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惨叫声不断,亡命之徒不惜命,为了内心所谓的信仰可以前赴后继奔向死亡,可是遇见冷面冷心的何季畅,让他哭着喊着找娘亲,开颅剖腹都是正常的事。
沈皓一层鸡皮疙瘩还没退下,又一层立马起立:“我说你以后能不这么恶心吗?”
何季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想听?来人,把他嘴堵上,吓着我家娇弱的小妹妹了。”
沈皓抽动一下嘴角,语气诚恳:“你真是变态。”
何季畅无视他的评价:“你说,这场闹剧,对谁有好处?”
沈皓眨眨眼睛:“那守卫兵正好在皇上罪己诏中间放这群刺客进来,打断了祭祀,要是把这事放大,你猜民间会有何反应?”
“这皇帝不称职,上苍来惩罚他了,呵。”何季畅一笑,“这个皇帝不称职,就该有个称职的皇帝来当,二殿下和四殿下今日表现不凡啊。”
“那你说是二殿下还是四殿下?”
“让我们来猜猜看,先从那个守卫兵猜起。”
何季畅幽幽道:“四殿下昭和门遇刺那天,郑凡就注意到这个守卫兵的异常,他和四殿下无缘无故,实在是太积极给四殿下找出真凶了,最后还真让他找着了那个印制兵部官印的袖中箭,这件事就以兵部陈家全部抄家为果,而兵部最后因找不到合适的人就重新启用了郝大人,兵部至此就成了个清水衙门,谁也没有油水可捞。”
“那兵部这颗棋子,就踢出去了?皇帝本想借此铲除皇后的兵部,没想到谁都没捞到好处。”
“那这个积极查找真相的守卫兵,是皇后的人还是皇上的人?”
何季畅继续道:“这次刺杀案,皇帝可没捞到一点好处啊,这守卫兵是谁的人,就该明白了。”
沈浩深深叹了一口气:“最毒妇人心啊,皇后娘娘这次刺杀,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她好像也挨了一刀,伤口还不浅。”
“所以这个顺应民心,赶下失去天意的老皇帝上位的新皇,该是谁?”
沈皓苦笑道:“三殿下这人也挺不容易的,夹在皇帝和皇后中间左右为难,皇后娘娘这一步棋,彻底控制了他,再加上用三殿下牵制,这天下,折腾来折腾去,要落到这个妇人手上了吗?”
“你可别忘了,皇帝还有燕京外那队人马未动,鹿死谁手还不知。况且,这不还有四殿下在这搀一脚。”
沈皓沉默了片刻,道:“何大人,你想让谁上位?”
何季畅不正面回答:“大理寺不涉党争,你这么问我,是想让我入住这地牢吗?”
沈皓不听他打诨,定定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何要帮助四殿下,二殿下也是个挺好的人,在朝根基深厚,你就这么坚定地站在多年不见人影的四殿下身边?这不像你,没有把握的事你不会做,做好了没有好处的事你更不会碰。”
何季畅站起身:“走吧,你不是不想在这呆吗?”
沈皓跟着出去,白天发生的事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可大理寺出了地牢,十分安静。
“小皓,你知道郑凡是我捡回来的吗?”
沈皓不解:“知道啊,你给郑凡找了个差事,只想让他好好生活,他自己争气,进了镇北营,你还不乐意呢。”
“其实郑凡不是我捡来的,是太子殿下。”他不等沈皓发问,继续道,“北燕多年前发生大旱,太子四处奔波,深入灾区,途中捡回来了郑凡,丢给我养。”
对何季畅的用词沈浩实在无法抒发感受,捏着鼻子道:“你和太子殿下,啥时候有的交情?还能把路上捡的小动物丢给你玩。”
“喝出来的交情,我义父酿的酒特别醇,太子殿下经常来喝酒,久而久之,我们就喝出来了交情。”他口里的义父便是景王,当今皇帝唯一的弟弟。
“你是太子党,咋就跟了四殿下。”
何季畅云淡风轻:“因为太子殿下生前说过,他若死了,就要允辞继位。”
沈浩眼前一片漆黑。他柔声道:“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他会......死了?”
“他不是没想过造反,也不是没抛弃一切离开,但他不能,他最终还是死了。”
沈皓问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
何季畅站定,抬头望天:这件事,不该我去说,等着看吧,这燕京,就要变天了,这一切的开端与结果,早在十年前就注定了,他的死,必定掀起燕京风波。”
预料会来的风波,没想到会来得如此快,如此猛烈,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周允辞隔天撑着满身的伤上朝,半途遇见同样一瘸一拐的周允珩,一对难兄难弟,相视苦笑。
早会上一片肃穆,无人多言。仅仅一夜,祭祀台谋刺之事不断发酵,迅速波及到千里之外,整个北燕,口耳相传,当朝皇帝,下罪己诏被上苍惩罚了!
