面子,对此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提起,还要让王子衿待在宫里好好静养。
王子衿睁开眼的时候,只有秀秀在一旁守着她。
“子衿!你可终于醒了,你可要吓死我了!”小姑娘就差要掉下眼泪。
王子衿舒了口气,费力地支起身子,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我没事儿……”王子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本来打算给你带粘豆包回来的,结果给你带回来麻烦了……”
“怎么会……昨天傍晚百里公子派人送来好几份粘豆包,说是你买的,大家分了,还留了一份给你呢~对了,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肯定饿了吧?你等我,我给你拿。”
秀秀一溜烟跑出去了,留王子衿坐在床上失神。
“又是他吗……”
王子衿不知道为什么,上头免去了她的一切杂务,这半个多月来,她只顾休息养病,小日子别提多舒坦了,唯一不自在的是秀秀不停追问她那天晚上的细节,听故事的时候还满眼冒星星。
“说起来,我这两天在外面走动,都没有见到太子殿下。”
“……你想他了?”秀秀居然笑起来。
王子衿无奈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百里公子也不曾见过。说到底,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总该道谢的。”
“啊,忘了和你说,因为偷偷跑出宫,太子殿下被王上罚了禁闭。至于百里公子,据说也好几天没来书院了……”
“这样啊……”王子衿低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姜嬷嬷又来到院子里。
王子衿突然有点发怵,总觉得姜嬷嬷一来准没好事。
“侍读王子衿——”
“奴婢在——”
“王后娘娘有请——”
“……”王后?
王子衿偶尔听宫女们说过,在大齐王宫,除了康成宫的装修最用心,就属王后娘娘所居的栖凰宫最为奢华。然而据说王后重病缠身,久治不愈,完全是靠各种名贵药材在续命,故而从不轻易出宫,也极少见人。
王子衿回想一下,确实,连除夕宫宴这么重要的场合,王后都未曾出现呢。
但是近日突然要召见自己,究竟寓意何为?难不成和太子有关?
长长的宫道,王子衿跟在司宫长身后,每一步都是思量。
“碰——”巨大的殿门在身后关闭,留下殿内一片昏黄。
王子衿心内一惊,却是毕恭毕敬地跪在阶下,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的熏香散发着浓郁的气味。
“下跪何人?”王后一开口,就是老态龙钟的声音,缓缓的,每个字要拖很长。
“奴婢王子衿,现任太子侍读。”王子衿不卑不亢答道。
“哦?”王后转了一个调,却叫王子衿浑身不舒服,“抬起头来与本宫瞧瞧。”
王子衿慢慢抬起头,在对上王后双眸的那一刻止不住地震颤。
看穿着打扮,王后不过三十不到光景,但是骨瘦如柴,面上毫无生气,尤其是一双眼睛,眼窝深陷,眼底乌青,要是光线再暗一点,难免不会叫人觉得是一具枯骨,更不必谈什么风姿美貌。
好在她是王子衿,就这样直直地对视了很久,连口水都没有咽一下,表情纹丝不动。
王后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然而显得更为可怖:“本宫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王子衿为了答话,不着痕迹地低下头:“王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更是我大齐为妻为母的表率,自是慈爱祥和的。”
“你这丫头,倒是个有心性的。”
“王后娘娘谬赞。”
“我大齐繁荣富饶,国运昌盛,你看看本宫这栖凰宫,多么富丽堂皇——”王后坐在那里,仿佛想要伸手触碰这殿里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不自觉咳了起来。
王子衿一动不动,没有说话。女官上前递了一杯茶,这才缓和过来。
“我们王上的后宫啊——那也是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比本宫年轻貌美?”
王子衿依旧一动不动。
“可是——你知道为何?本宫依旧是这六宫之主?这么多年稳如泰山?”
王后好像根本在自说自话:“那是因为,本宫有一个强大的家族。王上需要本宫的父亲兄长来替他守这江山,自然要给他们安抚。”
“更重要的是,王上即将年过半百,却只有本宫给他生了唯一一个儿子——母凭子贵,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王子衿还是一动不动。
“前些日子,本宫听闻,太子为了救你跳入河中——本宫的儿子,本宫最清楚不过。他三岁那年落水之后,便再也不肯近水,如今为了你,竟然愿意舍弃性命,舍弃本宫,甚至舍弃这大齐江山——你让本宫,如何看你呢?嗯?”
这语调,完全是阴阳怪气了。
王子衿定了定心神,太子救她一事,她实在不知。然而王后这话,完全是在说她是个危险份子,要让她自己做出决断。
可——
王子衿正考虑如何作答,重重的宫门再次被打开。
“百里公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