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之人因失血过多,晕倒在我身上不省人事之后我便唤来了山口君,让绿豆在柴房把茅草铺好,山口君把他扛着放在了蓬松的茅草上。
并不是我舍不得这客房,而是现在到处都是官兵寻他,难保官兵不会到客房去查,他被人发现尚且不打紧,可若是连累了我们,那可就麻烦了。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死了,他要是死在我店里不仅晦气也着实麻烦。于是我便用他的银子抓了几副补血保气的药,又买了一些补品过来,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再加上山口君帮他包扎了伤口上了金创药,虽然发了高烧,但是这命总算是保住了。
黑衣人的面目也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城里找他的动静也逐渐小了。官府总不过如此,雷声大雨点儿小。没什么大事儿都给你整出大事儿似的。
“钟文哥,他要是逆贼怎么办啊?要不,咱们把他拉去郊外吧?他现在也死不了了,万一官府查上门来......”绿豆的担心并无道理,且说他这些日的补品药品我都没亏待了他,又帮他捡了条命,他那银子我收下也算问心无愧了,这丢到荒郊野外了之后,生死由命,他也莫要怪到我头上了。
“也好,今儿晚上就把他放到郊外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绿豆闻言前去打点了,从柴房出来,屋里便围了一屋子的衙役,绿豆面如土色,以为东窗事发了。我强作镇定,手心却全是汗。
“你们掌柜的在哪里?”为首的衙役问道。我侧过头去打量这人,只见此人浓眉大眼,留了络腮胡子,肚子腆着,很是富态。大概这就是算命的所说的天生的富贵相了。
“小的在。”我怯生生地应了,在他们面前越是谨小慎微越是妥当。
那为首的衙役从凳子上起来,四下踱步,观看酒楼的布局。
楼上的衙役搜了一圈并无收获,‘噔噔噔’地下楼来,向为首的衙役嘀咕了几句。那为首的衙役也小声吩咐了几句,我没听得真切,凑上前去询问有何事相问。
那老爷的脸一下子便凶狠起来,其形可怖,比传说里的恶鬼还要凶恶上几分。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爷说话容得你插嘴?再捣乱小心赏一顿板子给你。”
我忙退回去,低着的眼眸里却是怒气腾腾。好个狗奴才!平日里在那些官老爷面前被腌攒惯了吧?现在跑咱们平民百姓面前装老爷,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老爷说得是。”这句老爷唤得他舒心了,再转了一圈儿,“既然没什么可疑的人,那咱们就先走吧。”
我点头哈腰送他们走了,那队人又大摇大摆进了另一家酒楼。
“钟文哥?”红豆正要开口宽慰我。我现在被搅得心烦意乱,只是胡乱招招手,要他去把大门关上。听得门关上了,我便骂道:“什么东西!”
绿豆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嘿嘿’笑了。
“你笑什么?”
绿豆凑过来,“我笑钟文哥怎么总想着与这些个官老爷较劲儿?”这后果不是明摆着的吗?民与官斗,哪里能赢?
“我较劲儿?明显是这帮小畜生老是来找我的不痛快。”绿豆嘿嘿继续笑了,一面笑一面去拉着红豆与他一道笑。
“有什么好笑的?”
绿豆坐在条凳上,翘了二郎腿,再往嘴里丢了几颗花生米,笑嘻嘻道:“咱们是商人,就算再有钱也只是个商人,这些个地位啊身份啊与我们一道全然不沾边儿,但这官差不同了,虽然只是个衙役,但那也是官府里的人,长脑子的见了都得叫上一声‘官爷’。”
这些我又岂能不知?只不过我心下还是有些不大乐意罢了。想起山口君嘴里的‘老爷’我又来了劲儿。“你信不信日后我让那些个‘官爷’倒过来叫我叫‘爷’?”
绿豆‘哈哈’笑了,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你可别逗了!日后钟文哥你有了银子,我保管管你叫‘爷’。”
我阴沉了脸,不再看绿豆,转身去了柴房,打开门,原本的稻草上却是空空如也。
我正纳罕人去了哪里,突然脖子上一冷,我便知道了,那人到底身在何处。
“呵!果然是条冷血的毒蛇。怎么?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那人的气息有些虚浮,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手上功夫的确厉害。那把剑还距我有两寸远,我却感觉到了那股子寒意,想必是他那把剑杀孽太多,阴气过重了。
“救命恩人?就凭你?”他的言语中满是戏谑。
“不然你以为·你如何能捡回这条命?”
他的剑往后放了一放,却还是没离开我的脖子。“你这官府的走狗,难不成就你刚刚那副谄媚的样子就能救我?”
好小子!刚才就醒了,那想必和绿豆商量着把1他丢去郊外的事儿也听了进去,不然怎么火气这么大呢?
“我是不是走狗不知,但就凭我救了你这逆贼,你也不该如此待我。”
逆贼?那人闻言眼眸窄了窄,透露出有些凶狠的目光。“逆贼?”
“难道不是?”我也是佩服自己命都还在别人手上还敢还嘴。
他松开了我,却不让我转过头去看他。“你还怕身份暴露不成?我还没神通广大到随随便便一个逆贼我都认识的程度。”他被我的话挑逗得很是气愤,“你!”
“我?我什么我?你以为你昏死在那里好几天,我还没看清楚你长什么样?老子还就告诉你了,你那屁股上几颗痣老子都数清了!”
他直接踹了我一脚,直把我踹翻在地,“庸俗!”
我扶着吃痛的腰,在稻草堆上翻过身来,或许是我坐着他站着的缘故,眼前之人的身躯此刻显得更加高大。
他丢下一两银子,那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我很是不爽。
“拿去!算是答谢!”
我瞟了一眼那银子,不屑道:“就一两银子就想打发我?原来你这命只值一两银子啊,那我把刚刚那官差唤进来,看他给我多少?”
他恶狠狠瞪了一眼我,“你这人怎么如此贪得无厌?”
我翻身起来,视线与他平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救了你一命,你不但不答谢也就罢了,刚刚那番又是何道理?”
他愣了片刻,方缓缓道:“刚刚是我唐突了。”
我冷哼一声,“小逆贼脾气倒挺大。”
他的眼瞪着我,气急败坏地解释道:“逆贼?我才不是逆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