永安帝冷着一张脸,张德全站在一边哆嗦的跟只刚离开母胎的鹌鹑一样,他偷偷抬眼,就看见站在台下一脸平静的二殿下和四殿下,他哆嗦的腿就这么立住了。
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文武大虾都在偷偷打量昨日的当事人——二殿下。
周允珩不负众望,第一个站出来:“父皇,民间舆论,是个大事不假,却不必太重视,儿臣直言,此事的确不详,所以才在百姓里传的神乎邪乎,百姓之间传言的,都是自己想到什么说什么,语气自然夸张。”
周允辞第二个站出来:“二皇兄所言甚是,当日围观百姓甚多,谁见了这场面都要吓一吓,再一个个传出去,不知道会夸张成什么样,我们也就告诉百姓,这就是一场民间以杀人取乐的邪教组织的一场不要命的刺杀,百姓必定惶恐,之后拜托莫帅抓住这邪教,还百姓以太平,再也不会以讹传讹了。”
他们故意在隐藏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场谋刺是否是专人引导,才传播的这样快。
莫慕茗跟着站出来:“臣已经抓住了昨日的刺客,送往大理寺审问,相信不过几日定能抓到那个邪教。”
李旦也站出来:“老臣以为,两位皇子与莫帅的方案甚为合理,百姓在意的,不过是吃穿不愁,有命去享,借此机会,莫帅一举剿清民间所有邪教,让百姓安心,就会感念陛下的好来。”
永安帝久久不言,他想问真的就像你们说的只是以杀人取乐,才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民间这种消息传的最快,以讹传讹,这里说一句,那里说一句,等周允辞和周允珩想到去解决问题时,这事已经如洪水决堤,堵不住了。
大理寺当天就送来几个名单和地点,莫慕茗与莫弱水分别率兵,亲自去剿匪。周允辞私下问何季畅,招出什么不该招的了吗?何季畅摇摇头,幕后之人隐的太深,他派人告诉那个邪教,何时何地,从哪突破可以去刺杀皇上。周允辞深入问了几个问题,何季畅还是摇摇头,派出去放消息的那人已经找不到了,所谓的突破口,就是百姓最集中,秩序最混乱的地方,和那个守卫兵毫无关系。
“找不到,就是个好消息。”
莫慕茗速度奇快,不过两日就抓住了那群匪徒,交给大理寺后录过口供,皇帝下令当街斩首,那日刺杀因为镇北营来的快,百姓疏散的快,很少有人见到血,而这次正午在城中心的砍头,一颗颗头颅滚落,小孩子吓得当场晕过去。人群里,不少人发声,那被砍掉的头颅,他见过,杀人抢劫无恶不作,自己的老婆被他奸杀了,儿子也被刺死了。
用鲜血覆盖鲜血,以生命交换生命,压倒一场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传播另一场恐惧。
各地流传刺杀频出,莫慕茗与莫弱水不停奔走,在暴乱发生之前镇压,大理寺、刑部、兵部与镇北府这几日来来往往,人流不断。
渐渐的,莫慕茗新一代战神的名声在民间响彻,皇帝下罪己诏被上苍惩罚的事逐渐被忘,不过最初的恐惧依旧压在心底,这一场场暴乱在百姓心里埋下了一颗颗恐惧的种子。
七月流火,盛夏炎日。
阳光刺眼地狠,顾英纵马走在燕京街道,从黄沙大漠而来的镇北营士兵铁甲轻胄列队整齐,两边百姓自觉让道。
莫弱水在街道尽头等她,顾英下马,卸甲整装,跟着莫弱水去面见圣上:“莫帅在哪,突然把我叫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哥哥还在外剿匪,这几日回不来,特意嘱咐我在燕京等你,燕京这几月不太平,他一直不在京,我也领兵外出,需要个人来镇守燕京。”莫弱水领着她进宫,张德全说皇帝在御书房等候,他对两位将军行了一礼:“顾将军第一次面圣,让老奴给你讲一点规矩,首先不能带兵器,再来面见圣上时不能抬头直视皇上,皇上问什么就答什么,不问就不说。顾将军是战场上杀敌的将军,皇上不会为难你,老奴讲的规矩少,还需要顾将军自己注意。”
“多谢总管。莫小将军和我一起去吗?”
“这......皇上没说,不过莫小将军要是进去陛下会同意的。对了,顾将军的面具......能否卸了?”
顾英摸摸脸上的面具,张德全问道:“将军可有为难之处?和陛下好好讲讲,不会为难你的。”
顾英摆摆手:“无事。”说罢,一把摘了自己的面具,那张明明秀气却雌雄莫辨的脸露在阳光下,刹那芳华。
“你和我一起去吗?”顾英问莫弱水。
莫弱水撇了一眼张德全,他自觉告退,莫弱水对顾英低声道:“我可不想去给那老头三扣五拜,为了你,我难为自己一回,你得记住我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