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暗流首领蓝冥从望春楼赶来时,就见到这台风过境的混乱。
“旋公主,属下来了。”蓝冥眼不斜视,站在凌旋面前。
凌旋抬眼看他,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把他一寸寸切割。
“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勇气,自作主张?”她一字一顿道。
“是蓝冥自己不愿错过机会。北燕皇子不除,势必是我南越的障碍。”
“你好一条为南越忠心着想的狗。”凌旋冷笑,“你在燕京呆了十五年,就真的以为燕京是你的后花园想怎么翻就怎么翻吗?北燕的皇帝还没入土呢。”
“这次的确是属下的错,万死不足,请公主责罚。”
“杀了你?你的命值几个钱?!”
蓝冥跪下:“公主,属下知错了,属下一定尽力弥补!”
“弥补?就靠你?现在南越在北燕下了十年的棋全因为你棋盘都被掀了!你靠什么弥补?!”
“属下......”
“因为你,老皇帝的暗部势力出动了,我们在北燕能有如今的地下势力,全因为北燕内斗无空彻查,从我来北燕第一天起,一举一动就在他们大家监控之下。真以为是你做的足够隐秘吗?!你以为老皇帝真糊涂到因内斗耗尽北燕吗?头一个要下手的,就是我们南越!是你的望春楼!我们经营了十年,全都被你的自作聪明给毁了!”
她这句话其实说错了,头一个被拿来开刀的,是她凌旋。凌旋做为南越唯一的公主来北燕为质,以永安帝自大的性子,是放心南越的,所以才有凌旋联合黎雯在背地捣鼓了这么多但凌旋和黎雯哪个敢做在明面上,十年经营,全是因为北燕内斗,人心涣散才有机可乘借刀杀人。
老皇帝以为来的两位世子,就把控了南越与南疆的命脉,谁知这两个弹丸小国送来了一把杀刀。
现在这把刀被不小心暴露在阳光下,头一个被推出来的,就是明面上的南越公主。
门被猛的推开,黎雯少见的慌张,他看样子是刚起床,只来得及披了一件黑衣,鞋都没穿好,没有遮面,深眼窝高鼻梁薄唇窄脸,眉头深深皱着,漆黑的眼睛焦躁地转动。
“你来干什么?”凌旋对衣冠不整的黎雯问道,她的火气似乎发泄完了,又残留了火星,声音格外的冷。
“你们竟然明面上对二殿下与三殿下动手了?是傻了吗?”黎雯没有理会凌旋的阴阳怪气,她见到黎雯一向就是这个脾气。
“与黎世子无关,就算暴露了也是我们南越的事。黎世子想万全脱身的办法多的是。”
黎雯还是没理会凌旋,他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夜阑死了?楚尔人现在在哪?你怎么办?你的四殿下知道吗?若是暴露了,你有脱身的办法吗?”
前面问题还好,最后问的让凌旋有些惊讶,不过此时的她哪会想多:“夜阑死了,楚尔和二皇子与三皇子在回燕京的路上,没有踪迹。”
“你们要在燕京城外截杀他们吗?万万不可,这一次你们踪迹还未暴露,伪装一下推到暴民身上也可,若再次截杀,就会被北燕察觉了。老皇帝的暗部已经出动,现在燕京上下全是他的眼线,若有轻举妄动,我们就是亡命之时了。”
“现在已经暴露了,你觉得除了南越,北燕谁还会去杀二皇子?当地的暴民?你是在质疑在北燕四处剿匪的莫慕茗能力吗?”
“会有办法的,还不到最糟的时候,不会查到南越头上,我会想办法,把这事推到那群祭祀台行刺的亡命组织头上。”
凌旋诧异地看了一眼努力思索地黎雯:“黎世子不必如此紧张,就算暴露了也不会牵扯到世子头上的,我凌旋还不是如此不讲义气之人。”
黎雯语气严厉道:“凌旋!事到如今你不要开玩笑了,你不为自己想也不为你拼死拼活想要保住的人着想吗?你若暴露了,你的小情人,你的亲人,你想要护着的人都得陪你下葬!”
