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旋虽然从十二岁就长在北燕,毕竟是个地地道道的南越人。北疆干旱的气候难以适应,在燕离关呆了不到一个月,就觉得全身水分被蒸发干了。她也没说什么,楚尔也是个娇贵人,可是楚尔每天都在忙碌着给伤兵治疗,每天都在和黎雯钻研兰萤草,她的嘴唇干裂,上火好几天都没在意,让褚夜阑心疼不已。楚尔也没管过这些,她一心想着去哪找兰萤草,没有兰萤草,谈研制解药,这不是空中楼阁吗。
凌旋在出发去往柒煌前特地去见了沐丝,兰萤草从何而来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毒蛇七步内必有解药,如果找到兰萤草生长地就好了。
凌旋这次前去,除了带铁血营的几位精英,也带了连昕前去。连昕在这次劫难中捡了一条命回来,再也不是养在闺阁中的少女了,她本身出生于行武世家,自由也跟随父亲闯南走北,本身就不需要他人多加照料。这次有一位不受感染的女子在身边,许多事都方便起来。
几人便宜装扮,包裹着纱巾,随黄风留下缱绻的痕迹。马匹已经走了十里,突然听到身后有马鸣声,凌旋回头一看,黄沙扬起,只见周允辞纵马追了上来。其余人一看见是四殿下,对凌旋会心一笑,先走一步去了。
凌旋不怎么开心问:“你怎么来了?”
不顾莫慕茗劝阻执意要来告别的周允辞听到这语气,默默给自己顺了气。
周允辞没好气道:“来和你约定个时间,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不就独守空闺了?”
凌旋放任马匹来到他身边,一只手挑起他下巴,顺着他的话调戏道:“周小姐要是怕我把你吃干抹净后甩了,还不好好练练你的技术?”
周允辞顺势吻上了她,两人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唇分开后,周允辞也学着她的语气,捏着她下巴道:“凌公子,奴家伺候的还满意,我的技术不就是你教出来的吗?”
凌旋用眼角夹了他一眼,不说话。
周允辞搂着她,轻声道:“不要逞强,一切以安全为重。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凌旋吻了吻他耳朵,在他耳畔柔声道:“好。”
周允辞一直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漫漫黄沙中,就像一眼万年。
柒煌城不愧称为“沙漠之心”。周边黄沙漫漫,进入外城,人也越多起来,条条河流缠缠绕绕,绿荫片片,阳光斑驳。
柒煌城士兵分别由北疆当地驻兵把守以及少数镇北军的人,城门守卫应该是接到了莫慕茗的下令,排查十分严格。他们一行人扮做过路的商人,没有暴露身份。女子和男子分开,恨不得扒光了才放行。
正在凌旋收拾身上东西准备入城时,听到门口有吵闹声传来:“嗨,小子,你要排队接受检查,别乱跑知道吗?!”
“这臭小子太不配合了!抓住他,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
几位站岗的士兵也走过来,眼下又是一番乱。凌旋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位个子小小的少年,全身白沙包裹的严严实实。一门心思的往门里挤,这人力气大的很,几个守卫七手八脚才拽住他。守卫有些火了,他们对一个瘦弱的少年还不至于使出全身力气,可是被这少年不小心拍苍蝇似的拍了几下,当时发力把他拽倒在地上。
“妈的,臭小鬼还给老子硬起来了!说,是不是藏着什么猫腻!”边骂还要作势上脚踹。
凌旋皱了皱眉,这几个守卫明显是当地驻兵,连日不知名的盘查,已经让他们心神俱疲。而这个死死护住胸前的少年,分明就是个少女。
驻兵等了少女半天还未开口,火大的就要一脚踹上去,被赶来的镇北军制止了。一场骚动停止,少女被带下去问话,滞留的人也开始疏散。凌旋几人也入了城。
几人没有联系当地驻兵,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后,铁血营去和当地镇北军联络,凌旋与连昕继续留下来查看资料。
“兰萤草生长在什么地方你都不知道?”楚尔听闻沐丝的话,大为惊奇。
沐丝活动活动这几日在地牢被锁住的手脚,好久不见阳光,她眯起了眼,懒懒地说:“是啊,兰萤草一直是蛮族的人给我的,我帮助他们一起炼制,你看我的脸,就知道我是被利用的而且不得信任。我怎么会知道兰萤草生长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给蛮族提供的?”
楚尔还想客气一番,可是黎雯没这怜香惜玉的耐性,直接道:“为了你的脸,你要不再好好想想。你从哪得来的兰萤草,这不会不知道吧。”
沐丝软硬不吃,反正一张脸都烂完了还要它干嘛,可她就怕两个人,一个是有着漂亮脸蛋的莫慕茗,另一个人,就是这骨子里侵着毒的人。
“察哈泊,兰萤草生长之地。我之前听到达穆尔和他那个骈子谈话时说过,说起来蛮族在西域土生土长这么多年,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死亡之谷里生长着这么一种能操控人心人体的东西。”
“那你们明知道是死亡之谷,怎么取出来的?”
