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徐义的设想,3天就可以离开这片看似平静,实际上不知道暗藏着多少吃人不吐骨头的漩涡的北冰洋。
日夜兼程,白天少女在船舱中无聊地睡觉,晚上就会出来和徐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天,这样的日子无疑的枯燥的,精灵少女很不喜欢枯燥无聊的生活,但徐义很喜欢。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期盼,期盼在这片被北地魔物们用带着敬畏的语气来述说的北冰洋,能够到离开时也能让他们这么无聊地离开。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运气好的话正午就可以到达冷暖湖,可惜的是海风少女她和徐义开着玩笑一般,在现在需要她帮忙时反而不来了,如果今天白天都没有北风吹来的话,光靠划船就得到晚上6时左右才能到达冷暖湖边界。
祸福相依,当徐义觉得倒霉的时候,对于精灵少女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她很高兴地裹着棉袄跑到了没有风的船外,看来几天受冻让她也稍许进步了,至少这种单纯由于船的移动而带起的风她已经可以勉强接受了,虽然语气中带着一丝颤音。
不过比起寒冷,她更不愿意和之前两天一样哪怕是白天都待在船舱内无聊度日,能和徐义说说话总是好的,哪怕他这个人没有一点趣味,但是却也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比家乡里尊敬自己的人,爱慕自己的人,约束自己的人都不同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是平等的,至少徐义不知道大精灵意味着什么,所以他觉得自己和她是平等的,她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谈自己大精灵的骄傲。
说到底她的确不觉得自己是优越的,为什么长辈都让她不要和其他种族多接触,为什么其他种族是低等的。
她觉得这样其实也很不错,至少在这片海上很不错。
“你一直划船不累吗?”精灵少女想要伸出手帮忙,但是却不知从何下手,船桨只有一副,这是徐义特地还给了船主一副,他就是担心这精灵少女吃饱了没事干,然后去玩玩船桨,要知道船桨虽然无所谓,划错方向自己也可以纠正,但是要是一不小心让海水溅到了手上,那可就不是一般的事故了,被这种海水冻伤的治疗药这种高级配给品在这种船上是不存在的,自己也买不起,北地魔物虽然不是很怕海水,但是连他们都不愿意把手伸入海中去适应,更不用说这只细皮嫩肉的精灵少女。
到时候自己只能用魔力给她治疗,不治疗的话很可能整只手就会因为寒气入侵而坏死,最好的情况也会留下后遗症,而魔力会引来海怪,海怪会把船击毁,自己必须用魔力战斗,战斗的魔力会引来更多敌人,哦,仅仅是一滴海水溅到手上就能让一切都变得糟糕一片,所以从源头切断,不让她摸这种船桨是肯定正确的。
就比如现在她无从下手,见徐义也不愿意把手上的船桨给她玩两下,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无疑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别把手伸进海水里。”徐义见她无聊,怕她自己作死去摸摸海水,不由得出声提醒:“你经受不住。”
“好的啦。”精灵少女无趣地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把焦点聚在了徐义身上:“你以前划过船吗?你也是北地魔物水手吗?”
“从根本上来说,我是人类。”徐义说完这句惯例后,接着说道:“我没划过船,我看别人划过,看着看着,就会了,这不是什么难事。能花时间学会的,都不是难事,难得是学精,哪怕是划船,我也只是单纯在用力气在划而已,但既然有力气,也就不需要刻意去学精,够用就行。”
“我也想试试看。”精灵少女貌似还不放弃。
“等到了内陆河,随便你怎么玩。”徐义在这里肯定是不能放手的:“我不放心。”
“好吧。”精灵少女不说话了,似乎是在思考有什么能引起徐义兴趣的话题,她看了看四周的海水后,突然灵机一动,对着徐义伸出了自己的小手:“给你看个好玩的。”
她的掌心上方出现了一点点绿色的荧光,最终荧光越来越多,汇聚成了一颗小树苗,然后树苗高速生长变成了一颗迷你的大叔,就仿佛是商店里卖的水晶球内景一般,大树的伞盖下飞舞着许许多多冒着绿色荧光的萤火虫,很是好看:“厉害吧?”
