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河水向东,因为柳村的地形沿北分支出一条北上溪,此处便是柳村村头,若是再往乡河东流方向走一些,又沿北支出一条北汴溪。
北上溪与北汴溪水因为地形状阻力向北。但是大势依旧向东流,在乡河的北处某地,两溪水依旧相汇,此处便是柳村村尾。
三水相夹,中间的包围的高地便是柳村。所以形成了天然的地标分界线。但其实并不是只有柳村如此,整个桃根县,从最西边的村落开始,就将乡河劈开,如同树根分枝一般,将乡河劈得四分五裂,基本上所有村落的分界都以河流为线。
桃根县也由此命名。
按理来说,即使不知道前往柳村路线,顺着这个规律就能走到目的地,可是鱼真现在却和凉玉梦里的情况一样,迷路了,弯弯绕绕就是找不到村口在何处,鱼真知道自己有些愚钝,前几次进村也都是跟着路上的行人一起走的,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忘了路。
这时候换形丹药已经生了效,他便将凉玉放在地上,将他摇醒。
凉玉被人打昏或白日入睡都不会入梦,他一路被鱼真放在肩膀扛着,倒是睡了一次好觉。
见凉玉睁开眼睛,鱼真问道:“你可还认得前往柳村的路。”
他不想称呼凉玉为先生了,完全认定此人就是个庸医骗子。
凉玉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你都不认得,我如何认得?”
天已经很亮了,这周围的花草凉玉都有印象,就是在梦里绕了好几次的地方。
说实话,他有点不想去,他出世起就本本分分的,除了自身的梦蛊外,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梦里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又弱小,傻子才会去找死。
鱼真见凉玉确实不知道的样子,只好道:“那我就另找个人带路。”说罢又扛起凉玉一路飞奔。
和昏过去时不同,现在凉玉是清醒的,被人当麻袋似的放在肩膀上,荡来荡去十分难受。
凉玉觉得宁愿像被女子一般抱着,也总比现在好啊,于是他喊道:“你你你换个姿势抱我行不?就像。。。就像第一次那样!”
“。。。。。。”鱼真沉默表示拒绝,不说现在他没耐心对凉玉这个骗子好,就说之前他之前戳过他的眼睛,他都要让这人长点教训。
凉玉喊道:“呕——!!我要吐了!我真的要吐了”他一路都在重复这句话却没真吐出什么东西来,因为胃里都消化完了没什么能吐的。
不过要是真有东西能吐,凉玉也会忍住。不是说他注重仪表,只是因为穷,平日里三餐不饱,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东西,就这么被吐出来。
不一会儿他们就在路上找到了人。一个年轻的挑夫。
挑夫刚从柳村出来,出去做工。听到有报酬也不介意折回去带他们进村。凉玉下了地,两人在挑夫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柳村村口。
这挑夫带领的路线和凉玉梦里的路线有些出路,不过一点细节而已,他也没大在意。
一进村,凉玉心里就忐忑不安,又蠢蠢欲动。既害怕,又好奇。
他注意到,村里的男人不多,都是些年轻的女子,有的年轻女子两鬓有点花白,有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婴孩。
凉玉突然想起鱼真弟媳因为怀孕变年轻的事来,怀疑这村有什么鬼怪。
他们来到老农夫的侄子家,推门进去却发现空无一人,问了邻居才知道,正如凉玉说的那样。
昨夜孕妇生了孩子,今日一家子都去庙里还愿了,明日才会回来。
邻居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她的怀里也抱着孩子,看样子应该也是刚出生不久的。
凉玉试探问道:“她生的男孩女孩?”
他不奇怪一个刚生完小孩的孕妇就能下床走远路去庙里,毕竟一个能返老还童还能生出个怪物的孕妇,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年轻女子回答:“我没去看叻,他们生完就上庙叻。”
“。。。。。。”凉玉点点头,看来这邻居应该是个不知情的正常人,要是这邻居知道那孕妇生的什么东西还能这么镇定自若的话,那怕不是全村的人都有问题。
凉玉想溜之大吉,他道:“你看吧,既然你侄媳平安生下来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鱼真听女人说孩子生出来后,心中存异,但也松了一口气,他回答:“还未确认和侄媳和孩子是否健康,等他们回来后再走。”
凉玉知道这二愣子说的等就是非要等到人才会离开的,他不耐烦了:“你难不成想等他们回来?明天你自己再来也不迟啊。”
年轻女人见两人产生了分歧,于是她建议道:“小哥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现在去承德庙看看,他们还愿的话就是去送子树那了,我前几日也刚在送子树旁挂了还愿签哩,这里过去就半日的路程,很快就到叻。”
鱼真一听这话赶紧道:“多谢姑娘。”说完就扛着凉玉往承德庙奔去。
怀里抱着婴孩的女人怔怔地道:“姑娘么。。。”
她一只手附上脸颊,又抚摸上怀中的婴孩,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道:“这都是娃子你的功劳啊。”
因为襁褓包裹的严实,凉玉他们都没有看清楚,这年轻女子怀中的婴儿,甚至包括他们进村后见到的所有年轻女子怀中的婴儿,皆是一个长着婴儿脸,身体却是形容枯槁的老年人。这些婴儿从现世起,没有经历过成长就直接衰老了。
女子抚摸着这些孩子,眼中尽是慈爱。就仿佛她怀中的孩子就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一般。
承德庙建在桃根县的后处,若要走近路,必要经过桃根县。
鱼真扛着凉玉,还没到县口,就被一群官兵围住了,说要查身份。
就在这时,官兵旁边跑出个姜村的农夫对着鱼真喊道:“大人不用查了,就是他,这个人和凉玉是一伙的,是那妖人的帮凶!”
