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朝.宣帝本纪》载:定安十四年十月,北疆怀柔部,赤部,少俞部,洛水部,央仓部等十三部再次发动叛乱。
帝大怒,命镇国大将军陈留带领四十万大军扫荡怀柔,洛水,央仓………辅国大将军姜文领二十万大军镇压赤部,不芫部,少俞部。
…………
擢宣威将军齐桁为正四品归德将军,领五万大军攻打郢部。
慕青又是很久没有同齐桁见面了。
进入寒冬,北疆气候更加恶劣冷寒,慕青驾着逐日,穿着一身厚实的皮毛大衣,驾马疾驰在草原上。
所过之处,能看到不少被冻死的牛羊牲畜……以及贫寒的牧民,流民,奴隶。
身后,才让,丹珠,桑吉几人跟随着慕青。
少顷,丹珠不解地咕哝,“大人,进入寒冬,粮食储备本来就少,你怎么把我们的粮食都给了那些奴隶啊。”
“是啊,草原上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我们这样接济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啊。”
看着一旁又是死去的流民,天上,狂风呼啸,大雪愈发紧了。
慕青驾着逐日朝唐布拉草原疾去,“我们自己还有粮食不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再者,不管是奴隶还是商贩流民,和我们一样,有眼睛鼻子的,哪里有什么个高低贵贱。”
突然,慕青想到了一句话,会心一笑。
“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
说完,慕青骑着逐日连忙朝大本营而去。
刚一回营,只闻得大帐中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还不待慕青说话,寒月连忙上前哭求:
“主儿,你快去救齐将军,他中了埋伏。”
“什么!”
慕青心中慌乱,连忙说道。
寒月急忙把慕青带到另一处大帐,里面,沈孺的伤口只是经过简单几分处理,他苍白着一张脸,衣衫上,鲜血淋漓。
见着慕青,沈孺声带哭音,“将军中计,深陷阿吾拉勒河谷,又遇到地动,军中兄弟损失不少。”
“将军护卫我们逃走,自己却断后。唐布拉离阿吾拉勒最近,郡主,不管将军从前如何做了对不起郡主的事,也请郡主念在少时情份上,请郡主能放下前嫌,能去助我们将军一力!”
说完,就要下榻给慕青跪下。
慕青连忙扶起沈孺,“于公于私,我都会去救……他,你且放宽心。”
慕青说完,转身离帐。
召集了所有陈家军,离开时,慕青还是再三确认:
“此次战争,不比我们从前小打小闹。我再问你们一次,想要退出的还来得及,即便你们退出,我陈慕青也不会介意半分。待我回来,我依旧可以同你们称兄道弟!”
“属下只愿同大人生死相随!”
“我的命是大人救的!”
“没有大人,我根本活不到现在,大人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
听到接近六千兄弟的呼喝声,慕青转头看向桑吉,“你同卓玛就要成婚了,你给我留下!”
“不,阿姐去哪里,桑吉就去哪里!”
“我知你迟迟不同卓玛成婚,就是害怕有一天你战死了,误了她的终生。”
“桑吉,这次对抗的是兵力强盛我们数倍的郢部,齐桁的兵力比那郢部还多一万余,却依旧受了不小的损失。”
“郢部擅毒虫驱兽,族人骁勇善战。这次即便是我,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你陪了我四年,这次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
慕青命令桑吉道。
“不!阿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桑吉坚持。
慕青一怒,直接一脚把桑吉从马上踢倒在地,让人把桑吉捆了,才带着一群人往阿吾拉勒河谷而去。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了一日,慕青才终于带领军队赶到了阿吾拉勒河谷,甫一进入,就见白色苍莽的大地被着红色的鲜血染红。
地上,无数尸体横陈,堆积。
带领一众兄弟杀出一条血路闯进阿吾拉勒时,朱匀来禀告,“齐将军中毒昏倒。”
齐桁给自己的一众士兵断后,自己离去时,却中了虫毒,虽然后来被人喂了解药,却因为中毒太久,此刻还没有清醒过来。
慕青来到齐桁的大帐,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地被包扎了白布,一个军医正在给他换药。
慕青挥了挥手,“下去,我来。”
慕青脚步轻轻地来到齐桁身边,他看着虚弱地齐桁,面色苍白,仿佛随时会没了呼吸。
慕青有些冰冷的手摸上齐桁的面颊,从他在昏睡中依旧紧皱的眉头,到他挺翘的鼻子,再到干裂的唇。
泪水突然滑落。
慕青小声地道,“桁哥哥。”
她一遍遍地说,“桁哥哥。”
“桁哥哥”
可齐桁始终没有清醒丝毫。
慕青宁可看到对她一脸冷漠的齐桁,凶吼她的齐桁,嘲笑她的齐桁。
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他!
给齐桁解开衣衫,慕青看到才不过二十岁的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各种伤痕。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的人,原来从始至终就不止她一个人。
只是她忘记了,齐桁从来就是一个隐忍地人,无论再苦再累再痛,他也不会喊出半毫。
他们之间啊,就是一个太过隐忍,一个太过骄傲。
所以才会越走越远。
从前对齐桁的所有恨意,却在此刻,在慕青看到齐桁全身的伤口时,在看到气息奄奄,呼吸微弱的齐桁时。
那些不满,那些难过,那些厌恶,那些怨恨,全部都消失了。
心头有道声音仿佛在说,“陈慕青,原谅他吧!”
慕青咬了咬唇,把巾帕浸了药水,给齐桁擦在狰狞可怖的伤口上,然后又解开下一处伤口,重新为他置换新药。
如此,便照顾了齐桁三日。
醒来时,慕青只听得有个孩子在哭,“呜呜呜,将军,我家人都被匈奴杀死了。为什么要有战争,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只听到一道冷淡道声音带了点温柔,“等到匈奴被消灭的那一天,就不会再有战争了。”
“那一天是哪一天?”
“我也不知道,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很久。”
“……”
慕青睡在齐桁的床上,听着外面谈话的二人,心里,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