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一挑,傅逸臣闲闲望向眼前的男人:“郁总打算在花园接待客人么?”
郁少扬抬头与他对视,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果你是来当奶奶的说客,那么可以回去了。”
“说客也是客呀。”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你堂堂郁氏总裁,不会吝啬一杯茶吧。”
郁少扬不答,只摊摊手,径自走进客厅。
傅逸臣唇角微翘带着惯性玩味,姿态闲适地跟上他的脚步。
男人走到吧台前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远远地比了比对面沙发:“请坐。”
“谢谢。”傅逸臣倒不客气,拿过水晶玻璃杯喝了口纯净水,“CHATELDON?想不到在这儿也能喝到法国贵族王室专用水。郁总果然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这个法国的顶级矿泉水,就算在欧洲,也只有米其林两星级以上的餐馆和英法顶级超市才能买到。”
“不过是杯水而已。傅少今晚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讨论水吧?”郁少扬抬腕看了下时间,淡淡提醒道,“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随手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傅逸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我来是希望你下个月能出席爷爷和奶奶的婚礼。”
“如果我说不呢?”闻言,男人轻嗤一声,微冷了眸光。
“郁少扬,爷爷找了她那么多年,也愧疚了那么多年,还不够吗?奶奶都原谅他了,你究竟要以什么立场来反对这场婚礼?”
此刻,郁少扬唇角清浅的弧度完全隐去:“你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怎么会理解奶奶当年含辛茹苦把我爸养大的艰辛,你又如何能想像我父母车祸,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在奶奶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他恐怕还享受着天伦之乐,现在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同意你们一厢情愿给奶奶的幸福?”
“郁少扬,奶奶这几年过得很幸福,过去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它过去呢?”傅逸臣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别忘了,你也是傅家子孙!”
拿着水晶玻璃杯的指微顿,郁少扬缓缓侧目与男子对视,片刻后,他薄唇动了动,语气冷了三分:“抱歉,我姓郁,与你们傅家丝毫没有关系!”
“爷爷打算认你,无非是想对你作出补偿,一家人本就应该团聚。”
“他只不过是想减轻对奶奶的愧疚感,或者、”郁少扬眸底黯沉了颜色,唇边勾出一抹深深的嘲讽,“他还想把郁氏变成傅家最大的红酒销售站?”
“郁少扬,爷爷不是过想借此帮郁氏垄断亚洲的红酒市场。”傅逸臣强调。
“然后呢?我就要对此感恩戴德?”男人眼神一黯,厉声相对,“郁氏怎样是我郁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你气不过的其实是奶奶没有经过你同意就将她名下的郁氏股份交与傅氏!”傅逸臣一语道破他不爽的根源,“奶奶不是为别人,而是为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吗?”
“啪!”男人忽然轻开手,水晶玻璃杯应声落地。
郁少扬指着一地的玻璃渣,语气中寒意森森:“要是这些碎玻璃可以重组完整,那么我郁少扬就跟你回法国!”
狭长的桃花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过满地狼藉,傅逸臣轻启薄唇,唇间字字透出几分凌冽:“郁少扬,如果不是为了奶奶,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你,现在我才明白阿黎为什么会离开你?”
“是吗?”郁少扬忽然笑了,笑容放肆魅惑,却透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妖凉,“那我倒想请教傅少,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自以为是吗?”瞥过客厅墙上的摆钟,傅逸臣轻薄的唇角勾出一丝不屑的嘲讽,“十分钟到了,告辞。”说着他起身,快步离去。
凝着男子的背影,郁少扬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不见。良久,他收回视线,缓缓靠在沙发上,毫不掩饰眼底的疲惫不堪。
自以为是?他有吗?
奶奶需要他的祝福,他知道。他所坚持所守候的不过是那份郁家人的骄傲,难道有错吗?
薛悠黎呢?分明是她先放开了这段感情,他给过她机会,是她一次又一次毫无声息地离开。今天,他甚至主动去找她,结果呢,换来的还是她的避而不见。
除了让自己变得再冷漠一点,他还能如何?
空荡的客厅,男人的身影被幽暗的灯光拉长,更显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边的行动电话忽然持续震动,拿起来瞥过来电显示,是国际长途。
他接起来,公式化的淡淡语气:“你好,请问哪位?”
“是我。”电话那头温和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沧桑。
“伯父,你也是为傅家当说客的吗?”郁少扬冷然一笑。
“那是你们的家事!我找你不为别人,只为我的女儿。咳,咳咳!”薛临华努力平复着咳嗽,接着道,“少扬,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见见你,有些事……我们当面谈一谈。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毕竟你和悠黎已经离婚了。”
郁少扬没有回答。
长久的沉默充斥在他们之间,听筒里,只有他们轻微的呼吸声。
当薛临华以为他已经挂断电话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嗓音才缓缓响起:“明天,正好我也有事想问您。”
挂断电话后,郁少扬拨通助理的号码:“帮我订明早飞荷兰的最早航班。”
苛兰,VIP病房。
当郁少扬敲了两下门,走进去的时候,薛临华正坐在床头翻着秘书递来的资料。他握着笔,在文件上圈圈画画,整个空间安静无比,只有钢笔尖划过白色纸面的沙沙声。
当听到脚步声,薛临华把视线从文件上抬起,淡淡道:“你来了。”
他的鬓角已经斑白,目光透过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片与男人相对。
“伯父,”郁少扬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忽然打电话让你回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病床上的人朝他歉意一笑。
“哪里。”男人唇角淡勾,客套地回应道,“早该来探望您才是。”
“少扬,可能真的是老人。最近躺在病床上,我总会想起以前对你做的事。”薛临华看着他,内疚道,“如果不是我顽固地要履行上一辈定下的婚约,你和悠黎也不会是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