沐丝用手遮住了越来越炽热的阳光,她的脸烂这么久了,还是一晒太阳就疼:“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蛮族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怎么进去死亡之谷了,只是那里寸草不生,现在才发现有什么价值。说起来死亡之谷还传说有宝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黎雯忽然道:“别用手遮脸,也把你的面纱取了,多晒太阳对你的脸上到伤有好处,只是不要长时间晒,把面纱换成白的,专治你脸伤的药正在调配,这段时间你就先用这个吧。”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药瓶扔给了她。
沐丝一愣,顺手接住了药瓶,听到黎雯又补充一句:“外用,每天三次,内服的药还要根据你体质来调配。”
楚尔也在旁边道:“你也是用药的人,该知道适度晒太阳有助于伤口愈合,你的伤到现在还在流血,就是因为你捂的太严实了。”
沐丝心里知道,她的伤是无论如何也好不了的,所以看着自己的脸,几乎自虐的放纵它烂的更狠,现在有人主动让她揭开伤疤,那一瞬间,她的第一反应是戒备,然后就是抵触,逃避。
她几乎下意识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用你们瞎操心,你们就算治好我脸上的伤,也不一定能炼制出兰萤草解药来。”
黎雯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炼不好,不代表我不能,况且莫慕茗他们也能抓到给你兰萤草的人。”
沐丝也不再说什么,她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提醒雪海玫瑰,我记得达穆尔也说过,兰萤草好像是一位神秘的客人给的,这个人是谁达穆尔自己也不清楚,是那个人告诉他察哈泊有兰萤草的。”
“神秘的客人?你有听到达穆尔说他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吗?”一道声音插进来,回头一看,是闻声走过来的莫慕茗。
沐丝想了想,道:“应该是中原人吧,如果是西域人,通常不这么称呼。听他们的意思,这位客人好像教他们如何用兰萤草炼制活死人,不过到现在这项技术还没彻底掌握,而这个人作为交换条件,就是要你们镇北军全军覆灭。话说你也好好想想你们镇北军长年驻守北疆,怎么得罪了一位这么厉害的中原人啊,这个人是不是你们北燕的人,还是别的国家的人?”
镇北军得罪过什么人吗?诚如沐丝所言,镇北军常年驻守北疆,唯一的敌人就是蛮族,莫渊圭担心君王疑心过重,每年回燕京述职也很少,往往呆几天看看还在太学院上学的莫慕茗就走。难道就是燕京有人看他镇北军树大根深,就联合蛮族想要铲除了他们,甚至这个人......就是永安帝本人呢?
燕京那神秘的叛变者,那个一直暗中阻止镇北军与朝廷联络的人,那个一直默默放任北疆形势越来越惨重的人,周允辞曾说,有人联合户部暗中操作蛮族进贡之事,多少年过去,这比一直在减少的进贡,还有这些年蛮族日益加深的掠夺与侵略得来的钱财,就用来大批炼制活死人了吗?这个人,究竟是谁,会是他要镇北军全军覆没,进而燕京沦陷吗?可他又身在燕京,在身在朝廷重重深宫枷锁中,又怎么知道,北疆死亡之谷,生长了这么一种歹毒的东西?
楚尔突然出声若有所思道:“为何我一直觉得兰萤草这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说过,或许是哪本稀奇古怪的医书中,凌旋走的时候对我说,一定要找到兰萤草生长之地,见到真正的兰萤草才能炼制解药,她也对我说,兰萤草并非无迹可寻,让我多在古籍医书中查找,沐丝,你可否告诉我,兰萤草究竟是什么样子?你会画画吗,如果不会,口述也行。”
沐丝费力回想着:“兰萤草,很普通啊,就是一片绿油油的草,每年会开一次花,花蕊雪白,层层叠叠,跟你们中原一种叫山茶花的很像,就是白色那种。拿花蕊与草茎一起按一定量炼制,给人喝下去就好了,不过兰萤草开花极为难得,所以平时就是一般所见的小草,如果不开花,根本不知道这就是兰萤草,所以为什么直到现在兰萤草炼制技术不够成熟,就是因为开花太少,蛮族也不知道怎么催熟,而且就算开了花,花期短暂,离了土壤,瞬间枯萎。所以达穆尔和他的骈子对那个神秘的客人满心戒备,也还是按他的话照做不误,就是因为只有那个人知道怎么让兰萤草开花而且不枯萎。”
楚尔越听眉头皱地越深:“这种花,我一定是见过的,在哪呢?”
莫慕茗道:“楚姑娘不必费力多想了,等我们安全找到顾英,凌旋从柒煌回来,我们就去察哈泊,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