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明了,我瞥了一眼房外,除了一丛竹林,什么也没有,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我现在置身于一处宁静的宅院,是昨日夏小小将我安排在此的,按她的意思,这儿便是她的‘后宫’,而我恰恰很合她的胃口,所以她要让我做大。
我揉了揉有些发昏的头,也不知道夏小小将于驰元还有山口君关哪儿去了。
掀开被子,在屋内备好的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在铜盆里,随意捧了一捧水在脸上胡乱洗了,脑子清醒了些,视线望向门口,我悄悄走过去,伸手一推。意料之中的阻隔迟迟没有出现,倒是很容易便推开了门。
我心中暗暗窃喜,探出一个脑袋去,观望了四周确实无人,便缩手缩脚把自己一点一点挤出门去。出门顺着走廊猫儿似的走着,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小院当真无人?夏小小也忒放心得下我了吧?我如是想着,心里自然明白,夏小小的人说不定正在暗中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呢,但是就算如此,我也还是要逃。一来,如若没被发现,那么皆大欢喜;如若被发现了,也不失为一次宝贵的经验,至少知道了她派下的眼线在哪里,她既然垂涎我,就必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把我杀了,关于这一点,我还是很自信的。
一路走过长廊,眼看就要走出院子了,走过最后的那段长廊的屋子里的人开口了,语气浅浅的。“别白费心机了,这院子外面全是那女人的爪牙,你还不如待在屋子里,反倒落得个清净。”
我站在长廊上,听着那人的声音,细软绵长,听这声音便知他并非俗物。“这些我大致也都猜到了,可是难道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就在屋子里等死么?”我可不相信有人愿意委身于那个女人。
屋里静默了好一会儿,那人像是叹了口气,缓缓道:“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提醒罢了,你如若还是要出去,我也没法阻拦。”
听着这声音,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站在长廊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人家好心好意提点我,我就算不愿接受也不必回得如此偏激。听这公子的声音,像是个常年读书的公子哥儿,想必这脸皮定是薄得紧,还是先赔个礼再言其他。
我站在走廊里拱手作揖,也不管那人瞧见没有。文人的雅兴就是奇怪,就算是对方不知道,也偏得做做样子,就像那歌舞坊里咿咿呀呀唱诗的伶人,不摆出个动作好像便唱不出来似的,我大概也是如此。不拱手作揖就说不出这后面人模人样的泛着文酸味的话来。
“小弟性急,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里面又安静了,好像没料到我会这样说似的,我原本料想,那人会叫我进去一叙,可是那人的声音清冷如故,“无妨,公子还是先回去吧,这长廊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没了话说,顺着原路乖乖回去了。
我那点三脚猫功夫,最多是当时在长安城应付那些个地痞无赖。到了这儿,那些人个个膀阔腰圆的,连山口君都不敢轻举妄动。我又怎么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就逃出去了?既然硬逃是无望了,还是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刚刚顺着长廊走了一圈,听鼻息,不说每个屋子里都有人,但是屋里的人想必不会低于五人的,这么多人只有最后那间屋子的人出言相告,这走的时候还是带上那位公子,一来算是还他那个人情,二来,也算是多结交了一个朋友了。
我盘着腿坐在床头,想了半天,还是没个完全之策,这夏小小与她那哥哥的关系固若金汤,我就算是想要使离间计也没缝儿钻。
正想着呢,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我懒得挪动身子,只对着那门的方向喊道:“进!”
进来的是一个半大小子,端着的木碗里盛了粟米饭,腾腾的冒着热气,米饭旁边还放了一碟儿白菜,上面缀着点点油星。自打被拐卖以后我就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眼看着这么一大碗热腾腾的饭菜,我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但是那半大的崽子怪没眼力见儿的,站在那里迟迟不肯走,难道要我当场给他表演‘狼吞虎咽’么?
我干咳了一声,那半大的崽子还是直愣愣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看那嘴巴半开半合的,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吞了吞口水,有些怒意。“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半大的崽子咬着下嘴唇,“那个,我是背着小小姐来的,其实小小姐人很好的,别看她那个样子,她......也是被人伤了才会这个样子的。”这半大崽子是来当说客的?我翘着二郎腿,耐着性子,尚且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
“那些公子宁死也不愿娶小小姐,但是公子您不同啊,小小姐可是说了最中意你呢。”半大崽子越说越起劲儿,好像巴不得马上把我绑了去和那虎背熊腰的女人拜堂成亲似的。
“停!”我止住他要继续下去的话,“你觉得我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那半大崽子频频摇头,不知我想要说什么。
“你自己说说看,除了她穿得像个女人,其余的她哪里有一个女人的样子?要你,你会娶她吗?”我就算眼光再差也不能娶一个‘男人’回去吧?
那半大崽子好像完全没预料到我会这样说,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若是小小姐,愿意娶我,我自然也是愿意嫁的。”半大崽子越说脸儿越红了,我白了他一眼,干脆自小当童养媳养着算了,这夏小小也真是,明明自己府上就有愿意娶她的人,还非得到处祸害人。
这小子,哎,好好一个男人,居然想着‘嫁’?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半大崽子憋红了脸,对我说:“公子叫我扑棱好了,我以后便跟着公子料理公子的日常。”扑棱?干嘛不叫蛾子?
扑棱也不再多留,留下一句等一会儿1过来收碟子,便出去了。
我吃着粟米饭,脑海里突生了一个计策。既然她想我与她成亲,那便假意遂了她的心意就是,只要出了这地儿,是什么,那还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