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弱水把凌旋送回家就走了,褚夜阑一见有人回来,也忙不迭地要走,被楚尔一阵数落。凌旋僵直身体,和一排排开膛破肚的尸体面面相觑。
凌旋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些死了也不得安生的大爷们,飞也似的逃窜进屋子关上门,然后抬眼就看到一具赤|裸的尸体,肚子敞开着,脑袋敞开着......
凌旋觉得自己比褚夜阑还真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她在察哈泊的地下城见到了终生难忘,非常想忘的场面,以至于现在和楚尔历经风风雨雨非常淡定了。
楚尔招呼褚夜阑进来把尸体抗走,就把他放生了。
楚尔把用药泡过的外罩衣脱了,脱了手套,仔仔细细洗了手,边忙边问:“你今日出去后,又给你传来了一道简谕,就放在桌子上。”
凌旋打开一看,竟然笑了。楚尔听到笑声,很诧异:“这次又是什么任务,都把你给吓傻了。”
“不是任务,过两日是皇兄的生辰,他怕我忘了,竟然特地写信来提醒我。”
楚尔也笑了:“皇上还和小时候一样,特别想让周围人都记住他。”
“他不提醒,我还真要忘了,这不催我们准备礼物嘛,快去,这种事你最擅长,就给他准备那种吃了能七天七夜不睡觉的药,让他再也不用担心每晚需要睡觉把朝政耽搁了。”
楚尔生了一把火,把手套衣罩全都烧了。火光映着她的脸,清冷又妖艳:“凌旋,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每年四月,开春时节,万物生长,皇家就会举行一场祭祀大典,祷告上天,为国祈福。开阔的号角响起,旗帜飘扬,御林军身着红白相见的轻甲,佩刀剑,整装列队,阳光下,寒光照铁衣。
莫慕茗身着银白铁衣和头盔,带着黑色的锁子甲,鲜红色的披风如同飘零的玫瑰花瓣。他身边站着的,就是历朝三代的左相李旦。
皇后一身隆装,站在永安帝的身后,文妃一向不出席这种场合,她的疯病时好时坏,还是不要放任她来这丢人现眼的好。
一向不起眼的周允珩和周允珩并肩而立,一左一右,让许多大臣不敢多言,这种场合周允诺也必须出席,以往他站在周允辞前头,俩人一起当赏心悦目的壁花,这次就剩他一个靠墙站,他十分安然自得。
北燕祭祀,当然与凌旋黎雯无关,他们二人也不愿当个他国来的吉祥物供人参观,一身便衣隐藏在人堆里头,当然有御林军在监视他们。黎雯此人,无论何时何地,都用黑布把自己裹的满满当当,跟风干的腊肉似的干瘪着一张脸,把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窝显得十分突出,他这段时日闭门不出成天捣鼓那些毒虫草药,凌旋刻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靠近他都一身恶寒。
这祭典是钦天监专门与工部礼部合办建成的,有八百台阶通顶,莫慕茗与李旦一众文武朝臣伴随永安帝到四百阶,周允珩与周允辞两人随着他到到顶,皇后效仿武则天,要为亚献,随着皇帝一起祭祀。
我们来说说皇后这人,十分矛盾,她前半生与那称帝的武后十分像,生于一个小小县城太守之家,通过选秀来到宫中侍奉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随着称帝,她这个小妾也封了妃子,不过这妃子整整四年没有被皇上招幸过,因不生事有手腕被当时的皇后娘娘视为心腹,而这位皇后娘娘身边养了一只猛虎不自知,下场与被武后所害的王皇后一样,十分凄惨。皇后一朝得势,依旧小心翼翼伺候皇帝,只在皇帝身边提一些小建议,不过分干预朝政,深受皇帝喜爱。
皇后手腕通天,心气高傲,自然不甘于做一位深宫妇人,慢慢在朝廷中植入自己的爪牙,不过永安帝不像小了武后十多岁的李治,他察觉到他的皇后竟然想夺了他的天下,各种明里暗里的警告与施压出来了,用周允诺相逼就多次,皇后她毕竟还是一位妇人,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看重的,况且她野心实在不像武后那么大,她最愿意的,还是做个垂帘听政的吕后,不过这一对同床异梦的老夫妇,把朝廷当做自己的棋盘,一颗一颗棋子扣弄着自己的势力,皇后拿下了一个兵部,转眼间就被皇帝给铲除了,各退一步,安上了那个兵部老古董。其余各部乌漆嘛黑,政事冗乱,与这二人的斗法分不开。俩人唯二妥协的,其一是那个风华绝代占据天下人眼光的太子殿下要不得,其二便是皇后的养子周允珩,朝廷毕竟需要一个干实事的,周允珩继承皇位,已经成了两位默认的事,不过周允珩继承了皇位,这天下到底算皇帝的还是皇后的?
