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郁少扬微微抬头,眼底滑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如果没有您当初的反对,也不会有今天的郁氏,说到底我应该感谢您才是。”
“你怪我,也是理所当然。”薛临华长叹一声,“当初是我的一意孤行害了你们俩,是我错了。现在我不会道歉,也不会要求你能谅解,只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伯父言重了。”郁少扬忽然打断他的话,淡淡道,“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你会那样做,我完全能理解。”
“或许,我真不应该找你。以为你同意合作方案是为她,终究是我太高估你对悠黎的感情。”薛临华看着他淡漠疏离的表情,沧桑一笑,“其实就算她以后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之中,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您说、什么?!”浑身一颤,郁少扬震惊地望着他,“生活在黑暗之中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薛临华诧异,想了片刻,他了然,“这次的合作案原来不是你的意思……也罢,是我想多了。郁总,请回。”
“她究竟怎么了?”男人站在病床前未动,眸里颜色已教人看不分明,“她的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
焦急又紧张的语调,暴露了他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弱点。薛悠黎,这三个字从来都是他的弱点。
“她的事不劳你费心。”病床上的人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轻声道,“悠黎向来固执,贸然请你过来,的确是我考虑欠周。”
“伯父,”郁少扬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位父亲不过是在激他,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往下跳,“您希望我怎么做?”
薛临华看着他,床边的人已经从当年的文艺青年蜕变成深不可测的男人,他如今已经是能在商界翻手云雨的狠角色。可为了悠黎,他还是选择对自己妥协,这个在外界眼中滥情花心的男人,其实专情又痴情。
“我的身体已经出了很大问题。”薛临华转眼看向窗外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接道,“这件事,只有我和医生知道,对悠黎她们都保了密。我就是放不下她,她固执又要强,对别人也没有防备之心,再加上现在眼睛看不见,我怕哪天我忽然不在了,她要面对和承受从来不曾遇到的困难和艰辛。我只有她一个女儿,少扬,我希望你能帮我守护她,守着薛氏。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你可以选择拒绝。”
“工作不过是混饭吃而已。”他不以为意地勾起唇角,“玩玩罢了。”
薛临华顿时就笑了,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他终于放心地说出自己的请求:“少扬,帮我劝悠黎做手术,她这孩子太倔强,宁愿等待概率渺茫的奇迹也不肯做手术,所以我希望你帮我说服她。”
男人心里一疼,闭了下眼睛,缓缓问道:“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华灯初上,C市繁华热闹的不夜市。
街道两边各种各样味美价廉的摊位旁,那些小贩吆喝着向行人推销来自全国各地的特色小吃。
在路边转弯处一家烧烤店外口的桌子边坐着两个女子,她们边吃着烧烤,边聊着天。
“悠,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来是多久以前?”郑渱喝了口清啤,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十几年了这家店还在。”
“是啊,我们大学的时候可是这家店里的常客。”薛悠黎轻应一声,想起以前她们一起吃烧烤喝清啤的快乐时光,“当时我们喝酒猜拳,最后我跟你打赌输了,还帮你给徐伟杰送过情书,追溯起来,我还算是你们的红娘呢!”
“那个时候,真好!选修课,我替你点名签到,考试前,你帮我在图书馆占座位。什么烦恼也没有,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没心没肺。”郑渱笑了笑,“看着周围手牵着手来逛街的大学生小情侣们,我深刻地感觉到姐老了。”
“姐,你错啦!”薛悠黎朝对面摇摇手指头,“这叫成熟!”
“哈,对!姐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边说着边拿起盘子里的生蚝挑出里面的肉吃了一口称赞道,“这个碳烤生蚝真是越来越好吃,悠,你也尝尝。”
“嗯。”薛悠黎张口吞下她递到嘴边的生蚝肉,“真的很好吃,徐娘!”
“薛悠黎,你丫叫我什么?”郑渱作势抡起衣袖,“敢叫我徐娘?”
“姐,那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反正你现在已经恢复徐太太的身份,叫你徐娘也很合情理啊。”薛悠黎笑着握住她的手,好奇道,“坦白吧,徐大少是用什么方法重新掳获你芳心的?”
“你取笑姐是吧?”她的语气明显多了份羞涩。
“说嘛,说嘛。”薛悠黎另一只手托着腮,没有焦距的大眼饶有兴致地瞧着对面的方向,“我想听。”
“哎呀,还不就是被迫交待四年干嘛去了?”郑渱准备抽回被人抓着的手。
“别想逃。”薛悠黎的手正摸到她无名指间的事物,“这是什么?阿渱,你有事瞒我哦。”
“姐有什么好瞒你的?”某女嘴硬地扬起下巴。
“那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这个戒指是哪来的呢?”薛悠黎满脸坏笑。
“捡的。”她继续嘴硬。
“少来。”薛悠黎撇撇嘴,狡黠一笑,“薇薇下午来找小楠的时候,我们就都知道啦,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还没过门就已经向着婆家,叫我这当娘的情何以堪。”
“不如我们家就把薇薇接回来当童养媳?人多还热闹,正好让你跟伟杰过幸福的二人世界。”
“让他们四个小家伙在一块儿闹,房顶还不被掀了。”郑渱摇摇头,笑着反问道,“倒是你啊,姐再次将徐美人拿下,你的郁妃什么时候出冷宫?”
话音刚落,郑渱明显地感觉到握着她的手明显一紧。
薛悠黎沉默着没有说话,就连周围的喧嚣也仿佛跟着静止。
“悠,抱歉。”郑渱抱歉地望着她,“我不是故意……”
“没事。”薛悠黎平静地笑笑,却给人一种凛冽的感觉,“我和他恐怕不会再有交集。”
当日离开,那纸离婚书便似利剑,斩断了他们所有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