官兵也是临时被调遣过来的,反正也不认识谁,既然这姜村的人说是,那就是吧,于是运气喊道:“妖人帮凶,俯首认罪!”
指挥一群官兵不由分说就要将鱼真逮捕。
鱼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哪能这么轻易被人抓住,三两下逃脱了包围。
冲进了城,却发现城中有更多的官兵衙役等着他们。他运起轻功逃开。不料那些官兵们也有会轻功的,在他后头紧追不舍,穿街走巷,飞檐走壁。
鱼真对桃根县不熟悉,窜来窜去怎么都逃脱不开,去哪都被能被人围堵。凉玉被荡得难受,用手使了狠劲拍打鱼真的屁股。
鱼真吃痛,在一个房檐上停了下来。周围官兵在另外的房檐上也停了下来,围绕着他,累得大喘,说不出话来,
凉玉被鱼真放了下来,整个脑袋跟充血似得,涨成了猪肝色。站不直身子,晃晃悠悠地又爬上了鱼真的背,眼睛花的不行。
地上看热闹的群众,一时间都没将凉玉认出来,还以为这是被挟持的中了毒的可怜人。
官兵对鱼真的身手有些忌惮,没有一个敢冲锋上前的,其中一个官兵喊道:“贼人,我等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还不快快束。。。”
他还没说完,鱼真背上凉玉就又跑了。太不尊重人了!气得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气喘呼呼又追过去。
在凉玉的指挥下,鱼真这才左弯右绕甩掉了官兵,躲在了一个弄堂的角落里。
凉玉下了地,敲起了角落里神龙医馆的后门。
周铨有很快就打开了门,见是凉玉,“砰”地一下又将门关上。凉玉的脸被这门板砸了个平。
凉玉怒道:“早就在门后等着了,还故意来这一出!你再不开门我大叫了!”
刚才闹了这么大动静,周铨有早就知道凉玉会来找他,不过是想出出气罢了。他这才又打开了门,让凉玉和鱼真进去。
神龙医馆后门进去,是一间内室,周铨有特意建造起来用来放书的地方,内室宽阔,装修豪华。
凉玉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直接住在这内室里,还要跑回去住和他家差不多的破房。他揉了揉被门夹痛的鼻子。端起水就喝了起来。喝完也不忘给鱼真倒几杯,作为鱼真没有中途丢掉他的谢礼。
周铨有没见过鱼真,但也懒得问他的身份是什么,反正能和凉玉混迹在一起的大概都是脑子不好的。
这话将鱼真解读的十分到位,但不知道这话也把自己骂了进去。
凉玉开口道:“外面这群官兵怎么回事?”
周铨有斜靠在书架上,他早上从姜村回来后又换了一套衣服,他穿的衣服看起来不扎眼,实际上料子皆是精贵,他理了理带有细致暗纹的袖口,又看了看黄历,轻“嗤”一声,果然今日不宜出工。这才淡淡回复道:“你杀了人你自己不清楚吗?”
凉玉疑惑道:“柳花?”他不是和衙门达成了共识么?
周铨有闻言一顿,心道,这贱人真是不能小看:“胡二虎。”
凉玉吓道:“胡二狗死了?他这么不禁打的吗?”
鱼真一听也吓到了,听这他们两人的聊天,这凉玉怎么像是杀了不少人的样子,难不成他刚才是被衙门当成这杀人犯的帮凶了吗?
鱼真这榆木脑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被人追杀了。于是他对凉玉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带你去自首吧。”
说着就要拉凉玉出门。
凉玉甩开他的手,心里骂娘,立地成佛个大头鬼,他一个道教的人,让别人成佛合适吗?
他自行起身道:“我要去看看胡二狗的尸体。”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这细胳膊腿能打死个人。
就在这时周铨有就飞过来一本书。凉玉用脸接住了,拿下来一看,《四海经书》,他以为周铨有是要劝他逃出海,心念一动,不由道“有钱,我盘缠不够。”
周铨有知他想歪,但也证明了凉玉确实没有读过这本书,他道:“姜村人悬赏你人头,大概有白银三百两,你可以提着自己的人头去换盘缠。”
凉玉沉默。。。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想了想还是道:“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胡二狗。”
周铨有哼了一声,道:“不用去了,拜你所赐,我早上被姜村的人抓去,已经见过胡二虎的尸体。”
凉玉闻言紧张道:“是什么样的。”
周铨有道:“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好肉,看起来死前被人殴打虐待过,伤得不轻。”
凉玉焉了下去。峰眉下垂,心如死灰。
周铨有看凉玉情绪大起大落的样子,觉得好笑,继续道:“我倒是希望这人是你杀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这祸害早点被砍头算了。”他拿过凉玉手中的书,翻了翻,继续道:“可是作为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大夫,我看得出胡二虎身上的伤并不是人为的。他身上的伤,就和这个书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翻到狐婴那篇,又将《四海经书》递给了凉玉。
凉玉接过,狐疑地看了一眼,当看见那书上狐婴的插画时,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