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二十日过去了,崔长风仍然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对我那天的话显然是不完全相信的,所幸被他解了禁,可以出屋子在寨子里随意走动。
这寨子虽然不小,可他手下的兄弟也有不少,每一个角落都守备森严,根本容不得我动一丝逃跑的念头。
眼下,我最惦记的还是遮山,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一直没有用过玉石,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遮山他好不好。
今日乃是七夕,传说中牛郎与织女相会的日子,夜色果然胜过平日。星河恰似镶嵌着无数宝石的银丝带,将墨蓝的天空衬得绚烂夺目。喜鹊们大概早已飞上天去,搭成桥,让久别的人儿重温那相逢的喜悦,道不尽相思之苦。
月光柔柔地洒在氤氲的水面,和着那袅袅的白烟,更添了几许神秘,如梦似幻,美得令人窒息。一对鱼儿欢快地游过来,摇摇尾巴碰碰头,沐浴着一池银水窃窃私语着。
脸庞有湿湿的东西滑了下去,吧哒一声,掉入水中,层层涟漪荡了开去,惊得那对鱼儿仓慌而逃。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声音朗朗,温润如玉,就如面前这一潭静静地池水,我用袖子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转头,迎上他幽静的双眸。
“七夕鹊桥道相思,我叹,今夕非彼夕。”我幽幽地说着转开头去,细细的水雾再次模糊了视线。
“天涯地角有时穷,只有相思无尽处,林姑娘触景生情,不要太过悲伤。”
“嗯。”我换了笑颜,问道理,“寒公子可有心上人?”
“有,可惜……”他说着,仰头望月,叹息道,“她就像月宫里的仙子,如此遥不可及。”月下,他欣长的影子寂寞地投在地面,更显萧条。
两情相悦却天各一方?或者,只是一厢情愿?我不得而知,也不想过问。
我与他各怀心事,安静地一坐一立,谁也不愿打破这份浓浓的沉默。
“呦,我当是谁在这里呢,原来是寒爷。”一记清脆的嗓门惊了满池的静谧,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动听,我与寒公子几乎同被吓了一跳,他的目光掠过我时,我看到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同样蒙着一层不快之色,能够想象的到藏在面具后面紧蹙的眉头。
一粉衫女子立于我们身后,在这夜色下,我惊叹其绝美的容颜,不禁怀疑面前这女子是不是下凡来的仙子。
发如瀑,面如雪,眸似秋水,眉如远黛。嘴角上扬,两个小小的酒窝将笑容衬得更加甜美。在寒公子转身面对她的那一刻,她的眸光如被点亮的星火,熊熊燃烧,酒窝也更深了。
从女子看寒公子的眼神,不难猜出她的情意,以她的容貌,若比月宫里的嫦娥并不会逊色多少,难道她就是寒公子眼里遥不可及的女子?但是,寒公子那淡然如水的眼神告诉我,她不是。
寒公子对她是乎还极其恭敬,颔首道:“八夫人好。”
八夫人?我不禁疑惑地看向女子,正接触到女子投来的咄咄的目光。一双明眸在我身上游移,将我上下打量了个遍,是乎要扒开我的皮,看到我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嘴角始终挂着合宜的笑容,却遮掩不了眼底的厌恶。
她柔和的目光变得精锐,直直地盯着我,却依然笑得面如桃花,用极其动听的声音问道:“这位是林诗雨,林姑娘吧?”
我起身,向她礼了一礼,道:“正是。”
寒公子向我介绍道:“这位是寨主的八夫人。”
原来,是崔长风的小妾,这寨子里除了美景,果然美女如云,这崔长风艳福可真不浅,身边的女子一个赛过一个。
“诗雨见过八夫人。”我微笑道。
“林姑娘不必多礼。”八夫人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又将目光定在寒公子冰冷的面具上,秋波流转,仿佛她可以透视那面具,看到他真实的面容一样。
莫非,这八夫人与寒公子之间有男女之情?这八夫人是崔长风的,的确遥不可及了,莫非寒公子心里的女子真是她?
此时,我若再不离开,岂不成了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傻子了。
“夜凉了,我先回屋了,失陪。”
“是呀,林姑娘身子单薄,小心着凉。”八夫人道。
哪知,我才走了两步,便听身后传来寒公子的声音:“八夫人也早些回去歇着,寒某也得回去歇息了。”未等八夫人开口,他便双手一拱道,“失陪!”
走得远了,我回过头去,只见池边一抹倩影,手抡一枝柳条,狠狠地抽打着水面……
夜深人静,解下束腰的带子,快五个月的身孕若不是用带子束缚,穿得稍稍宽松,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眼看就要藏不住秘密了,我心下焦虑。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出来这么久了,爹娘他们是不是因为我的出走急得焦头烂额,最担心的就怕惊动了爷爷,他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我不忍心让他太为我操心。想着想着,枕边有湿湿凉凉的感觉。
突听门外传来动静,已经是子夜时分了,是守夜的人轮班换哨的时间。崔长风丝毫不放松警惕,每晚都会派两班人轮流守夜放哨,每班二人,第一班从酉时至子时,第二班则从子时至寅时。
“寨里来什么人了?”有人问,“大屋那边这么晚了还亮着。”
“哦,是段公子来了。”另一个回答道,应该是刚来接班的。
“他倒是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不来才好呢,他来一趟,可够我们忙活一阵的了。”这人忿忿地说道。
但立刻有人喝住了他:“你小子可别口不遮言,被寨主听见有你好果子吃,咱们寨主可把他当财神爷供着呢。”
“是是是。”
四个人寒喧了几句就散了,走了两个,安静多了。黑暗里,我琢磨着,这段公子究竟会是怎么的人物,崔长风把他当财神爷,想必是拿他钱财替他消灾吧。
段公子?我心里隐隐地觉得有点不对劲。
段漓也姓段,他曾说过自己对奇玉怪石尤其钟爱,也曾暗示过我的玉石,莫非是他勾结崔长风打我玉石的主意?
我简直被这个念头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是,我在心里立刻否定了这一想法,这世界怎可能如此之小,我认识之人总不能一个个都跟这个崔长风扯上瓜葛吧。
门外静了没多久,守夜的两个人又聊上了。
“段公子这次定是为了她而来吧?”一个声音浑厚点的问道。
“小声点。”另一个“嘘”了一下,压底声音说,“别让里面听见了。”
“怕什么,半夜三更的,她早睡着了。”虽然这么说,他的声音也压得极底。
怕我听见,想必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吧,那我更不能客气了。下了床,赤足走到门口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