“快收起来......好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跟了我们一天了,本以为它会放过我们的。想想也是,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无非就是早点来晚点来罢了,你快回船舱去!”
徐义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精灵少女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就是这愣神的功夫让徐义不禁对她的反应迟钝而感到无奈,但这也不能怪她,她是个没有见过海洋的精灵,责任的话自己也有,因为自己明明知道却让她跑了出来。
一根巨大的钩爪从海面上探出,刺向了精灵少女,这一抓要是抓住了,别说是精灵少女,就连这艘小船都会四分五裂,精灵少女好歹还有些脑子和战斗意识,她先是看了眼把船桨放下拔出腰间长剑的徐义后,咬了咬牙对着钩爪伸出了手:“战斗我也是会的!”
“不需要!”徐义一把抓住她的身体,打开船舱的门往里面一丢,也不管她到底舒不舒服,然后一个高踏步跳到了半空中,手上的剑轻轻一转,那条海怪的手臂就被一道无形的剑刃切成了两端,断口十分整齐,徐义立刻用魔力封锁住了海怪的伤口,不能让血液喷出来污染大海,且不说血液有没有毒,血液进入海洋后肯定会引来更多的猎食者。
不过还真不愧是北冰洋里的海怪,徐义看了看自己剑身上又被血液冰层包裹的锈迹,明明只是斩下了它的一条手臂,触碰到的血液却让自己的剑也一起冻结了,幸亏这把剑还有几分锋锐的地方不会被冰层包裹,不然每一斩都要运用魔力来清理一次冰层会影响自己的出剑速度。
可惜的是徐义也没有和海怪作战的经验,在这种异世界经验可不是道听途说就能弥补的,水手们有和徐义说过海怪的弱点在于它隐藏在海下的本体内,也说过如果遇到海怪只要斩掉它两次攻击的手臂就可以让它退去了,但是却也不知道海怪的攻击其实本来就只有一次,徐义斩掉的那条手臂,是它故意放出来声东击西的!
“糟糕!”当徐义发现海怪的真正目标是船舱内的精灵少女后,他就瞬间明白了,他以前从没有做过保镖,但是现在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海怪也是有灵智和危机感的,它知道自己不好惹所以才跟了一天没有动手,那明知道它不一定打得过自己却跟了一天的目的,无非就是确定一下那个随行的精灵少女值不值得它用一条手臂的代价去吃掉。
所以它才在精灵少女用出魔法的一瞬间攻击,因为它确定这是值得的,它也许不知道什么是大精灵,但是它只要知道她体内的魔力和生命力对它帮助很大就行了。
“徐义!”精灵少女冲出了船舱,她没有顾忌自己边上的巨大爪子,而是冲着一头冲入大海的徐义大喊道:“不要啊!”
徐义的判断简单快速,围魏救赵,海怪就在自己的下方海内不深,有智慧的它知道魔物不敢冲入海中所以才敢上浮狩猎,但是现在自己打破了它的思考方式,进入海洋直取它的核心。
要吃,还是要命!徐义不需要说什么,只用行动就交给了它很简单的一个选择题,他挥动长剑用剑气将海怪的一根伸出来抓他的第三条也是它最后一条斩断,身体在海洋里如同一根刺叉一般直刺海怪那臃肿庞大的身体。
那个海怪长得很像一个大章鱼,但是却比章鱼凶恶的多,头上长者8只眼睛,有着全方位的视野,身体上也有密密麻麻的倒刺,活像个河豚和章鱼的结合体。
生物本能终归是生物本能,失去了两条手臂,本体又受到了威胁,海怪放弃了先抓那只精灵少女的念头,抓向船的那条手臂迅速缩回海内抓向了徐义的身体,在海里徐义就算再快,也快不过生活在海内的海怪的手臂。
不过他也不需要快,只需要故技重施,回身一剑将这条试图将他捏碎的手臂斩断就行,而面对海怪本体喷出的一道道利刺和隐形的水刺魔法,周身稳固的魔力护盾则将它们全部弹开挡下。
可惜了,那些尖刺和水箭看似是很普通的魔法和攻击方式,但是海怪庞大的身躯和魔力足以让它们拥有强大的爆发力,变成任何一艘舰船的噩梦,这可不是陆地而是海洋,战舰要是被击穿了哪怕一个窟窿,涌入船内的北冰洋的海水就会让你明白它的可怕。
而且生物在海内的移动也肯定不如陆地灵活,这种牺牲变化,追求极致速度和爆发力的攻击也已经很难躲了。
可惜的是它遇上的是徐义,一个护体魔力盾的强度极限甚至能挡下对城魔法的家伙,这种能凿穿钢铁战舰的力度在他的护盾上都掀不起一丝涟漪和波动。
见它识趣地立刻放出了一团漆黑的毒雾遮蔽自己的视野,然后果断地选择逃跑而不是搏命,徐义也就不追了,他现在没有要赶尽杀绝的心情,因为在这里杀了它会留下大量血液,让它活着逃跑好歹还能用它的威势震慑住周围窥视自己的其他海洋凶物,等它气息散了,远了,自己也就差不多要离开这片海洋了。
