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刷牙洗脸,看了看镜子里邋遢的自己,不仅发出了如猪叫一般的笑声。这时候我听到,楼下有人在放音乐,是那首《你是山楂树,我是你脚下的坟》,但不是原唱,是翻唱。
我穿好衣服下了楼,看到木木在哪手舞足蹈地坐着早饭。她发现我下了楼,头也没说地对我说道:“这歌好听不?”
我点点头,说道:“还行。”但是直觉告诉我,哪有些不对劲。
“您自己唱的,昨天都被我们录下来了。”木木把做好的早饭放进盘子里,继续说道:“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不过也难怪,你五音不全。”
“你给我删了!”说完我就要去抢手机。
不过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以我落败而告终,像这种黑历史,木木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了。我懒得搭理她,吃完饭就滚去上班了。毕竟那个成了精的打卡机,可不是什么善茬。所有的大猪蹄子公司,貌似都有一个不可磨灭的共性——只许打卡机成精,不许你随意作妖。
一大早马总就来问我,今天能定稿多少篇文章。我想都没想就说了有个数字——7篇,大概是因为迷之自信的加持,我改的的7篇,我心里还是很有点逼数的。果不其然,一个上午只通过了7篇。路依依和林美修改的文章又给打回去重改,而我则面对了一个更加操蛋且棘手的问题:修改B类文章。真是闲死偷懒的,累死干活的。
马总说A类文章已经有8篇作为样板,现在我当务之急的任务是把B类做出几个样板。我想了想,把这30篇文章搞定,我就离开这个大猪蹄子公司,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命运之船开始顺风顺水的时候,前方的深海里,必然埋着一场惊涛骇浪。简单说,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的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男友,以一个正常剧情中不太需要的角色,粉墨登场了。没错,就是粉墨登场。如果哪天我写了小说的前传,也就是大学的日子,他肯定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不过,在这里,他的出现,真的非常多余。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我从楼上会议室下来,看到办公桌上多了一个蓝色的盒子,没猜错的话,这种包装里面,十有一万二是玫瑰花。打开盒子,如果不出我所料,是一堆艳俗的红色玫瑰。所有花里面,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红玫瑰。准确点说,我讨厌所有的鲜花,因为花朵从泥土中变到包装里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生命的终结。花本该灿烂,土壤和水才应是她们的归宿。在我眼里,花店里的花和屠宰场里的动物没什么两样。
我没管什么马总、邹总、路依依什么的,径直走出了公司,一个电话拽给了林木木。
“我的地址是不是你给唐浩天的?”我骂道。
电话那头是林木木嬉皮笑脸的声音,隐约中我还听到了柳漪的笑声。
“毕竟人家送了我一套神仙级别的护肤品,你自己先暴露目标的,发朋友圈也不知道屏蔽地址,人家大早上就在你公司楼下眯着了。要不是他给我拍了一张你车的照片,我怕这孙子在你车里装炸弹,我才不告诉他你的地址呢。三岁啊,回去好好检查一下车子哦!还有记得把这孙子屏蔽!”
“他到哪了?他电话给我!”
“嗯……你楼下吧。”
我挂断了电话,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唐浩天的电话。
“孙贼!你丫在哪呢?”
“我……那个,你下来吧。”唐浩天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坐着那个慢到掉牙的破电梯到了一层,出了后门,看到一个人从一辆苏字开头的保时捷上下来。微微发福的身子,早没了大学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南京一别,你不是娶了个大家闺秀的小姐嘛,怎么又大老远的跑来找我这个村妇了?不怕我丢了您家的面子?啊!”
“蔓兮啊,你知道,当年是我爸妈逼我离开你的……”唐浩天说道。
“你妈逼的是你妈逼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可以从我面向,马不停蹄的、滚!”作为一个帝都大妞,脾气自然爆的一塌糊涂,一个大耳帖子甩了上去,但是在离他脸三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你走吧!听说孩子都不小了?”
唐浩天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然而我的同事却悄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为了避免尴尬的一幕被看到,我一把拉过唐浩天,径直奔向了我的车。拉开车门,半推半踹的把唐浩天塞进了副驾驶。打着火,一脚油向着听车场出口开去。
交完停车费,驶上了大路。更是一脚油,前面的车都成了我后视镜里的风景。唐浩天紧握着副驾驶的把手,颤巍巍地带着哭腔对我说了句:“慢点开……”
我一个急刹,把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在车里点了只烟。
“这……我……”唐浩天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干嘛就快滚……”我说道。说完我下了车,打开了后备箱,捧着那盒花,然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我把花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接着一把将唐浩天拉了出来,淡淡地说了句:“有妇之夫,记得尊品。这儿是我的地盘,趁着我没发火,快点滚!”
