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换下了他那一身全黑的夜行衣,黑豆把他新浆洗的衣衫拿了一件给他穿,浅青色的衣袍,连五官都连带着柔和了许多。
我亲手下了一碗面条放在他面前,他就着窝窝头蘸着面汤,吃得倒挺香。
眼前的来历不明的男人只说他的大名是吴有,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名儿的,‘吴有’听着虽然有些怪,但是至少还算正常。
这倒没什么,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说他是亡命之徒他不会觉得有什么,甚至还会有那么一点点喜上眉梢。但是只要一说他是逆贼,吴有便很是激动。问他为什么,他也不愿说。
“这次多谢了。”吴有在桌子上又放了一块银子,“就此别过。”说着就要离开。
我倒是没拦他,这家伙,虽然否认是逆贼,但是被官府通缉能是什么好货?他快些离开,我这小店也能少些威胁。
绿豆看着这人并非俗人,还想着拦着再打听几句,我冷冷道:“绿豆!过来,”绿豆看着吴有的背影,“钟文哥,这个人看着不简单啊,就这么放他走?”
“不放他走还能怎么?我们又不是土匪,抢到人还扣着不准走。”提到土匪,夏家兄妹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了,从山庄离开已经半年了,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并非是我对那件婚事恋恋不忘,而是夏家的确对我有恩,没有他们的资金相持,我走不到这一步。
而今我既然事业小有所成,也实在应当前去道谢。
“钟文哥,想啥呢。”绿豆凑过来,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嘴……太碎!跟个娘们儿似的,当年这长安城那巷口的罗大娘都不一定有他这般模样。
“帐记好了么?”我冷冷问着。绿豆嘿嘿笑了笑,“那小子走了不见钟文哥斤斤计较,怎么我就几个帐没算清,钟文哥你便催得如此厉害?”
“还提他?”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人身份的不一般,本来卷入‘老爷'这件事我们就已经岌岌可危了,再加上吴有的事儿,黄泉路不好走,他实在不愿太早就去。
“不提了,不提了,我新进寻了一个赚钱的巧方儿,钟文哥要不要听一听?”
我半信半疑偏过头去,绿豆在我耳边小声道:“这蜀都的蜀锦在外地可是奇货!把蜀锦卖去其他地方,低价高卖,难道不好?”
我想了想,“好是好,但‘老爷'那边……”我实在担心被人发现,再度被抓走。
“怕什么?那老东西手下的生意那么多,不见得就留意到我们这几条小鱼了,我们出去改换姓名,谁人知道?”
绿豆说得并无道理,先前的确是我太过谨慎了,成日里困在蜀地也难成大器,干脆也就如绿豆所说的,做他一笔!
“南北买卖早年就有,咱们店里的那些客人不都是干这买卖的么?也不见得人人发大财。”红豆在一边泼冷水。“一个二个的成日里抠成什么似的,还搁那儿装老爷呢。人家有钱的老爷都住隔壁街上的翠冠楼呢。”
一番话直说得绿豆哑口无言,绿豆一下子找不到话回他,一时间涨红了脸,“你......谁与你说那些歪理?我和钟文哥说又不是和你!”
“呵,”红豆冷哼道,“我不说难道让你这小子把钟文哥带入歧途?”绿豆急了,抓着一旁的黑豆就问,“黑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黑豆难为地挠挠头,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个,我觉得你们说得都对。”黑豆尴尬笑笑。
“去去去!什么话!”红豆往外扬手。
黑豆这个老实的,也不恼,端了条凳坐在我身边,希望我能做出决定。
我手肘端着头,有些为难。
绿豆说得着实不差,但是红豆的担心也并非一点儿道理也没有。这些个生意,做得好发财致富,做得不好,那就万劫不复。
现在酒楼的生意才刚刚有所起色,现在要大家先暂时放下已经得到的大饼,冒着风险去争取更大的大饼。这个决定的确不容易。
山口君关上了大门,搬了条凳也坐过来,我把刚刚大家讨论的和山口君大致说了一下,山口君略略思考,“此事也并非不可行,只是,你知道,做生意都有风险,长途生意更是。要想做好,许多东西你必须多加考虑。”
山口君毕竟跟着‘老爷’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也远比这些门外汉懂得许多。
“比如‘老爷’,他之所以能够横行商界,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山口君对着我问,我摇摇头,愣愣问了一句,“什么?”
“官员,与官员打好关系,做什么都好说话。”
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
“这蜀地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哪里就那么轻易地就与那些官老爷扯上关系了?”红豆撇撇嘴,还是觉得出远门做低买高卖的生意不靠谱。
我眉梢微微上扬,心里却是有了主意。“有钱能使鬼推磨,懂?”
红豆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我唱着小调抓了一把花生嚼着,很是潇洒地出门去了。只留下一句很潇洒的“等我好消息。”
当天晚上,我换了一身青色的圆领袍,手上拿着折扇,大摇大摆地往蜀地最著名的天香坊去了。天香坊里的姑娘话说都是个顶个的绝色。蜀地的姑娘生得水灵,这我是知道的。但是看着这么多美貌的女子都聚在一起,我的眼神就这样来来回回的,脑海里却想着那抹雪白的身影。
我晃晃头,把眼神放向别处,对雪瑞我终于还是放不下,知道了这一点我无疑是有些沮丧的,但是周围的脂粉香却让我心里为之一动。
这天下,美貌的女子千千万万,我难道还不能放下雪瑞这一个?这天香坊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美人,罢了,把心思花在别的女人身上,想必就不会如此了。
雪瑞高洁清冷,那我便寻一个热情妩媚的;雪瑞能歌,那我便寻一个善舞的;雪瑞独一无二,那我便寻一个举世无双的。
我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这般的女子,恐怕人间少有了。
“爷!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入耳,那人慢慢往我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