话一出口黎雯就后悔了,蓝冥还在这里,他不能让他知道凌旋心里的羁绊与不舍。还好黎雯没有明确地指名道姓,蓝冥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指的是远在金陵皇宫的亲人,至于小情人他更没多想,这是什么玩意儿他根本理解不了。
蓝冥在黎雯到来时凌旋就摆手让他站起来了,蓝冥听了他们的对话 此时开口道:“公主不必担心,若真的暴露了,就推到我身上好了,我在北燕经营十余年,早就是半个北燕人了,我会尽早让望春楼南越人离开,就当我是北燕民间的暗杀组织,与北燕朝廷有仇,听说皇子出巡,非要杀了他们。”
凌旋疲惫道:“你这话连我都骗不了,你是怎么找到两位皇子的踪迹的?若身在燕京的亡命组织,祭祀台行刺你为何不参与,偏要等皇子单独出巡这没边没影的时候。”
“其实......”
“闭嘴吧,若真的行得通,我第一个把你扔出去,北燕把你杀了刮了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若是做了受罪羊南越无事,我会亲自替北燕拿刀刮了你。就算行不通,该受的惩罚一个也跑不了。滚吧,别在我面前现眼。”
蓝冥其实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等蓝冥走后,凌旋靠在椅背上,斜眼看到黎雯还端坐在那,鞋子已经穿好了,衣服还是不齐整:“你还坐在这干什么,滚吧,别在我面前现眼,我很烦。”
黎雯没有走:“你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南越,是楚尔和你的四殿下对吗?”
“是又怎样?你能让褚夜阑活过来吗?”
黎雯沉默。
凌旋看到他闭嘴不言的样更烦了,她闭上眼睛:“既然你说的都是屁话,能不能现在把自己当成一个屁放了滚出我视线?”
“就算是神仙也不能让褚夜阑复活,况且我什么都不是。我能为你做的,就是把这件事与南越的牵连掩藏起来。”
“黎世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就算褚夜阑死了,楚尔也不会喜欢上你,你能不要对她多此一举吗?”
这次换黎雯震惊了,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心思。也对,他哪有机会呢。
黎雯低声道:“不是的,我不是为了楚尔,我只是想把这件事的伤害降到最低。”
“黎世子,你不觉得你最近话太多了吗,都不像你了,我说了,让你走,还有南越若出事,你真觉得我不会把你拉下水吗?牺牲了你保住南越,你以为我不会吗?”
“如果你真能这么做就好了。”
“黎世子,你真的不必把我想的太高尚,我南越就是我的命,为了南越,我连周允辞和莫慕茗都能伤害,更何况你。”
黎雯走了,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凌旋,金陵风暴就此来临。
等所有人都走后,凌旋瘫倒在座位上,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想吐吐不出来。
褚夜阑死了,最不该死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楚尔怎么办,允辞怎么办?褚夜阑,怎能死在南越的手上?无论我做什么,都逃不开命吗?
皇宫,暗卫向永安帝禀明了这场行刺,永安帝此时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只是这嚣张了一世的老皇帝绝不会允许自己自己还未实现自己的宏图大志就这样倒下了,现在全燕京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他一定要解决了很多事才能走,青史必须要留下他的名字。
他在龙床上躺了太久,却丝毫不折损他的威严:“把二殿下和三殿下安全带回来,阻拦者,格杀勿论,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大燕的疆土上动手。等两位皇子回来,朕就好好把燕京这笔混账清了。”
此时的周允辞依旧在户部忙碌,王小公子做为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见识却极为远见,商人以利己为根,王小公子却以天下为公,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得到了王太傅的真传。
这一夜周允珩几人在一座破庙里度过,两位皇子养尊处优,出生以来都没受过这样的罪,可是眼下根本无人抱怨,楚尔一路上都狠冷静,只是紧紧攥着褚夜阑的骨灰,看不出一点情绪。
周允珩跟几个暗卫交代了几句, 他现在无心关注远在燕京的父皇想做什么,在他看来,他要做的事,是谁也拦不住了。
临睡时周允珩特地去看了一下楚尔,楚尔只是笑笑,说不用担心。
这一夜谁都没睡好,第二日醒来,周允珩首先去看楚尔,楚尔悠悠醒来,道了声早。
“楚尔......你,你的头发......”
楚尔撩了一束头发,淡定地“嗯”了一声。
那一头柔顺的黑发现在全变白了,在清晨的阳光下,楚尔一身白衣,嘴唇是浅色的,全身只有眼睛是黑色的,宛如落入人世的妖精。
她实在太惨白了,周允珩心里一刀刀绞着,割的他遍体鳞伤。
“楚尔,该走了。”
“嗯。”楚尔起身,手里依旧攥着那个装骨灰的小袋子。
周允诺见到此,无声地用眼神询问周允珩,周允珩摇摇头,周允诺突然想到玉茗花下,那浅白的身影,黑发如瀑。
大哥,这一次回去,我们就该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