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这一天，坊间有民众集庆拜神，将迎接新年的活动正式收尾，是为花灯会，热闹非凡。
而王子衿和一众侍读，在清冷的宫中，度过了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天。
自从没了后珍珍，他们这个院子总算没那么闹腾了，王子衿捧着灯油走过回廊，发现其余五个人都坐在廊下聊天，宫灯零星，在黑夜中发出温暖的光。
“诶——往年这个时候，爹爹总会放我出门逛灯会的。”蔡?难过得叹气。
“是啊——”秀秀应声，“娘亲还会再给我零花钱，买些粘豆包什么的——斜阳街的粘豆包特别好吃——”
“啊，你这一说，我也有些想吃糖葫芦了。”姬楠也附和。
只有田碧默默坐着没有说话。
“啊？子衿？”秀秀看到王子衿走过，打了个招呼。
“王侍读去哪里？”田碧问。
“给殿下添灯油。”王子衿抬了抬手，明亮的油光在小盏中晃荡。
“需要帮忙吗？”秀秀问。
“你要帮忙吗？”王子衿知道她是好意。
“……”秀秀被这么一问，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还是你去吧。”
王子衿笑笑，不再说什么，小心地向主殿走去。
灯油“汩汩”注入铜灯中，烛焰摇曳，烛光下，太子成还在伏案写书。
王子衿正打算悄悄退出去，太子成突然开口道：“我听他们说，今天是花灯会？”
王子衿一怔，微微颔首：“是，今天是正月十五，坊间的花灯会，在我们临淄城，确实是一大盛会了。”
“你在家时，如何过？”太子成轻轻搁下笔。
“……父亲不准奴婢出门乱跑，但是母亲会偷偷把子衿放出门，去逛灯会。”
“那你想去吗？”
“……”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
王子衿心里嘀咕，但是觉得大晚上偷偷溜出宫去十分不妥，万一被王上发现，太子肯定不会怎么样，自己准吃不了兜着走。
“奴婢觉得……”
“放心，不会有事的——”太子成打断了王子衿的顾虑。
临淄是齐国的都城，王宫脚下，街道就更加宽敞，而花灯会比王子衿想象中更加热闹——其实主要是，太子成换了便服，一改往日严肃的气质，在灯光的映照下，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这让王子衿轻松不少。
“那是何物？”太子成看着路边蒸笼里冒出的腾腾热气发呆。
王子衿看了一眼，抿起嘴偷笑：“公子，您不会没进过厨房吧？”
“……”
“那个呢？”
太子成随便一指，指向了糯米糕。
王子衿走过去，从荷包里掏出十賹钱，买了两块糯米糕。
“给。”王子衿自己取了一块，饶有兴致地“啃”起来。
“……”
“放心，没有毒，这叫糯米糕，是民间常见的糕点。在家时母亲经常做给我吃。”
“……我只吃过芙蓉糕。”
王子衿笑笑，没有说话。
太子成咬了一口，粘粘的，还有点甜，味道不错。
王子衿在太子成前面带路，左看看，又买买，步子比平时轻快得多。
太子成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小宦官方正走上前去，替王子衿接过手上的零碎，又往她手里丢了两吊賹。
“……”王子衿好奇地回过头。
“咳……礼尚往来。本……本公子可不缺钱。”
居然还是个死傲娇，王子衿笑得眉眼弯弯，毫不客气地把钱收进荷包。
半个多时辰，他们逛了临淄最大的灯会集市，还有猜灯谜、解绳子等各种活动，王子衿一句话总结一下——今天可算让他开了眼。
两人正高兴地往前走，却发现前面一阵骚动，顿时围了好多人起来。
好不容易挤到圈子里，却发现是一个醉酒大汉在打骂一个小女孩。
“啐——你个白眼狼，老子花钱把你买来，供你吃供你喝，你倒好，天天想着逃跑——”啪，一边子落下去，小女孩疼得嗷嗷直叫。
“你个小贱人——你跑啊——你倒是跑啊——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啪啪又是好几鞭子。
周围人看得触目惊心，却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
太子成想做点什么，转头看去，却发现王子衿并不为所动。
王子衿垂下眸子，让自己尽量忽略那凄厉的叫声，沿着人群边缘往外走。
太子成追上来。
“你不想就她？”
王子衿不说话，又走了两步，吐出一口气，道：“想又如何？”
太子成愣住。
“公子想怎么帮？救了她，带进宫去？宫规森严它如何生存？赠与钱财，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保证她不被歹人觊觎？又如何保证那醉汉不会再次抓住她？若是公子今天没有出门，没有遇上，那个女孩又该如何？世道如此，公子你帮得里了一个帮不了一千，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又或者，公子的救，对她来说根本不是救，反而是推向深渊。”
“……”这些问题，太子成根本没想过。
“公子，走吧。”王子衿瘦弱的身影，踽踽独行至灯光背后的阴影中。
太子成叹了口气，快步跟上去。
“我听说在河岸边有放河灯许愿？”
“公子想去？”
“想——”
“那走吧。”王子衿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人潮熙熙攘攘，他们在最近的河堤附近，就近买了两个手工莲花灯。
“这做工……”太子成拙劣地点着蜡烛。
“已经很好啦~”王子衿淡淡笑道，“好啦，点完以后，轻轻放到水里——然后，闭上眼睛——许个愿望——”
“愣着做什么？”王子衿看着他。
“……你先许……”河面上飘荡着朵朵莲花，手边的花灯烛火辉映，太子成双颊竟微微泛红。
“嗯……那我先许……”王子衿双手十指相扣，轻轻闭上眼睛。
不是错觉吧，太子成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会觉得王子衿这么好看呢。
“好啦，轮到你了——”王子衿睁开眼，眨巴着看向他。
“……你许了什么愿？”太子成慌乱地转移话题。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总之，赶紧——”
王子衿话还没说完，街道的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阵尖叫——
“啊！——抓贼啊——”
方正首当其冲挡在两人身前，还没有看清是什么情况，街道中霎时窜出一个黑影，笔直朝河岸冲过来。
“啊！”
不知道是不是小偷慌乱之中逃跑不择路线，等到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停住，“碰！”一下撞到了王子衿三人身上。
方正拉住了太子成，王子衿却顺着冲击力飞了出去。
“扑通！”溅起一大片水花，岸边的尖叫声更甚，王子衿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袭遍全身。
“子衿！”太子成下意识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