剩余四百台阶皇家四人拾足而上,以往每次祭典的三人突然多出一人,竟然无一人觉得突兀,皇帝和皇后斗法的焦点依旧在周允珩身上,周允辞这长得如此顺眼的小伙子,可能因为平日里实在太过于低调,导致现在凭空多了一人竟然还能当空气。
永安帝平日坐在御书房中,唯一的运动就是后宫嫔妃的床上,一身朝服正装太重了,这八百台阶走下来,他已经气喘吁吁了,想要坐拥天下流芳百世的永安帝,现在连台阶都爬不了,再看皇后,她的正装比皇帝还要重,头上带着和皇帝帝冠一样重的凤冠,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发饰,这一路走下来,深宫妇人走出了镇北营将军沙漠巡视领地的风采。
钦天监已经准备好了祭祀一干事,周允辞与周允珩退于两边,皇后站在皇帝的右侧。皇帝每年这时就要下罪己诏,把自己这一年犯下的错误给上苍一件件一桩桩交代清楚,让天下老百姓指指点点,问题在于,这老头他犯下的错误哪件敢于陈述于前,私下在燕京外陈兵,暗地勾当外敌害了镇北营大帅,私挪国库导致朝根动荡?哪一件都不敢说啊!于是他说自己耽于后宫,没有精心打理朝政,他说淮沙城发了大洪水,是他没有提前预料,他说自己没有任人唯贤,受小人撺掇,他说......总之他很无辜,他很纯良,一切都是受了小人的蒙骗。
下了罪己诏,就要听上苍的评判,钦天监烧了三柱香,只要这香在皇帝陈述完错事不灭,就表明上苍原谅了他,一柱香灭,就是他没有真心悔改。
渐渐三柱香就烧到底了,这是钦天监专门准备的香,非常粗|壮,经久不灭,以往很少出过差错,钦天监前几日都特地观星测象,今日一定是个好天。
一阵幽幽的风吹过,钦天监脸色大变,皇帝还在低头陈述自己的错误,皇后抬眼,脚下一个踉跄,三柱香,全灭了。
祭祀坛上只有钦天监和他的一位徒弟,就是皇家的四人,谁都没料到这种事会发生,钦天监没有去请罪,而是马上检查三柱香,手里暗放了一个打火石。
突然,台下一阵骚动,一支长虹箭破风而来,直射皇帝面门。
皇后离皇帝最近,可她那一身华贵的宫装成了阻碍,只能眼睁睁看着同样一身华贵的皇帝立在原地
“叮——”一声,长虹箭箭剑变了方向,从皇帝耳边擦过。一颗石头和长虹箭同时落地。
周允辞收回手,立于台阶前,望着地下黑压压涌上来的刺客。
周允珩对钦天监吩咐道:“快带我父皇母后走,御林军即刻就到。”
皇帝哪肯走,他可是要做秦始皇那样的人物,这样一种小场面,他哪会逃:“放肆,哪来的乱臣贼子,竟敢刺杀朕!御林军,御林军何在!”
御林军无处不在,又哪也不在,这一群酒囊饭袋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还管你这个糟老头子?
眨眼间,刺客已经破开了底下御林军的防御,有几个轻工甚好的趁乱已杀到皇帝面前,周允珩与周允辞身无兵器,只凭一双肉掌哪能保护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婆。
这种皇家大典,一向防范严密,虽然御林军和他们手里的刀都输摆设,可皇上出来祭天难道真把自己小命交到这花瓶手里?
莫慕茗杀了一个刺客,拔了他的刀就往祭台上赶,不忘吩咐莫弱水在镇北营府兵赶到之前保护好这群文绉绉大喊“谋反了!”的白斩鸡。
莫慕茗在外围安排了许多镇北营府兵,就为了以防不测,现在可是发挥上了作用。祭台上,已经血溅三尺。
“四殿下!”周允辞刚把皇上护在身后,挡了砍在他眼前的一刀,胳膊上血流如注,那钦天监和他的徒弟已经魂归故里了。
“你们护着皇上和皇后先走,镇北营即刻赶到,御林军已经控制住局面了。”他对一身伤的周允辞和周允珩喊道。
可惜那几个轻工甚好的刺客可不乐意他们商量,就对着这对老夫妇一顿狂砍,莫慕茗双拳难敌四手,成了一个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