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王子衿端着果盘走在宫道上。
早上的插曲,王子衿心中闷闷。一来,要是没有逍遥的出现,自己确实难以撇干净;二来,太子终究是太子,捧你一下又怎样?翻脸时也毫不犹豫,王室薄情,向来如此,何况自己什么都不算。
“啧啧……”
王子衿闻声抬头,逍遥从宫墙上轻盈地翻身落地。
“奴婢见过百里公子,感谢公子出手相助。”王子衿恭敬行礼。
“不是说不需要行礼了吗?”逍遥皱眉。
“……百里公子不生奴婢的气了吗?”
“切——生气就不会去救你了——阿成这次做的太不地道了……”
王子衿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浅笑:“奴婢还有一事相问。”
“你是说那块帕子?”逍遥露出一个坏笑,“既然他们可以伪造证据,小爷我为什么不行?”
他们?王子衿默不作声,想了一会换了个问题:“百里公子又如何确定他们的证据是伪造的?”
“难不成那件事真是你做的?”逍遥勾了勾嘴角。
王子衿不言。
“得了吧,算你运气好,那人埋墨块的时候,刚好被小爷我瞧见!”
王子衿浅笑一下,低下头,不再说话,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奴婢……赶着回去复命……”
“你怎么都不问我这几日为何没去书院?”
“……百里公子怎么做,都有自己的理由,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罢了,你去吧。”
王子衿俯首继续走路。
“以后长点心,下次我可不一定能救你了!”
王子衿默默走回康成宫,发现田碧在门口守着。
“太子殿下在练笔,不愿被打扰,故而叫奴婢在门口守着。”田碧一见到王子衿就很亲切地向她说明情况。
“辛苦了。”王子衿踏入殿门,将果盘放在桌上,向左殿看去,太子成果然在伏案写字。
王子衿刚想转身出去,就被叫住了:“过来,帮我磨墨。”
墨香盈袖,淡淡的,在午后暖暖的空气中弥散。
“逍遥又找你了?”太子成淡淡问。
“……”
“你可怨我?”
“……”
“那日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今天不说话了?”
“奴婢不敢说。”
“本宫赦你无罪,说吧。”
“奴婢觉得,殿下很可悲。”
太子成的手顿在半空中。
“明明是在自己的住所,却还要每日派人各种监视;明明是太子,却只被下人当做名利追逐,各种算计;明明很羡慕百里公子,却不愿表露出来,只能通过各种方式找回存在感;明明想要重用我,却又不敢完全相信我;明明是该积极活泼的年纪,却在这重重宫闱之中变得深沉淡漠——难道还不够悲哀吗?”
太子成搁下笔,转头看向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不屑地笑了一下:“你不是我,你又怎么会懂……”
“子衿是不懂,但是子衿知道,做人该持天地浩然之气,遇事不悲,遇难则强,顺势而为,乘势而上;殿下与子衿一样,临世不过八载耳,还未曾见过山之高壮,海之深广,未曾尝遍天下美食,未曾阅过民间疾苦,何不期来日方长?若只因身负重担,陷于深宫,而戚戚于己,悯悯于身,自弃心气大德,溺于此境况,即便有朝一日继承大统,又如何做一个有胆识、有魄力、有心胸、有气度、有贤能的明君,带我大齐开辟万世伟业?”
王子衿越说越激动,竟丢下墨砚,行一君臣之礼:“殿下,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殿下信不过子衿,大可将子衿弃若敝履,也省却殿下再三试探。”
“……”
太子成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他说王子衿不懂,自己又何尝懂她?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可能还在围着母亲要糕点吃,她又经历了什么呢?
她周身的气度,思想的深广,甚至是雄心壮志,太子成都自愧不如。
世间再没有第二个王子衿了。
太子成突然又想到了逍遥,心里竟然开始泛酸。
他走过去,轻轻把王子衿扶起:“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是第几次了?王子衿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不可思议,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起来的他,为何能有如此清澈的眼神?
王子衿出了殿门,发现田碧还守在门口。
“辛苦田侍读了。”王子衿淡淡一笑。
田碧没有说话,点头致意了一下,王子衿从她身边飘过去,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