徐义一头从水中窜了出来,小船由于海怪掀起的海浪而飘到了远处,反正已经用了魔力了,他索性先把自己身上的冰甲,其实是出水后立刻化为冰块的海水全部蒸发干后,脚尖轻点着海面,几个箭步就回到了渔船前,小船还在那里,上天保佑这这船没翻,除了完好的船以外,徐义还看到坐倒在船沿边上,连大衣都忘记披上的,一个对着大海哭得伤心欲绝的精灵少女。
“呜……徐义……”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但一想到徐义把自己推进船舱,又为了和海怪搏斗而跳下了大海,如果海怪最终赢了,她也一起死去了,或许自己还没那么难过,但是现在这一副徐义和海怪同归于尽的情景,让她心中的内疚顿时到达了顶点。
一件轻薄的大衣盖在了她的身上,虽然很轻,但是却比棉袄还暖和。
她抬起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在朦胧之中,一道人影站立在海面上,对她淡淡道:“既然是捡回来的命,就应该珍惜。”
“徐……义?”精灵少女急忙用手抹着眼泪,但是眼泪不知怎么越抹越多,等她深吸一口气止住了哭势再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酸意不禁再一次涌上了鼻尖。
“哭解决不了问题,有力气为接下来回困死在海上而哭,不如自己试试划桨。”
少女惊喜地回头,看到穿着一身白衣的徐义依旧坐在床头,看了一下海图和指南针后,拿起了双桨继续开始划船。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精灵少女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眼泪又从眼眶中蹦了出来,随后她像是发觉了什么一般,摸了摸自己身上本该属于徐义的黑色外袍,低声道:“谢谢……”
“别想太多,我只是觉得惊讶而已,你是第一个为我流泪的魔物,虽然是魔物,但是也让我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除了她在我死的时候以外,不会再有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为我流眼泪了。”徐义依旧面无表情:“可惜了,结果反而她比我先走一步,换成是我为她流了泪,这样就再没人类会为我流泪了。不过我更希望你只在我死的时候流泪,而不该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然眼泪流多了,它所代表的意味就淡了,哭到最后你的眼泪就一文不值了,那在我死的时候的眼泪就只是眼泪了。那可不好。”
“呸呸,真不吉利。”精灵少女破涕为笑,徐义虽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是精灵少女以为他在说着属于徐义个性的玩笑,就忍不住笑了,她指了指身上的黑色外袍:“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护卫的任务,是把目标完好的送回去。”徐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的确,你生病的话我会很困扰。”
“你脱掉了这件衣服后不冷吗?”
“不冷。”徐义补充道:“但你还是要把它还给我。”
“哎?为什么啊,不冷的话为什么还要穿着它。”精灵少女问道:“可以把它送给我吗?我想留作纪念……”
说到后来,精灵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
“不行,因为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从家乡带来的东西。”徐义回答道:“我不想把它送给魔物。”
精灵少女的心情真是变化多端,前一秒还哭得梨花带雨,听到徐义的话后,现在就立马红着眼睛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返回船舱内穿起棉袄,把外袍丢给了徐义,甩下一句“真笨”后,回到了船舱内生闷气。
也不知道她在生些什么气,魔物的心和人心一样难懂啊。
划着船桨离开这里,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