说完,不知是不是天意,正巧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我拦住,把唐浩天按了进去。然后,目送着,我大学时候最爱的人,离开……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大概所有不能心平气和的久别重逢,都是心有不甘的不愿放下。因为心里还有着些什么,所以才不敢去直面。倘若真的放下,不过是擦肩的陌生人。绝对不会想,城墙上,至尊宝和紫霞那样,远望着离去的悟空……
然后我一头扎进我自己的车里,眼泪像西湖的水,冷漠中带着些许矫情。这时候路依依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接通了电话。
“蔓兮姐,你在哪呢?领导找你。”
“我……刚把朋友送走,马上就回去。”我说道。
把车停在了公司楼下的停车厂,我对着车里的化妆镜,补了个妆。然后一脸沉闷的搭上了电梯。进了公司,路依依便说张总在楼上等我。我喝了口水,把半包大前门塞在了牛仔裤口袋里,就上了楼。
还没推开那扇透明的玻璃门,我就能看到马总和郁总也坐在办公室里。我敲了三下门,听到一声“进来”后,才推开了门,坐到了办公室角落的沙发里。
“文章修改的不错啊。”张总率先开口了。
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太好,我的话也几乎是横着出去的,“毕竟是做了一年多总编的人,多少还有点本事吧。”
这句话让领导办公室里的气氛跌入了谷底,然而我并不想救场。可能这世间也只有木木清楚我是个混不吝的主了。
“我知道你有能力,今天公司聚餐,晚上能喝点酒吗?”张总突然问我道。
这个话题确实问的我有些猝不及防,但是一般的酒局我也从来不怵。我默默点了头。张总就继续说道:“早就看出来你能喝酒了,今天让你们市场部刘主管做点菜,他国家一级厨师,然后大家在公司吃吃饭,看看世界杯。”
说到世界杯,一场博彩业的盛宴,让所有人忘了经济的不景气。人就是这样,伤疤没好就忘了疼。周六的下午,本该是合家团聚的时候,然而我们还在这里毫无意义的加着班。用木木的话,这是对你能力赤裸裸的侮辱。不过,后来,木木也做了一场彻彻底底的恶。
我先是骂了木木了一顿,当然这个成了精的小妖怪自然没那么好说话。一通歪理邪说,什么唐浩天送了她一套神仙级别的护肤品,她不用,卖了之后咱俩半儿劈,不要白不要的骚话。
最后我还是熬到了下班,邹总和一级厨师刘远一起到了公司。于是一堆菜品在二楼的会议室铺了开来。十几道菜,闻着着实不一样。其实所有带级别的厨师,做一道好菜都不难,但是难的是,只做好一道菜。
准备好饭菜和餐具,张总竟然叫我做到了他旁边的位置,受宠若惊。他还特意问邹总:华翔的酒还有没有。心情不好,真的极度影响酒量的发挥。我和张总喝了一瓶也是唯一一瓶华翔的酒,喝了两口,我就能辨别出这个酒就是二锅头。
世界杯是个奇葩,一场被博彩公司操控的盛宴,却引起来无数愚民的豪赌。当然,有输有赢。这场荒唐的盛宴会导致所有人失了智,博彩公司才是最大的赢家。在利益面前,是攻是受都已经徒劳。资本运作才是这个世界最高端的献祭。我劝她善良,但它依然从高楼上跃下。
不知不觉,竟然有点上头了,憋了很久的骚话直冲云霄,竟然把美食新媒体从1.0时代到4.0时代都喷了一个遍。我在彻底失控前,拨通了柳漪的电话。和聪明人交流从开不需要废话,我和林木木同学吵架拌嘴都可能是阳春白雪,但是我和林美、路依依交流工作,总是下里巴人。
当意识再次清醒,我已经坐在了柳漪的车上。
“新媒体时代,尔虞我诈,飞黄腾达;重情重义,必死无疑。”我只记得这是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蜷缩在柳漪的副驾驶上,头疼欲裂。柳漪开的很稳。但忽然一阵反胃之感涌了上来,我捂着嘴示意柳漪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